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辣酸甜淡中香》野松萝

34、三十四

　　“五八一”是地震后第一座快速修建起来的砖厂，原来准备接纳大刑犯的，因为来不及完善配套的监狱设施所以临时改成劳教分厂。这里地处农场的边缘与天津市接壤，由北面过来的潮白河从这里流向渤海。分厂共设四个中队，一、二中队负责烧窑，三中队制砖坯，四中队是机械中队，负责整个分厂的推土机与其它机械设备。士民的三中队又分成了机房队（负责大型制砖机的出坯工作）、运坯队（将机房出来的砖坯运送到砖窑场地）、插坯队（将砖坯码放晾晒）。
　　全队大约有八十人左右，士民与其它三名大班长的工作是配合队长的工作，白天需要到现场监督学员干活，夜晚则在院子里值班以防止学员外逃，他们享受着圈里的特权；比如可以自由出入，甚至可以到天津逛食品街，但当晚必须返回中队。他们可以在伙房吃小灶和夜宵，当然他们必须清楚；为了维护这些特权必须出色的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为了完成这些职责他们有时甚至必须做出违背心愿的事情。
　　中队的任指导员是这里的绝对权威，那是个精明透顶的南方人，他个子很矮但是身材很好，黑黑的脸上长满了小疙瘩，他不像其他队长带着家眷，一个人孤身待在北方，但不知为何他从来不在院子里过夜。平时院子里夜间只有一两名值班队长，他们只是在院里睡觉，看管劳教人员的任务全都落在四名大班长身上。
　　初春的一天晚上，士民和另一名叫大雨的大班长被叫到任头（士民他们对指导员的简称）屋里，任头很严肃地向他们布置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任务；“二分厂跑出一名大刑犯，总厂判断他还在农场范围内，分厂接到通知，要求我们夜间到潮白河大堤布岗，配合搜索队进行抓捕”，“啊？大刑犯啊”大雨冲士民皱皱眉头接着说：“万一碰到了那小子是要玩儿命的”，“你怕什么？又没让你去抓人，你们今夜要出去三个人，院子里我会让两位新来的小队长值班，如果撞上你们了，不要惊动他，赶紧回来报告啊”，“好吧”，士民见大雨还想说什么便拉了他一下出去了。
　　“兄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刑跑出来很不容易，我们要小心哦”，“嗨，你傻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士民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这里是农场最薄弱的地方，也是逃出出农场最方便的地方，大部分教养人员都会选择这里，因此那劳改犯真有可能从这经过，这万一狭路相逢咋办？他一点底也没有。回到班里他们四个人又议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由大雨带领士民、董茂盛去大堤埋伏，老纪留守中队。这样他们三人吃过夜宵以后带上手电筒、绳子和木棍出发了。
　　四月的渤海湾依然非常寒冷，走在漆黑的大堤上海风不停地往大衣里灌，按照事前的安排，他们在距离农场边缘的一个村庄外停下来守候。由于不能生火，他们三人挤在一起抵御早春的严寒。
　　这一夜十分平静，当东方泛起白色时，士民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对大雨说：“行了没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吃过早饭过来接替我”，“好吧”，大雨和茂盛从地坑里站起来抖抖土朝分厂走去。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发生令士民一生不害而栗的惨剧。
　　那时天色还没有大亮，一片喊声夹杂着枪声从河堤南面传过来，士民赶紧探出身子观望；只见远处的大堤上跑过一个人来，他的后面隐隐约约的有一帮人在追赶。“坏了，看来要遭遇逃犯了”，士民紧张的判断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看着那人没命的往这边跑他心里一时没了主意。他知道逃跑的感受，知道在电网枪口下跑出来何等艰难，他感到为难，如果此时他不是劳教人员或许会冲上去帮助抓捕逃犯，然而自己也是深陷囫囵的“犯人”怎么出得了手呢？正想着“啪”的一声枪响，士民看见那人扑通一下跌倒了随后从大堤滚下去倒在河边上，但很快又站起来然后又跪倒在地上，位置距离士民不足二百米，士民的身体本能的往上窜了一下，他想那人一定中弹了，这时候跑上去可能会趁机立大功，也许会被奖励解除劳教回家，为这他几次想跃起身来，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什么力量在控制着他，最终士民没有跃出去而是原地静静地观望。
　　很快地后面的人赶上来，士民也从坑里站起来，只见那些人在距逃犯大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下来，有两个人举着枪瞄着地上的人，那人的脸上在淌血，他双手吃力地撑住地面将身体呈跪姿立起来然后把手臂向上举起来。就在这一刻，枪声再次响起，士民感到有一股细细的青烟从那人的前胸冒出来，逃犯没有发出吭声一下子倒在地上，然后痛苦的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那伙人慢慢的围了上去，有人用半自动步枪的枪管捅了捅逃犯已经是毫无反应了。士民呆呆的站在一旁，眼前的一切发生的那么仓促和清晰，一条毫无反抗能力的生命瞬间消失了。。。。。。
　　这件事让士民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一闭上眼睛那一幕中弹扑到在地的情景便浮现出来；那是一名盗窃惯犯，被处以十二年的长刑。他是在劳动过程中躲在一个草垛了逃出来的，第一枪远距离打穿了他的下颚，第二枪近距离穿透了心脏，被击毙时年仅22岁，听说击毙他的人是农场的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