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莫]似是故人来》团子君团长

2、第 2 章

　　Chapter2.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成不变。那时的世道还算平和，虽然有压迫，虽然有不公，但只要够努力，任谁都可以在这世上安安稳稳地生存下去。彼时他不过是个小门派的外门弟子，功夫低微，见识浅薄，成天心心念念的只是想多收几颗晶石，唯一能称得上伟大的梦想便是凭自己的努力拿下灵植夫的玉牌——还是为了生存。吃饱穿暖，有自己的一席立足之地，或许将来某天出门踩来一脚狗屎运，得一房妻室，添丁生子，从此安安稳稳，得享余生。
　　明明就只是这么普通的愿望而已，明明一直都是这样期盼着，明明事情也都是在这样发展着。那么——到底是在他人生轨道上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才会落得到今天的下场呢？
　　在潮湿的地面上醒过来的时候，左莫这么思考着。因为药劲未过的关系大脑还一片昏沉，记忆零零散散不成片段，他试图运转已成为一团浆糊的脑子，却发现一旦用力，浆糊都快成了水泥。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细碎的声响，轻轻柔柔的，像是晚风拂过耳畔。
　　“大哥哥你好漂亮，你一定就是天上的仙人吧？”才总角的孩童天真地仰着头，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不，他只是个人妖。
　　暗暗在心里腹诽着，左莫费劲的扭过头去。巷道内很暗，在如此糟糕的视野下，他看不清孩子对面有半身陷落在阴影里的那人的表情。但他光凭想象就能确定，那人的嘴角一定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刀锋般的微笑。
　　对了，想起来了，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
　　“呐呐，大哥哥，这个送给你哦。”小心翼翼地从藕荷色的广袖下捧出一盏玲珑荷花灯，孩童踮起脚尖，双手呈上礼物。暖黄的灯光从他指缝间滚落出来，照亮了对面人魅惑的笑容。
　　“唔，不错的小东西。“那人心情愉悦地挑高了半边柳眉，一手伸去摸了摸对方的头。指节修长的手掌落在柔软的额发上，从掌心处传来淡淡的凉意。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脸，那孩子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随后便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了开去。
　　这时被留下的人似乎终于想起了地上死尸般的存在而回过头来，借着灯光，左莫清清楚楚看到了，他那俊美面容上深深深深的嘲讽之色。
　　“哟，你是想在地上躺多久？”
　　是的，他会像条狗一样，被人用麻药迷昏了扔在这潮湿的东浮街头的原因是……
　　“——蒲妖我杀了你——！！！！！！！！！“
　　凄厉的怒吼声回荡在东浮上空久久不散。无辜的路人无端被惊出一身冷汗，看来今夜的东浮，终是不能平静了。
　　“你丫的你居然敢暗算我你个死人妖！不就是为了看几盏灯嘛，不就是哥我没答应嘛，你丫的居然敢用药迷了我把我丢在大街上！死人妖老子今天不跟你拼命我就跟你姓！”此时的左莫披头散发呲牙咧嘴，别说什么形象风度，只差没咧开两口白花花大板牙就直冲上去咬人。受过这阵刺激他算全想起来了，什么平稳过日，什么小康生活成家立业，自从他遇见了眼前这个祸害后，所有光辉前景幸福生活全部做了云烟散！反正结论只有一条，你丫的蒲妖你就是我痛苦的源泉罪恶的根源打倒你就是为民除害除暴安良天下太平前提论证统统的都不需要！
　　俗话说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狗急了还会跳墙。总而言之一句话，自古邪不胜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也。
　　但是老祖宗明显是忘了另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是以好人往往未必会比恶人长寿，尤其是在你面前的，还是一个实力高深莫测性格阴晴不定脾气明显不好遇事疵瑕必报的恶人的时候，失败……才会是你的正常状态……
　　“真是吵死人了。”
　　好整以暇地揉了揉耳垂，蒲妖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药劲未退软下身子的某人，一双血瞳里满满的都是鄙夷。
　　“性命可是最宝贵的东西。以后再横冲直撞地丢了命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你你你……你个死人妖……”虚弱地抱着刚受重创的肚子，左莫恨恨地从牙关中挤出话来。“亏你还说你是什么天妖，有多了不起……结果还不是连个孩子都能看得到你……我看你就是牛皮破了才会摔成现在这副德行……”
　　“……你在担心我？”黑发的异端微微撇过头，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哪个会去担心你！哥只是担心等下你被斩妖除魔了还会连累到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着，左莫直起身来，有些一瘸一拐地跟上同伴的步伐。前者却没有生气，只是不以为然地压低了眉毛，冷冷说道。“我是妖又不是鬼，哪里有什么看不看得到。”说着他像想到了什么，直视前方的时候眼神像是落在极远处，不知怎的，有了些缅怀之色。“小孩子的眼睛总是比较灵的，有时候会看到些什么，也不足为奇。”
　　左莫看着对方难得的认真神色，一时间忘了说话。不过这种表情转瞬即逝，下一秒蒲妖就回过神来，嘴角重勾了暧昧不明的笑意，语调轻快。“嘛，不过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还是算了。”
　　“——你个死人妖！”
　　条件反射地怒吼出声，片刻后感觉到不对的左莫环顾着四周，这才发现至少有半条街的行人都对他行了注目礼。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们已经穿过深巷上了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