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辣酸甜淡中香》野松萝

31、三十一

　　打这儿以后士民在南砖窑算是出名了，更有大石头等人为士民起了一个尊号“吉它尚”，只要有空一帮人总是围着士民，好吃的好穿的都往士民这儿送，班长老郑见此却妒火烧身，原本流氓犯在圈里就不吃香，这下更没人再搭理他。这让他很苦恼。
　　这段时间砖窑还没有恢复正常，机械设备在等候更换，因此这个新成立的中队每天除了学习无事可做。十月初，因领袖逝世的一个月非常时期刚刚一过，南砖窑中队便发生了一起集体逃跑的事件，但是第二天包括小猫在内的二十一名劳教学员全部被抓回，但中队没有处理他们，下午就返回了各自的中队。这件事引起了士民注意，他了解到；一般情况只要逃跑者没有在外面重新违法犯罪回来后不会被处罚，即便处罚也就是延长教养期三到六个月，小猫曾对士民说过；有些善于偷窃的人会赌一把，利用逃跑期间在外面作案如果得手他们便将战利品“砸窑”（找地方隐藏起来）然后再让家人“送”自己返回中队，这样可在后面两三年时间里躲避风险，一旦解除劳教后立即“起窑”享受。事实上，“圈（读作“圈儿，第四声”）里”某种程度上是座良好的避风港。当士民把想逃跑的事透露给大石头和小猫时，却遭到反对。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逃跑后这边会立即通知原驻地派出所，在那个全民皆兵的时代，士民无法回家，不会偷盗没有生活来源如何生存？再者士民的教养期已经剩下不到两年了，没有必要冒此风险。然而士民觉得自己太冤枉，“企图越境”四个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跑出去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地方说理，年轻的士民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个社会环境下是没有机会翻案的，因为士民一再坚持，作为患难好友的大石头和小猫才答应帮忙。他们一起分析了农场的地形和特点，小猫告诉他：“千万不要往南跑，那里是渤海湾驻扎着部队，眼下还在余震期间，如果向西到达铁路边上可也选择扒火车，由于地震的影像火车通过潮白河大桥时会减速，这样有机会扒上去，潮白河是农场边缘，只要过了这座大桥，前面就是天津市”。“不过灾区的管控非常严要十分小心”大石头说。就这样，三人策划了一条逃跑线路。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以后，士民将一件小猫送给他的新衬衫与一条的确良裤子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把大石头不知从哪找来的三十元钱和十几斤全国通用粮票也装进去，士民将塑料袋塞到贴身处用皮带扎好，趁着晚点名前自由活动时，他们来到铁丝网前，当外面的值班人员没有往这边张望时大石头和小猫托起士民，然后士民纵身翻过铁丝网顺着稻田迅速向北边的铁路靠近。
　　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士民放弃了小路，趁着星光猫着腰穿梭在田埂之间。秋天的夜色天空格外晴朗，明亮的月光洒满大地，借着北斗星的引导，士民慢慢地接近铁路。这时从背后传来中队晚点名集合哨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十分响亮，士民心里在磨叽着，他在想象中队点名时的情景，“尚士民、尚士民”，“谁看见尚士民拉？”中队长焦急地私下张望，“报告队长，棚子、厕所都没有，”郑利民殷勤的赶紧汇报，“m的，这小子跑了，快，通知总厂巡逻队，立即组织进行搜捕”。接着就是嘈杂纷乱的脚步从远处传过来，还夹杂着狗的狂吠。士民感到有点紧张，怎么还有狗？难道小猫揭发了他？他们发现了行踪？想到这士民不免有些慌，他顾不得猫腰隐蔽了，开始在田野中跑起来，就在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时候，从远处射过来一道灯光，“哇，那是火车”，士民已经接近铁路了，望着那道光柱，士民激动的甩开了脚步扑向铁路。“扑通”他没料到路基边有一排很宽的水沟，一下子掉进水里，士民赶快浮起身体调整好姿态，游向对岸。秋天的水非常凉，士民咬紧牙关，凭着良好的水性迅速游到对岸。上岸以后他爬到了路基上，沿着铁轨向西行走。
　　此刻的大地一片寂静，远处的地平线上不时地有灯火在闪烁，秋风迎面吹来，浑身湿漉的士民冻得一个劲儿的发抖，他摸了摸怀里的塑料袋，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紧张小心的往前走。突然对面很远的地方出现两个光点，士民判断出那是手电筒，他停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光秃秃的路基在漫天的星辰月亮下犹如白昼，根本无处藏身，除非再下到水沟里，而已经冻得嘴唇发紫的士民不想让自己回到水里，性急中他发现前面不远有一棵很高的杨树，于是他跑过去抱住树干努力的爬上去，幸亏士民从小喜爱运动，上树爬墙不在话下，加上危难当头他居然一口气爬上了十几米高的窜天杨，在上面他利用树叶把自己遮挡起来。
　　“我的天哪”！刚刚藏好的士民看见七八个人打着手电扛着枪沿铁路巡视而来，他紧紧地抱住树干，屏住呼吸，心在砰砰剧烈跳动，他感到窒息，仿佛那颗心要跳出嗓子眼一样，他知道非常时期那些人如果发现了他随时可以射杀。
　　这伙人在士民的脚底下走过去，当他们的身影消失的几乎看不到了士民才松了一口气，他慢慢的从树上滑下来，一触地就瘫坐在树干，上，他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后站起身继续向西走去。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片灯火，隐约中他看到了那座大桥的轮廓，一阵喜悦涌上来，他知道扒车的地点到了，只要成功的扒上火车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他停止了前进，然后开始仔细观察这里的地势；这是一片非常开阔的路段，路基很宽而且几乎与铁轨枕木的高度相等，非常适合扒车，他很高兴，庆幸这么有力的地形。
　　呜。。。。。。东面传来低沉的汽笛声，随后车头的探照灯由远而近的扫过来，当车头刚刚驶过去时他开始同向跑起来，一面跑一面加速，并且不断地扭头去看车厢，然而这是一列由平板车厢组成的列车，上面装的都是麻袋（粮食）士民暗暗叫苦：“天！这可怎么扒上去呀”，前面里大桥越来越近了，探照灯已经有些刺眼了，士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怎么办？硬扒上去非常危险，可不上去有可能会被守桥的士兵看到，上帝呀，帮帮我吧”，他开始祈祷，准备豁出去硬往上滚了，就在这刹那间，一个巨大的影子从身后移动过来，那是一节铁皮闷子车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士民喜出望外，只见他拼命狂奔起来当这节车厢的尾部车门到达士民身边时，看准了那个扶手他一下子跃过去死死地抓住门扶手，接着他的身体好像被一股力量吸因瞬间贴在车厢上。
　　士民把脚试探着踩住边沿，让自己稳定下来，然后腾出一只手去抓住车厢外面的爬梯，最后将身体荡过去顺着梯子爬到了车厢顶部，他跪在车厢上，探照灯照亮了他单薄的身躯，望着后面苍茫的原野，士民忍不住地伸出双臂挥舞着拳头：“我去你m的，老子逃出虎口了”！
　　咣当咣当，列车开始减速过桥了，士民意识到不能呆在车顶，那样会暴露在岗哨的眼前，他爬到另一侧看见车门半开着，于是他慢慢从另一侧的爬梯下去再转移到车门处，正当准备进去时一幕意想不到的情景让他惊呆了；在车门的两侧分别坐着两个人，裹着军大衣怀里还抱着枪，士民惊慌中大叫了一声惊动了持枪人，他们看见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也吓傻了，这时候列车徐徐的通过大桥，毕竟是职业押运员，两个人迅速回过神来，咔嚓一下两只枪管顶向士民。而此刻士民的大脑处于极度恐惧中，面对突如其来的两只半自动步枪，他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失控的神经令士民松开了双手，“啊”他一下子从列车上掉下去，掉进了浑浊的潮白河，“啪、啪”，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列车慢慢的停了下来，探照灯、警笛声、喧哗声都集中到了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