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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毁灭即新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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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被雨滴撞得一片模糊,透着玻璃仿佛能够看见另外一个世界。车内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要用手指擦去那层薄薄的扭曲的雾气。可是他忘记了,雨水是打在车窗外的,在里面的人再擦也是徒劳。
他轻轻咳嗽起来,转过头看身边的男孩子,“你看,这里的天,说变就变。”
周小天笑了笑,他依旧是洁白的衬衫,漆黑的短发柔顺而干净,细长墨黑的眼睛里总是透着几丝乖巧的味道,“夏少,前面一百米就是‘神殿之谷’了。”
夏启枫垂眸,漆黑的睫毛覆盖住银灰色的瞳仁,那一瞬间,周小天看不清上司的神色。下一秒,男人突然对司机吩咐道:“算了,我们回去吧,天都变了,来不及了。”
司机听不懂主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待在夏启枫身边多年,知道令行禁止。主人的命令,无论是什么,无论有多不合理,他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周小天诧异,却始终犹豫着没有多问。夏启枫这次前往西西里岛,应该是因为科索隆城堡的邀请,那位传闻中的童小姐,童灵唯一的女儿今夜应该在阿格利真托。他们到达市长府邸的时候,听说那一群人已经离开。夏启枫随即吩咐司机将车开往“神殿之谷”,这个岛上最神圣的地方。
夏启枫自然看出男孩子的疑惑,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车内的灯暗了下去,周小天在幽寂中转过头看窗外,雨似乎已经停了,这一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天的不测,真是令凡人无力招架。
隔着模糊的车窗,周小天恍然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猎装的年轻男子撑着伞立在路灯下,颀长挺拔的背影有几分熟悉。他想要回过头去看清楚,那人的身影已经在昏暗的路灯下逐渐模糊——他第一次觉得这辆车开的未免太快了些。
路灯下,身穿黑色猎装的男人撑着伞回过头去看,那辆疾行的黑色轿车沿着灰白的山路,在幽碧的树林中很快隐没了踪影。
他继续立在原地,看了看路灯下的夜幕,雨丝似乎不再密集。收起伞,他看了看天山的星辰,这样的雨夜,竟然也有几颗星芒依旧悬挂于天,真是难得的夏季星空。可是他无心继续探究夜空,身子忽然轻轻一跃,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不远处,另一辆黑色的车子徐徐靠近,车速很慢,车灯打在整条道路上仿佛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
车子渐渐驶远了,夜还要更深。
“啪!”房内的灯一开,刺眼的灯光刚好照在他的头顶,男孩揉了揉眼睛,看见一道纤瘦单薄的身影在门口换鞋子。他的身体陷在沙发内,就如刚刚的梦境,仿佛陷在沙漠中。
“我要出去一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桌子上是我房间的钥匙。”女人看见男孩醒了,神色冷漠的嘱咐道。
“谢谢。”男孩说话不多,却总是很有礼貌。他那双浅茶色的眼睛漂亮的像是女孩子,个子要比她高出一个头,却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沐楠是在大马士革的一座清真寺的墙角废墟中捡到的他,明明是一身昂贵的西洲学院制服,却莫名其妙牵扯进了叙利亚的恐怖袭击事件。她很难想象,看上去阳春白雪的男孩子会去战火不断的叙利亚度假。虽然大马士革被称为“地上的天堂”,那也是几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银河圣战以来,这座东西方列强角逐的城市,甚至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男孩的手臂当时被炸断了,他痛苦却不像那些阿拉伯人一样大喊大叫,只是用一双浅茶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让沐楠莫名其妙一阵心软,或许更多的是看他是中洲人的面上才救他的吧。
他们两人在大马士革城边上一个相对比较安宁的小城镇居住了两个星期,她目前却有新的任务需要连夜出发。
“当然,你最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个地方不适合你这样的世家子弟。”沐楠穿好了靴子,修长笔直的腿看上去精致有力,她拍了拍靴子上的灰尘,回头却发现男孩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他的一只手臂还用绷带吊着,下巴仿佛比之前更尖了,一头巧克力色的短发仿佛被烘焙过一般柔软,他用一只手拉住女人的手臂,茶色的眼睛透着一股坚定:“你去哪儿,我跟着你。”
沐楠皱眉,“这不可能。”
男孩坚持:“带上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沐楠哭笑不得,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男孩单薄的身躯后近乎讥讽的说道:“我不管你因为什么跑到叙利亚来,找个机会让你家人赶紧把你接走,省的哪一天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怒气,拉着女人手臂的那只手却不曾松开。沐楠想要挣脱,却意外的发现他看似单薄的身躯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才“咦”了一声,“你力气倒不小。”
男孩在这时睁开眼睛,茶色的瞳仁中似乎酝酿出了些乖巧的意味:“求你,带上我吧,如你所说,呆在这儿,我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沐楠冷冷的看着他,还是甩开了他的手:“你若继续纠缠,我让你即刻便死!”
这个女人果然如情报所言是个狠角色,不过谢遗爱何曾畏惧过这样的威胁?他浅茶色的眼直直的盯着女人,嘴角是一抹狡猾的笑意,像极了一只刚刚睡醒的灵狐。
“彤山沐氏第八代继承人沐楠,如果我没猜错,这桩任务关系到你是否还能够进入‘宸司’的核心,成为卸任宗主的继承者。”
沐楠眼中闪过一丝恼色,当即转身扼住男孩的脖子,“你是什么人?”
谢遗爱似乎早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皱着眉叹道:“与你相处这么几天,不得不给你一句忠告,你的身手和才艺皆数一流,但是脾气实在暴躁,须知善忍可是‘宸司’宗主的第一条训诫。”正说着,已出手打落了沐楠的铁臂,他不得不赞叹这个女人的力量,不过他虽只剩一臂完好,却也足够应付。
沐楠诧异更甚,怒火燃起,却又因被男孩说到软肋,硬是逼得自己放弃继续动手的念头。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否则即便你身手不差,我照样能够将你击毙于此。”女人的声音和容颜一样冷绝。
男孩轻笑出声,却又无奈的摇头:“早听叔父曾提彤山沐氏,擅音律、驯花木精灵,修炼凝气故而喜怒淡薄,只不过,到了你这儿,反倒是因过分追求物理功夫而喜怒形于色。”
沐楠从小就被长辈诟病这一点,无奈这么多年,怎么养花修心都不起作用,祖父就曾说她是天生性“躁”,难成大器。这对想要成为未来宸司宗主,复兴沐氏的沐楠而言,一直是巨大的打击。沐氏如若不是没有比她更优秀的“士卒”,也不会把家族复兴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我的身份,你还不配知道,但你以为我在大马士革遇见你会是偶然吗?”男孩自顾自说道,丝毫不掩饰其狂傲。
“你这么些天来是为了观察我?”沐楠有些了悟,却又忍不住猜测道,“你也是宗主之位的继承人?”
谢遗爱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是又如何?”
沐楠紧抿红唇,看着男孩肃然道:“那今天你就非死不可了。”
谢遗爱来不及惊讶,就陷入了一片幽黑——然而男孩陷入昏厥的容颜却带着几丝微不可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