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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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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刚下马车,旁边的路小甲还没来得及扶到他伸出去的金手指,忽然一阵狂风迎面袭来,风中隐隐有东西正以锐不可当的速度靠近。
他下意识往旁边挪动,可那东西比他速度更快,他刚一动身,那不明物体就直直地撞进他怀里,力道之大,生生地把他逼退了几步。
他心下骇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吗?
季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这么生猛的打击,在路小甲奇怪的眼神中他一摸鼻子,眼睛瞪圆,果然又流鼻血了!
怀里的物体丝毫没感觉到这具身躯突然的僵硬,反而上了瘾似的继续接二连三的打击。
季公子鼻子下挂着两条道道,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手指上那一抹鲜红,脑子开始有些恍惚。偏那物体还不死心,一边狠命地捶打着他的背,一边还要深情款款痛彻心扉地放声讴歌:“师叔~师叔啊~师叔!”
视线下移,下颔处毛茸茸的——一颗脑袋?
季初满头黑线,试着用没沾到鼻血的那只手去推怀里的人。那人见他似乎要抽身,连忙手脚并用扒住他,哭得更凶了:“师叔~我找得你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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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公子何时被人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地糟蹋过,还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糟蹋!压住额下暴走的青筋,他冷冷开口:“路-小-甲!”
路小甲一个哆嗦,扑上来抖抖索索地把那人从自家主子身上往外扒。那人却拼死捍卫自己的所有权,一个劲地往季初身上挤。
这一拉一挤间,季初突然面红耳赤。他清楚地感觉到两团绵软的东西在他胸前挤来挤去,蹭来蹭去,形状和弹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一挥衣袖,不知何处发来一股神力,一下子把眼前两人震荡得老远。
眼前惊慌失措的除了路小甲,还有一个姑娘。
那姑娘生得一股狐媚子样,细胳膊细腰,丰胸窄臀,偏生一张俏脸哭得惨不忍睹。
季初本来就晕血,又是个慢半拍,方才那一推终于将他所剩无几的意志力耗尽了。
做完这最后一搏,季公子白眼一翻,终于光荣地晕了过去。
一间装饰辉煌的房间内,一群黑压压的人一字排开,里里外外将一张床围了三层。
袅袅在最外层,小心翼翼垫着脚尖往里探,无奈人实在太多,连缝隙都堵死了,她只好放下动作支起耳朵。
她正凝神屏气,忽见人群向两侧拨开,一个老者提了个箱子从众人中走了出去。
又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侧过眼,见床边坐着一穿着华丽的臃肿妇人,妇人伏在床头啼啼哭哭“儿啊~我的心肝我的肉啊~”
袅袅心中升起一股恶寒,两股战战,几欲遁走。
妇人一别脑袋,两眼寒光直射,简洁明了地质问:“是谁?!”
袅袅的步法被阻,两个粗壮的家丁上前堵住她,凶神恶煞。
袅袅又转过头冲那妇人虚弱一笑,一声“冤枉”还没喊出口就被那两个夜叉徒手抓起,摔在床边。
妇人怒气冲冲瞪着她,头上珠玉随着她的身体而晃动。她大张着嘴,居高临下地掸着脚边的人。
“是你?是你?!”是你害我儿!
袅袅窃喜,忙点头:“是我!是我!”你终于认我啦!师叔母!
忽闻一声天崩地裂的呼喊,却是那妇人心如死灰地扑倒在床头,一边嚎一边捶打着被子:“天哪!我的儿啊!你命苦啊!你那个爹当了和尚,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啊!你现在又惹了这个狐狸精把你给害了啊啊!为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要是走了为娘怎么活啊啊啊!”
袅袅被她那一叠三叹的啊啊弄得晕头转向,她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串“啊啊”:
师叔好可怜啊!师叔母好可怜啊!
师叔母说的那个狐狸精好可恶啊啊!害得师叔流鼻血,还害得师叔晕了过去!唔,太可恶了啊!
季初一早就醒了,只是被他娘的流星拳捶得眼冒金星,又加之他娘给他盖的被子太厚,他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一时间没晃过神。
估摸着他再不吭声极有可能命丧黄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象征性“哼哼”了两声,以示自己活过来了。
他娘听到被子底下微弱的闷哼声,一把掀了被子,“呜嗷”一声扑上去照着他的脸就是“吧唧”两下,末了一摆手,招来两个丫鬟,示意“扶小祖宗躺好”,再末了又伸手在他身上各处左揉右捏,轻言轻语问“儿啊,还有哪不舒服,赶紧告诉为娘,大夫刚走不久,娘还可以差人把他带回来的。对了,菡玉啊,你照着单子跟仲先生抓几副药回来,银子管新来的管家要。茗儿,你去吩咐膳房准备八宝鸡汤,我们的小祖宗伤了元气,不进补可不行。”
季初很是尴尬,他娘对他的宠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哪个男子能容忍娘亲这样将自己亲来亲去,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这让他小王爷的面子往哪搁啊!
想到这里,他不经拉下脸:“娘,你别说了,我又不是三两岁的人了。”何况只是晕过去而已。
他娘还以为他只是撒娇,自顾说道;“你早年遭了横祸,心智都停了生长,近几年才有好转,你说你不是小孩,那你能大到哪里去。”
季初咬了咬唇,他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别人不觉有什么,可他却视之为耻,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龄青年,心智还停留在十几岁,对于一个王爷来说,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娘见他面色阴沉,恐他是真恼怒了,讪讪地收了嘴,只道让他好好休息,又红着眼圈起身道:“你大了,自己有想法了,为娘就不多说了。”
待众人依次退下,季初猛然一沉声:“那个喊师叔的,你,你留下。”
袅袅顿住脚步,似是得了特赦,欣喜地推开架着她的两名大汉,回眸一望,眼里泪光闪闪。
师叔,你终于记起我啦!
季初他爹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桃花公子季元直,此人生得风流貌美,又是个世袭王爷,不仅皮相好,政治地位又高,而且颇有几分才情,追求他的人通常可以排满整个长安街。偏偏此人眼光极高,大有“何人匹我”之悲壮,常常对镜忧伤,自诩“独孤无二”。又因偶然,在一次春游中被山贼给掳了去,一掳就是半年,等他再回来时,身边无端多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正是原山贼之女郭素青,现王爷之母,也就是季初他娘。
季元直沉寂了几年,风光不再,终于看破红尘,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逃出郭素青的魔掌,绝尘而去。
有人说他做了和尚,有人传他自尽在青山脚下。
郭素青悲愤不已,痛哭流涕,大肆找寻未果,终于大手一挥,对外宣布,清河王出家了。
此后,季初承袭清河王的爵位,为现今的小王爷清成王。
清成王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不免有些骄纵,八年前被陷深井后,心智就停在了十六岁。他娘见他受了惊吓,愤恨之余多是愧疚,对他的疼爱就更甚从前。
季初继承了他父亲的外表,清瘦俊逸,风采绝然,他又桀骜不羁,深得闺中少女心。偏偏他这人晚熟得无药可救,对女人完全没动过心思,直至二十有四还是孤家寡人。
这日袅袅误打误撞,一招投怀送抱,竟让不食烟火的季公子有些春心荡漾,满脑子都是那柔软的触碰。
季初恍惚地想,师叔师叔,他就是她师叔。
众人退下后,房间内就剩一男一女。
季初拿眼角扫了一眼,见她正往床榻边走来,连忙端正身子,摆出一副清高冷傲生人勿近的样子。
“姓名?”
“袅袅。”微微愣了一下,又道:“无姓。”
“……”季初嘴角抽了抽,继续端起架子:“哪里人?”
袅袅仔细想了想,老实回答:“山里人。”
“……”季初嘴角再次抽了抽,穷追不舍:“哪座山?”
袅袅眉头一簇,掰了掰手指,作沉思状,“第一百零七座,也许是一百零八。”认真补充,“大山。”
“……”季初嘴角抽不动了,瀑布汗,尼玛还有比这更小白的人吗?!
既然盘问不出什么结果,季初也就放弃了持久战,直奔主题:“为什么叫我师叔?”
袅袅被他戳中伤心事,眼睑一垂,两行清泪刷地落了下来。
事发突然,季初被唬得一愣。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说实话,他甚至很爷们地讨厌女人在他面前哭闹。可是眼前这位,竟让他无论如何也厌恶不起来。
他不觉放软了身子,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说些什么,最终只皱了皱眉。季初是个小王爷,不知人间疾苦,平日里只有别人哄着他的份,哪轮得到他纡尊降贵;二则他活了这么大,还真没哄过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
袅袅肩膀抖了很久,见没人阻止她,索性哭了个天昏地暗,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把她和师父在山里的生活说了遍,又将她如何如何跋山涉水一路风尘找寻他的苦难史倾述了一番,末了抬起一双肿肿的桃子眼,作总结,“师父死了我就只剩你了,你可不能不要我啊师叔~”
季初被她那幽怨的眼神看得发毛,仿佛他不要她就会变成千古罪人。又见那女子一双剪水的眸直直地望着他,眼里的期盼化为点点星光,竟让他有一瞬的怔忪。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点了点头。
袅袅松了口气,之前她只顾着抒情倒是忘了观察这位师叔的样貌,现今自己有了着落,也用不着顾忌,于是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床榻上的男子。
从她的角度,只见他一身明黄华衣,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之上,半个侧脸隐对着她,依稀可见长睫如羽,眉目如画。她惊奇道:
师叔居然如此年轻!
当天晚上,袅袅就在西厢住下。
领头的侍女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细脚伶仃,骨瘦如柴,人称“瘦西施”。
瘦西施挑了盏灯笼,踩着细腿,迈着碎步,屁股一扭一扭的,在前面走得意气风发,袅袅跟在她后面点头哈腰,亦步亦趋。
“跟紧了别走丢了哈,王府后院里可是闹狼的哟,小心狼崽子饿了出来把你吃了。当然了你要是多长个心眼也是可以避开它们的。我们这里啊不仅有大灰狼还有白眼狼,更有色狼哈哈哈,你怕不怕啊小朋友?”
“怕……”
“咩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经不起吓,哪像我们那会啊,半夜里走路连个月光都不要。”
袅袅盯着地上,一路虔诚尾随,身前的人突然转身停下来,袅袅猝不及防撞上瘦西施,只听“哎呦”一声,面前的人极为痛苦地弯下身子。
“大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扶你起来!”袅袅不明所以,赶忙伸出手。
大娘=.=!瘦西施瞳孔猛地缩紧,薄唇紧抿,眼中寒光四射,老娘有这么老吗?!
一把打掉面前的爪子,整了衣领子,霍然起身。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吗?你敢说我老!你竟敢说我是大娘!老娘我戳他大爷啊,十几岁的小姑娘真是没眼光,光是老娘这身皮每天就得花一半时间来保养,多少人抢着跟我学养生,多少人排着长队追老娘你知道么?!”
袅袅一边小鸡啄米地点头,一边涨红了脸竭力扒开卡在自己脖子的手指。
“叫姐姐!”瘦西施瞪眼睛加手劲。
“姐……姐。”袅袅疼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瘦西施看着她扭曲变形的脸,终于满意地松开了两只干瘦的鸡爪,一扭头,跟个斗鸡似地直挺挺地走了。
袅袅捂着颈子一阵猛咳,突然想起什么,抓着一团东西赶着追上去。
瘦西施不耐烦地停下脚步,一手叉着腰双目斜睨,“又有什么事啊小朋友?”
袅袅嗓子眼一提,用两根手指夹住一团海绵在她鼻子面前晃了晃,极为无辜道:“姐姐,你的假胸掉了……”
瘦西施:“……”
拐过几个长廊,最里侧的一间门里烛火通明,隐隐传来年轻女孩的笑声。
瘦西施将灯笼搁在一旁径自敲了敲门,随之那窗纸内的火光熄灭。
瘦西施皱皱眉头,故自提高声调:“别装了,都起来吧,窗子亮得跟白昼一样,你们懵瞎子呢!”
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娇小的少女钻出半个身子探头探脑,对着瘦女人笑得双目弯弯。
“西施姐姐好!”
“乖孩子!”瘦西施笑吟吟摸了摸那少女的头,“你这机灵丫头倒是舍得出来,白巧呢?”
忽见一阵风吹过,门依依呀呀地全开了,众人借着红灯笼微弱的光朝里看去,只见桌子昏暗的一角,隔了纱帐的几张床,却是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少女眼睛骨碌一转,打着哈哈:“她可能睡得太沉了。”随着视线又是一晃,落在袅袅身上,迟疑道:“这是?”
瘦西施笑眯眯把袅袅拖到跟前,介绍道:“这是新来的丫鬟,今后跟着你们住下,新来的不懂规矩,你们多罩着她!”
那少女自来熟,扯过袅袅,弯着眼睛笑:“袅袅是吧?我是雅兰,下午听说你要过来,我们一早就把你的床铺整理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们给你补上。”
袅袅摸摸耳朵,讪讪笑道:“谢谢你了。”
随即视线一转,白色的窗纸上。
窗纸上赫然倒映一个人影,那人影轻飘飘地像片叶子一样紧紧黏在上面,接着那人影细长的脖子间多出一条长绫。
袅袅手指一抖“上……上吊了。”
众人一涌而入,雅兰点燃灯芯,室内霍然明亮。
只见屋子中央搭个张椅子,椅子上站了一白衣飘飘的女子,白衣女子头悬在一根白绫上,白绫长长地从屋顶横梁间穿过。
众人震惊了!
这时一个娇小的影子箭步冲过去,一把蹬掉椅子,抱紧白衣女子的腿往下拉,一边拉一边痛哭流涕:“白巧呐,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只好寻死,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呐!可怜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可怜你貌美的容颜,可怜了等你三年又三年的春景哥呐!你快点醒醒,快点醒过来呐!”
瘦西施指着堂中双腿挣扎抖得跟筛糠似的白巧,嗓子一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救人啦!”
须臾,白巧被放下来。
雅兰守在床边帮她顺气,又红着眼圈连连叹息了几声。
袅袅这才觉得后怕,还好她轻功不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倒是还能派上用场。
过了片刻,白巧眯着眼睛悠悠地醒了过来。
“雅兰……”刚醒来的人焦距尚有些不准,声音也是颤颤的。
娇小的少女扑上去,喜出望外:“你可算醒了,刚才闹的什么事啊,吓大伙一跳!”
白巧翻了个身,睁着茫然的大眼睛,似乎在回想:“小时候我娘叫人给我卜了一卦,卦上说我命犯孤煞,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算命的先生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刚才灯熄的时候你知道我见了谁吗?”
雅兰见她面如金纸,嘴唇发青,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听她说话竟让人寒毛倒立,不由得颤声:“……谁?”
白巧嘴边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天命星君。他披着黑色的斗篷找我索命来了。我很怕他,我一边逃他一边追,他的镰刀好长,比人还高,他用镰刀勾我的脖子!”
她比了一个勾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慌,身体缩成一团,挤到床里边挨着墙壁躺下。
雅兰无奈耸肩,解释道:“白巧她爹死得早,留她在府里活命,她娘久病不愈一年前也去了,白巧她哀伤过度,精神有点恍惚。”
瘦西施惊讶不已:“请郎中了吗?大夫怎么说?”
雅兰垂下头,神色疲惫:“白巧她省吃俭用,钱都给她娘看病花个精光,我家里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在私塾里念书……况她平日里说话做事具是正常,我也就没怎么在意,哪知今天……”
瘦西施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明日里待我告知老夫人,让她差大夫过来看看,你也别太伤心,白巧是个好姑娘,她会好起来的。”
雅兰一听她这么说,神色惊慌,忙道:“不用麻烦老夫人了!我是说她老人家日理万机的哪顾得上我们丫头……真的,不用麻烦她。”
瘦西施抿了下唇,愈发觉得两个孩子身世凄苦,“难为你们这么善解人意。”
雅兰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装作哀伤迷茫,对她的安慰漫不经心,暗地里早竖了耳朵只待听她说出最后一句话。
“这样吧,以后你们来听我的养生课我给你们打个七折,不,六折怎样?”瘦西施睁大眼睛,神采奕奕。
雅兰黑着一张脸,内牛满面,默默掐了自己一把,强打起精神,若有若无地继续点拨:“其实吧……想治白巧也不难,关键是……”
她眼角一瞟,欲言又止。
瘦西施心领神会:“钱的事嘛你不用操心,老娘这些年有些积蓄,看个病折腾两下还是够本的!”
雅兰心中一跳,谈话终于上了正轨,眼前一个个金元宝飘来荡去,她眼神都有点恍惚,半晌她又掐了自己一把,目光由狰狞变得柔和。
“西施姐姐,你的钱来得也不容易,我们怎么敢收呢。”说罢,手掩唇齿,嘤嘤哭泣:“白巧她这病多半是憋的,你不知道她娘死的那日正好赶上府内禁足,她竟是连她娘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哇~”
床上的白巧“咯咯”怪笑两声,应景地悠悠道:“天命星君……”
雅兰趁势而上,继续煽风点火:“近日来老夫人替小王爷还愿,更是搬出个‘百日禁令’,再过半月就是她娘的忌日,白巧思念她娘思念得紧,这才起了上吊的念头。”
白巧又应景地尖叫一声,披头散发,神色凄厉:“啊!他来了……”
瘦西施眯着眼打量了正在发疯的白巧,又回过头不动声色将雅兰瞧了个遍。
片刻她唇角一勾,半叹息半忧愁:“可怜啊……”
雅兰恩恩两声点头,直捣蒜菰。
瘦西施眼里的忧伤愈发浓烈,须臾化为一股慈爱温柔的光,“所以说……你们想出王府咯?”
雅兰恩恩两声点头,马上又摇头:“不不不……不是我,是白巧,我只是陪同。嘿嘿,嘿嘿,嘿嘿嘿。”
瘦西施唇色愈发温柔,须臾已是抹了蜜一般狡黠:“陪同啊~”
雅兰被她的笑吓得寒毛倒立,慌了神色,忙垂下头。
头上响起一个声音,瘦西施几乎是咆哮地吼道:“白巧她娘死了我怎么不知道!啊?你们两个自小被卖倒府里来,契约上明摆着写着你们俩孤儿呢!你们上哪来的娘,上哪来的弟弟!敢骗老娘,胆子不小哈!老娘是那么容易骗的嘛,啊?”
雅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尼玛居然露馅了!
又听得床上白巧“哎呦”一下痛吟出声,她侧头望去,见瘦西施一手揪着白巧的头发,一手叉着腰,表情狰狞可怖。
“装疯?合起来骗老娘哈!你们想出王府是吧,我告儿你们,你们这两个月都别想踏出王府一步!”
瘦西施瘦得叮当响,劲却够大,她一把扔了白巧,气冲冲往外走。
雅兰见势不妙,忙去抱她大腿,哀哀道:“西施姐姐,您别告诉老夫人,我们知道错了!您温柔美丽又贤淑,我们怎么敢惹您生气呢?我们这也是没办啊,难道您天天关在这府中就没起过一点心吗?”
瘦西施气得火冒三丈,哪里肯听她解释,只一心想推开她,赶紧离开这里,口气自然不好:“让开!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月的月钱不用领了!”
雅兰痛哭:“西施姐姐,你看着我们长大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瘦西施压住火气,略一迟疑,心里五味翻腾,面上却是板着,“下个月的月钱也别领了!”
雅兰噶地一下收声,讪讪地松开她,伏在地上,小声抽泣。
瘦西施一撩衣摆,踩着细腿,摇摇曳曳走了。
瘦西施虽然走了,但没过几天府里传来消息,百日禁足撤销了,具体原因倒是不清楚,不过既然撤了那足以让几个人欢喜不已。
袅袅跟着两个新伙伴没几日就混得极熟。
某一日,一个小丫头吃坏了东西夜里闹肚子,她猫着腰探出门外,余光瞥见廊沿前的空地上立着一尊黑黝黝的似木桩类的东西。那木桩生得怪异,直挺挺地比普通木柱还高大那么几分。忽然一股夜风袭来,那东西在单薄的月光下动了一下。她怀疑自己眼花,瞪大双眼想要仔细看清,却再也看不清多余的动静。
她又想到猛鬼一类的传说,心里一个激灵,肚子也不欢腾了,竟是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侍女甲伏在侍女乙耳畔低语,一脸神秘:“听说那只鬼一动不动,像个木桩。嘘,不许跟别人说哦!”
侍女乙捂住嘴,一脸惊恐地点头作保证:“嗯嗯嗯!”
次日,侍女乙拉过侍女丙,张大双臂作描述:“那只鬼啊足足有三尺长,两条胳膊有树桩那么粗!血盆大口,一口能吃一个活人呢!”
意料之中听到侍女丙的惊呼声,她忙收起狰狞的表情,满意地拍拍侍女丙的肩膀,“不许跟别人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