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公主2》謇謇木兰

2、chapter 2

　　民国元年九月，北平。

　　元素素在厨房煮了鱼片粥，小心翼翼放在托盘里端着，推开书房的门。元常显工作了一夜，听到声响抬头，看到元素素，微微一叹。他放下手上的文件，起身迎过去，顺手取了搭在衣架上的衣服，将衣服披在元素素身上，接过托盘。

　　“我该不该换个人看着你。”

　　“你知道魏真看不住我的。”元素素赖皮地笑着，见元常显将粥放到茶几上，她顺势拉他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两个小时都不行吗？你不在我也睡不好。”

　　元常显看了眼房间里的大钟，四点三刻，五点一刻要出发去天津军区。他摸摸元素素的脸，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好，休息一下。”

　　元素素松了口气，整个人扒在他怀里：“其实我都跟魏真商量好了，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打晕了。要知道，你都三天没休息过了。”

　　元常显无奈地摇摇头，自从胡若成那事以后，魏真对元素素几乎是言听计从，竟比他还惯着她。随便喝了些粥，他抱起元素素走到书房的休息间，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元素素到底是累了，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五点一刻，朱方年轻轻敲了两下外间的门，元常显睁开眼，看了看怀里睡得正熟的脸，伸手试了试枕头的温度。他小心翼翼起身，元素素的脑袋滑到枕头上，她突然惊醒，猛地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半个身子已经在床外的元常显。

　　元常显凑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元素素软软糯糯地说：“我后悔了，什么狗屁元帅，连个觉都睡不好，我们不做了。”

　　等元常显把元素素哄睡着，已经五点三刻了。朱方年沉着脸表示不满，新国元帅刚上任，任何差错都不能出的。元常显拍拍他的肩，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

　　天津的会自然是迟到了，申七行还在因为之前张乾坤假死的事不痛快，在家翘着二郎腿得瑟半天，迟到了半个钟才到军区，结果意想中元帅大人率众人在焦躁不安中等他的局面没有出现，因为元帅大人比他到得还晚。等元常显到了军部，申七行摆出一副“你他娘还有脸迟到”的表情，元常显眉心微蹙，淡淡一眼扫过来，他撇撇嘴，规规矩矩站好。

　　元素素睡醒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揉揉肩，看看屋里的大钟，已经下午了。她洗漱完毕，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往二楼元锦添的房间走去。元锦添正在一堆毛球里爬来爬去，元素素走过去拎起它，把它放到一边的打盹的元小宝背上，看着满地毛球，嘴角一抽，其中几个已经被“肢解”了，也不知道是老虎做的，还是小孩做的。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给我儿子玩这种东西！”她咬牙切齿看向门外的警卫于成，于成浑身一抖，小声说：“早上严总长来过……”

　　“严子瑜这混蛋，他不知道这里面都是化学元素吗？！”她一边弯腰捡着毛球，一边扬声对门外的警卫说：“告诉你们元帅，严子瑜要谋害他儿子。”于成向后退一步靠在墙上，谋害元帅亲子，这罪可大可小……

　　那边元小宝尾巴一甩一甩的，元锦添一把揪住它的尾巴，它彻底清醒过来，猛地直起身子。元锦添失去支点，整个人甩在地上，他正要哭，老虎叼起他，往空中一扔，发出一声惊天的虎啸，小孩稳稳落在虎背上。

　　元素素摇摇头，把最后一个毛球扔到篮子里。于成在外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腿一抖一抖的差点没摔在地上。什么样的人会把老虎和儿子放在一起养……他来帅府半个多月，远远看着那老虎还会发抖。

　　老虎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元锦添在它背上咯咯笑，元素素踢了一脚它的屁股：“床上睡去。”

　　于成又被惊了一下，勉勉强强站直身子，老虎屁股摸不得，踢得。元小宝不满地发出一声闷响，走到床边把元锦添扔到床上，自己也在床上趴下。元锦添在床上滚了滚，滚到老虎肚子上仰躺着。元素素在床边坐下，摸摸他的脸，元锦添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元帅府对于元锦添一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低调，除了府里的人和少数军官，几乎没有人见过这位第一公子。

　　第二天早上元素素起了大早去染织厂，她原本想趁早一个人默默地过去，谁知一开卧室门，魏真同学在门一侧靠着墙养神。

　　元素素仰天长叹，跟着魏真出去什么都做不了了。她立刻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对着魏真卖萌，魏真眼皮抬了抬，淡淡地说：“车已备好，夫人随时可以出门。”晴天霹雳。

　　坐上车，元素素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敢妨碍我半点，军法处置。”

　　魏真“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悉听尊便，谁不处置谁是小狗。”

　　这……这是要逆天了……元素素身子前倾拽住司机小陈的后衣领：“你听到了，一定要原话告诉元帅，知道吗？”

　　司机小陈点点头，专心开车。这戏码一个月要上演好几次，起初他还因此挣扎过，到底是说还是不说，结果当他顶着巨大压力将原话转报元帅时，元帅居然只是笑笑，语气极其宠溺地说了句“真是孩子”，便不了了之了。

　　事情的起因得从去年建国时开始说。夫人为了让元帅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军服，硬是在福园忙活了一个月，到了大典当天，衣服元帅是穿上了，夫人病倒了。夫人病好后有一天去常青学堂，由于学生们太热情，场面太轰动，踩伤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后来夫人只要是来染织厂，魏统领必随行左右，限制颇多。

　　到了染织厂，元素素还在跟魏真赌气，快步进了工厂的大门马上反手把门关上，魏真在外边不急也不喊，悠闲地靠门站着，果然不一会儿，有工人过来帮他把门打开，还顺便透露了元素素的方位。元素素在早餐室见到魏真，学他一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叛徒”。

　　严子瑜大掌在她头上一揉，一副长辈的口气说：“元小猪，你儿子都那么大了，你怎么就不能成熟点。”

　　元素素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早？”

　　严子瑜食指指腹蹭蹭鼻尖，睁眼说瞎话：“我觉得这边的早饭比我家早饭好吃。”

　　元素素又哼了一声，东张张西望望，转头问严子瑜：“文复呢？”

　　严子瑜嘴角一抽，筷子在手里折断一支：“他去金陵了。”他想了想，更加不爽地折断另一支筷子，斜眼看元素素，“你这老板当得太没前途了，连手下出差都不知道。”

　　“我这老板还日日被人管着呐，学堂不能去，厂房不能进。”元素素瞟瞟魏真，严子瑜撇撇嘴没说话，想到心酸处，俱是一叹。

　　到底是为人妻为人母了，建国马上一年，元锦添也一岁多了，元素素没有了胡闹的立场，只能乖乖受限。

　　元常显从天津回来已经是七天后，车开到清水桥时发现盘腿坐在一侧大石上的元素素。司机停下车，他推门下去，元素素正要起来，又一屁股瘫坐回石头上，她看着他嘿嘿一笑：“腿麻了。“

　　元常显皱着眉走过去：“等了一天？”

　　她今早央着魏真带她过来，这是北平往返天津的必经之路，她在这边等了从清早等到日落。明明知道他会在日落回来，她就是固执地清早过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指着远处的红霞说，“看，接你也顺便约会了。这么美的晚霞，多浪漫。”

　　元常显没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定定看着她的侧脸。晚霞映在她的身上，生出一股柔和的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一点点大，现在已经是妻子，是母亲了。

　　元素素见他没有回应，转过头看他，了然地点点头：“很忙吗？那我们就回去吧。”她揉揉膝盖，正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不忙。”

　　元常显帮元素素顺了顺耳边的发，突然说：“素素可有什么心愿？”

　　“心愿？”元素素偏头想了一会儿，眯眼看他，“你该不会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想要补偿吧？”元常显微微一愣，元素素大笑，他摇摇头，满脸宠溺地看着她。

　　“那那那那，你给我换个统领，魏真是大坏蛋。”不远处的魏真嘴角微微一抽，偏头不语。

　　九月末已微微有些秋的迹象了，多年以后季悠扬回想起来，仍认为那段时间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可惜世界上最难测的除了人心，还有天意。一切都是从元年的秋天开始改变的，在元素素还未准备好的时候，一点一点让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