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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试心 ...

  •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梦溪洞中,杜澄笑盈盈地瞅着陆秋辞,身边周遭的毒虫却爬得离她越来越远,渐渐隐入黑暗之中。

      陆秋辞淡淡道:“这里的苗寨留有中原人来过的痕迹,梦溪洞中机关与万花谷天工部极其相似,晚辈曾经师从一位陈姓师伯,能够入得这梦溪洞,便是幸而得到过他的指导。”

      杜澄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冷道:“你猜到了什么?”

      “不知天工部陈钧师伯,可与前辈发生过过节?”

      “没错,”杜澄眯起眼道:“我曾经被他骗得很惨,所以极其讨厌你们这帮道貌岸然假作优雅的负心人。”

      “前辈,”陆秋辞道:“性格品德只能因人而异,断不能以偏概全,万花谷弟子万千,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若前辈与陈师伯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能解释,晚辈愿意代以……”

      “够了,”杜澄站起来举起手中的笛子指向陆秋辞,“十几年我都过来了,还在乎你的这点解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仅是你,还有那个齐枫屿!”

      陆秋辞皱眉道:“前辈,我与他之间发生过许多事情,不能以一言概之。晚辈并非横刀夺爱之人,齐枫屿亦不是薄情之人……”

      “那好,你若想得到回仙草,必须离开齐枫屿,这二者之间,你如何选择?”

      陆秋辞低下头,心中涌起滔天波澜,回仙草关乎洛笙的性命,可……他将手指抠进掌心,他选不出来。

      杜澄笑道:“你若选不出来,我帮你,陆秋辞,抬起头来。”

      陆秋辞大惊,不受自己控制地抬头,对上杜澄的眼。

      杜澄凝视着他问:“陈均现在万花谷过得可好?”

      “师伯生活平和,只是身体多恙…”

      “可有家人在?”

      “有…”

      “谁?”

      陆秋辞咬着牙不愿多说,右手从衣兜中寻找药瓶,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毒,看见杜澄的眼后,自己的身体便越发不受控制。这时一只巨大蟾蜍出现在背后,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手中的药瓶滚落至远处。

      “你是不是在疑惑何时中的毒?”杜澄走至陆秋辞的面前,用笛子抬起他的脸,“你还记得机甲人的箭矢吗,那可是你师伯亲手抹上的毒药,怎么样,感谢他吧?”

      陆秋辞不由自主地看进杜澄的眼里,其中仿佛蕴藏一股旋转的海流,将他的意识不断吞噬。心底深藏的记忆被无情地翻出来晾晒在烈日下,陆秋辞拼命想要将它们护住,却无可奈何。

      “洛笙,恶人谷,万花谷,念晴,巴陵县……”杜澄一边感知一边喃喃,“哈,你可真是骗了不少人!”只是慢慢地,她的表情由轻松转为僵硬,最后变为暗流涌动的面无表情。

      “陈均原来早已娶妻生子?”

      “我…我只听说师伯曾经重伤后回谷,过很久才成亲…前辈,也许他有苦衷……”

      “他为什么不去死?”杜澄咬牙道,眼中却慢慢漾出泪光。她矮下身来,用笛子按在陆秋辞的左肩伤处。陆秋辞痛得发抖,面色苍白。

      “齐枫屿待你推心置腹全心全意,你可觉得配得上他?”

      陆秋辞喘息道:“我配不上……”

      “为何?”

      “我骗过他,令他险些丢了性命…我断他婚娶之路,却从未回应过他的感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洛笙,齐枫屿在我心中并不……并不……”

      “并不重要?”

      “不,”陆秋辞右手狠狠按住额头,在幻觉中兀自如溺水般挣扎,“我爱他,我爱齐枫屿,我想与他厮守一生,看遍天下之大!可是我如此自私,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我对我们的未来不抱希望,可还是控制不住爱他——”

      这时杜澄猛地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对陆秋辞的蛊惑之术被迫中断,她失神半晌,闭上眼扶住额头。

      陆秋辞身体内部被毒与蛊术侵蚀,胸腹间升起一阵翻搅的剧痛,他伏在地面挣扎良久,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在眼前一片黑暗之间,似乎飘过数道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

      瘦削青年为寻找回仙草而闯入梦溪洞,遇到看护的五毒少女,二人渐生情愫。青年为她尽心建造守护的机关,到不得不离开时,他希望与她一起离开。

      “我不会出去,这是我的宿命与使命。”

      少女这样对青年道。后者允诺于她,回万花谷办好事后便回来寻她,只是从此一别,经年未归。

      “都是一样,你和他,完完全全没有差别!”杜澄的声音响在头顶,陆秋辞用沾满血的手捂住嘴,眼前一片黑暗。

      也罢,他想,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若他能令杜澄好受一些,那便任她处置。活着又何尝不是如此之累,暗无天日的漆黑洞穴,可曾磨去最后万分之一的希望?再怎样沉如海的爱,最终难免消弭于虚无。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陷入昏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倚在一处窄小石室之内,全身动弹不得,哑穴被封。陆秋辞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处境,却不期然听到室外一人熟悉的声音。

      “陆秋辞在哪?”齐枫屿清朗的声音响起,瞬间如一道穿透重云的阳光,令陆秋辞猛地睁大眼。

      “小黑屋里关着。”杜澄的声音略带疲惫。

      “亦幻师父,很抱歉打扰你,请把陆秋辞还给我,回仙草我们不要了。”

      “呵,”杜澄笑道:“你若放弃回仙草,能保证在别处找到?陆秋辞能善罢甘休?”

      “我看重的是陆秋辞的安危,即使他之后转而恨我,我也不会让他再冒险。”

      “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

      齐枫屿轻轻叹口气,“我齐枫屿,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是陆秋辞。我最恨他,可也最爱他。”

      “痴儿!”杜澄喊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情存在!”

      齐枫屿道:“你不要再说了,你的蛊惑对我没有用,因为我心中不存在犹疑。”

      杜澄冷笑道:“他为了那个洛笙,宁愿喝下可能会要命的毒药,现在还在昏着。若是你呢?你想不想知道,他会为你做到如何程度?”

      “不想。”齐枫屿平静道,“但我也可以为他做到如此程度。”

      “哈哈哈——”杜澄忽然大笑起来,“好个情深似海!那我便给你同样的选择,若你喝了这毒药,陆秋辞和回仙草你都能得到。”

      齐枫屿沉默片刻,问道:“我如何相信你?”

      杜澄道:“看到了吗,这是陆秋辞随身的药囊。总之他在我手里,你若想要救他别无他法。怎么,犹豫了?”

      “不。只是有些遗憾,没能与他过一段毫无顾忌没有负担的日子,亦没有能为国家尽到保家卫国的责任。”

      陆秋辞听到这里,早已痛苦到窒息,眼泪撑出眼眶,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滑落。他在绝望中听到酒杯坠地的碎裂声,身上的束缚忽然解开,他摸着墙壁站起身,拼尽全力推开石门。

      这间石室并不是种有回仙草的石洞,寻不见杜澄的身影。陆秋辞颤抖着指尖触到墙边倚着的天策的脸,随即拼命将不省人事的青年抱在怀里。

      “枫屿…枫屿——!!别睡,睁开眼,枫屿——求求你!”

      窗外一方天光照进昏暗石室,照在两人紧紧依偎的身上,齐枫屿在他臂弯睡得安详,那是无论多么肝肠寸断的呼唤,都不能唤醒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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