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74、总第二百七十三章

　　（二百七十三）
　　因为中野雪和长谷川就要结束实习生活回东京了，十一月底的一天晚上，清川澈兄妹俩、山下羽和千叶在一家饮食店里为他们饯行。
　　“如果不是冬季太长太冷，札幌真是座完美城市，怪不得清川先生会抛弃东京选择这里……”中野雪笑了笑，“说实话，在这儿呆了三个月之后，我都不太想回去了。”

　　清川宁子笑看着她：“那么，中野姐姐，你以后若是有空就和长谷川君常来札幌玩吧……我们总是欢迎你们。”
　　“好啊，我们一定会再来的。”长谷川微笑着点了点头。

　　“清川君，山下君，宁子，你们到东京时，可要记得联络我们……这样，我和长谷川也可以尽尽地主之谊。”中野雪说。
　　“好啊，我也有一年没去过东京了……”清川宁子当即说。她顿了一下，“中野姐姐，过年之前，我想去东京逛逛，到时，我会联络你的。”

　　“好的。到那时，我也放假了，可以陪你去逛街……”中野雪高兴地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千叶，“千叶，你是不是要等到年底那个时候才能回东京？”
　　“是啊……”千叶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也快了，再过一个月左右吧。”
　　“回到东京时，记得联络我们。”
　　“我会的。”

　　临近离别，人总是难免伤感，因此，那天晚上，就是向来喜欢开玩笑的山下羽也不是很多话。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的缘分，也就到今晚为止了。之后，或在东京，或在札幌，他们又各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里，分别运行，再没什么相干……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聚散离合本是常事，因此，远非完美，但不管转身之后有多落寞，有多寂寥，只要不太强求，那些相聚时言笑宴宴的瞬间，总还可以留在我们的记忆里，供我们静静回味，且温暖我们的心……谁又敢说，那不是值得我们珍惜的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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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他们走出那家饮食店，一起站在屋檐下。看着在静夜中漫天飞舞的雪花，中野雪心念一动，转头对清川澈说：“清川君，我们走了之后，你们可要多关照一下千叶。她在札幌，除了你们，也没有认识其他的人。”

　　“当然。”清川澈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前，雪乃也托付过我了。”
　　“那我就放心了。”中野雪说。

　　“中野小姐，你可别轻易相信他，哪怕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山下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看，之前，他虽然接受了学妹的托付，又为千叶小姐做过什么了？”

　　千叶望了清川澈一眼：“怎么会呢？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已经非常麻烦清川君了。”
　　“千叶小姐，你不必为他说好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总是心不在焉，对于别人的托付，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放在心上过……所以，我有必要时刻地监督他。”山下羽煞有介事地说。

　　“随你怎么说……我懒得理你。”清川澈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山下，你别胡说了……”清川宁子轻轻推了推山下羽的肩膀，“我哥哥才没这么差劲呢。”
　　“总之，拜托你们了。”中野雪说着，微微朝他们三人鞠了个躬。

　　千叶看着这时正弯身行礼的中野雪，突然之间，百感交集。如果是别人，或许难以相信，今天这个中野雪，会是七八年前那个为了多田信对她不屑一顾、刻薄至极的中野雪……究竟，是新的爱情改变了她，还是时光改变了她？

　　当然，这都不重要了……
　　如果说，初恋于她们俩，都是人生起始处的一场重创，那么，这于废墟之中开出的友情，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就如同在暗夜的路上摘得了一束香花，芬芳沁人心脾，可以令人暂时忘却赶路的倦乏……

　　她不由想，或许，这就是失中之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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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野雪和长谷川离开札幌回到了东京。又过了两天，下午，千叶向吉川千明请了假，到机场接自己的母亲。之前，清川梓曾说过，想和她一起去接机，因为临时有重要的事，无法脱身，于是只好作罢。

　　站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当距离航班抵达的时间越来越近时，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了……她又有一年多没有见到母亲了，因此，非常想念她，但是，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能否令母亲放心这件事，她真是殊无把握。

　　当夏树从出口随着人群走出来时，千叶的心当即猛地跳了一下。那一瞬间，欣喜之情简直是难以抑制。她这才发现，虽然母亲的再婚和远走他乡令她们母女俩的关系变得有些疏离，但毕竟血浓于水，这根深蒂固的骨肉亲情，终究还是一点也没有被时空隔断。

　　“妈！”千叶快步迎向了母亲。
　　“阿树！”夏树也看到了她，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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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她们走出了机场，叫了一辆出租车，夏树说：“先到你住的公寓看看吧。--我想先休息一下，再去叶山学长家。”
　　“好的。”千叶点了点头。

　　在车上，夏树问：“阿树，你在札幌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千叶侧头看着母亲，微微一笑，“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纬度太高，季节安排有点不合理……冬天太长了。”

　　“也对，你是秋天生的，应该会比较喜欢秋天。”夏树若有所思地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说，“说实话，我真不想住到别人家里，虽然说，我也真的很想见到叶山学长……毕竟，打扰别人，总是不好。”

　　“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好……”千叶顿了一下，“不过，这是清川先生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好强硬拒绝。”
　　“嗯，所以，只好打扰他们几天了。”

　　想到之后的两天，要和母亲住到别人家里，千叶总觉得有些别扭。何况，那还是清川澈的家。虽然说，之前，对于他母亲的安排，清川澈并没有表现出不悦之意，但毕竟，家里突然多了两个陌生人，总难免会觉得拘束……千叶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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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千叶租住的那幢公寓，上楼时，刚好酒井太太迎面走了下来。看到她们母女俩，她当即笑着说：“千叶，这位是你妈妈吧？――你们长得真像。”
　　“是的。”千叶停下了脚步，看向母亲，“妈，这位是这里的房东酒井太太。”

　　“酒井太太，初次见面。我是千叶的母亲，一直以来，小女承蒙照顾，不甚感激。”夏树忙鞠躬行礼。
　　“哪的话。--我是酒井，初次见面。”酒井太太欠身回了个礼，“千叶太太，您打算在札幌呆几天呢？”

　　夏树当然不好对陌生人说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千叶太太了：“两天。后天下午我就飞回东京。――毕竟，过了周末，阿树要上班，也没空陪我了。”
　　“那没关系。您难得来，还是多住几天吧。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陪着您到处逛逛……”酒井太太笑着说，“我是老札幌人，而且，不用工作，有的是时间。”

　　“多谢了。”夏树彬彬彬有礼地说，“不过，这两天，我和阿树要去一位朋友家里住。”
　　“这样啊……”酒井太太点了点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
　　“好的。――非常感谢。”

　　上了楼，进屋之后，千叶倒了一杯热茶给母亲：“妈，您先喝点水吧。”
　　“好的。”夏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之后，继续研究女儿租住的这套公寓，“这套公寓面积虽小，倒也干净。――那位房东太太，看来是个好人。”

　　“我觉得，札幌人都挺好的……”千叶笑着说，“妈，您要不要先梳洗一下？”
　　“当然。”夏树点了点头，“我总不能蓬首垢面地去见已经有几十年没见的朋友。”

　　待母亲梳洗完毕、打扮齐整之后，千叶领着她来到了酒井太太家。夏树这次特意从英国带了一份礼物给她。她把那份礼物递到了酒井太太面前：“酒井太太，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

　　“这怎么好意思？您太客气了。”酒井太太没想到会有礼物，一时不由喜出望外，“谢谢。――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夏树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要去一位朋友家。――酒井太太，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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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母女俩到达清川家时，已经是傍晚，来为她们开门的是清川宁子。她微笑着看向夏树：“千叶，这就是伯母吧？初次见面。――我是清川宁子。”

　　夏树看着眼前这个异常美貌的女生，不由怔了一下。毕竟，清川宁子和她记忆里年轻时的清川梓并不太相像。当然，仔细一看，眉目之间，还是依稀有几分清川梓年轻时的样子……她想，或许，清川宁子是比较像她父亲吧。

　　“你就是叶山学长的女儿吧？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我是千叶的母亲，初次见面。”夏树顿了一下，“你就叫我夏树阿姨好了。”
　　“好的。夏树阿姨，千叶，请进。”清川宁子边说边侧身让道，“我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呢。”

　　“宁子，打扰了。”进门之后，千叶说。
　　“哪的话，我们家很少来客人，何况，夏树阿姨还是我妈妈年轻时的朋友……”清川宁子指了指沙发，“你们先坐着，我去拿饮料。”

　　千叶刚把母亲从英国带来的礼物搁在桌上，便看见清川梓从通往厨房那边的过道快步走了过来。她走得很急，不过，却突然停在了大厅中央，然后，用一种显得有些迟疑也显得有些恍惚的目光注视着夏树，低声问：“是及川吗？”
　　“是我。――学长，好久不见了。”夏树望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走到她们母女俩面前时，清川梓幽幽叹了口气：“是好久没见了。分手那个时候，你才和宁子差不多大……现在，千叶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夏树上前一步，轻轻拥了她一下：“不过，学长还是我印象里的学长。”

　　“那怎么可能？”清川梓苦笑了一下，“我已经老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夏树也叹了口气。她不想继续这个令彼此都觉得伤感的话题，于是问，“对了，学长，令郎呢？”

　　“他还没下班，过一会儿，会和宁子的男朋友一起回来吃晚饭。”
　　夏树欠身行礼：“这两天，我们母女俩要打扰学长了。”
　　千叶当即也随着母亲行礼：“清川先生，打扰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能答应住在我这里，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清川梓拿起夏树的行李，转过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我先带你们去客房看看。――之前，宁子已经收拾好了。”
　　“学长，还是我来吧。”夏树忙跟上了她。

　　“我还拿得动。”清川梓说。
　　“学长，我真是羡慕你……有一个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儿。”夏树由衷地说。

　　“宁子是个好女孩……”清川梓笑着看了走在后面的千叶一眼，“不过，千叶也不错，又聪明，又懂事。”
　　夏树不无担忧地看向女儿：“可惜，她不怎么会做家务，将来，能不能嫁得出去，还真是个问题。”
　　“妈……”千叶颇有些不自在地说。

　　“及川，你想太多了……像千叶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没人欣赏呢？”她们这时已经到了二楼，清川梓推开了靠近楼梯的一间房间的门，“就是这里。”进了房间之后，她把夏树的行李放在地板上，“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可以吃晚饭时，我会叫你们。――我先下去了，我怕宁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的。――让学长费心了。”夏树忙说。

　　“及川，别再说见外的话了……”清川梓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又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学长，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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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川梓离开后，千叶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妈，又见到了您，清川先生真的是很开心。”
　　“是啊……”夏树点了点头，“又看到她，我也很开心。我们年轻时分别，中年时难得重逢，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叶山学长是个很好的人。”
　　“清川先生当然是个很好的人。”千叶说。

　　“宁子姑娘长得真漂亮，应该是像她父亲吧……”
　　“我也觉得，清川君比较像清川先生……”千叶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宁子小姐可能是比较像她父亲。”

　　“阿树，你好像说过，叶山学长的儿子，是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夏树看着女儿，“那么，宁子小姐的男朋友呢？”
　　“山下君在一家报社工作，是个记者。――他也是个很好的人，还很风趣。”

　　“叶山学长的儿子好像比你大一岁……对不对？”
　　千叶看到母亲脸上似乎有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问：“妈，您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夏树笑着摇了摇头。她迟疑了一下，“当然，如果能和叶山学长结为亲家，那也没什么不好。”

　　千叶当即脸上一红：“妈，您想到哪里去了？您不要一听说别人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儿子，就两眼放光好不好？这样，多尴尬啊。还有，等一下见到清川君，可别像审问犯人一样盯着人家看……妈，您听到了没有？”

　　“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马上就二十四岁了，还不紧不慢的。你可知道，妈每天都在为你的事发愁……”说到这里，夏树顿了一下，“除非你不喜欢清川君，而且，心里已经有别的什么人了，那就另作别论。”

　　“这种事，没那么简单，何况，清川君是怎么想的，我们又不知道……”千叶沉默了片刻，“在这里的隔壁，住着一位名叫村上的中学女教师，她和清川君是青梅竹马，常常会过来串门……所以，妈，您可别乱说话，这样，我以后就不好意思再来清川家了。”

　　夏树有些不高兴地瞥了女儿一眼：“阿树，你看妈妈像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千叶忙解释说，“妈，我只是希望，您能相信我。――您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希望了。”夏树不太相信地说。她站起身来，“好了，阿树，我们也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