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吉页

2、B 相互

　　（阿颉）
　　我站在购物车上，已经够不到了。我记得小时候，瞪在购物车上，用另一只脚像划船一样往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虽然我已经记不清我这样的行为惹得别人多少次讨厌，撞掉了多少东西撞上了几个人，但是我依然认为这是个好玩的游戏。我买了一些吃的东西，我保证我只是打算去付钱，我保证我真的不知道我要遇见她。
　　“请问有积分卡吗。”她用以往的声音说，我第一秒就认出了她，我想过我要如何再次遇见她，可是我没有想是这样遇见她。她是一个收银员吗，好像还是实习的。“没有。”我也用以前的声音说，我假装我很淡定。
　　这个过程中，我都浑浑噩噩的，我一直简单的回答，直到我拿着东西走开。我不记得我都说了些什么，她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她的眼神，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那样失望而欣喜的凝望着我，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拿着东西走出来的时候，我在想，是不是世界上，最懂她的人，还是只有我呢。还是又有了别人呢。
　　回到租的地方，我看到了赵颖。
　　“啊，赵颖，你怎么知道这里。”我坦然和她说，我知道她一向帮我而不是江南。“江南跟我说了都，你认出她来了吧，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认不出她！她哪里变了啊哪里变了，她也不是个傻子吧居然还以为你没有认出她。”赵颖激动的说，两只手天上地下的比划来比划去，我一边笑一边开门，“其实我认出她来了，只是我不想讲，我还不够优秀。”
　　“她好吗。”我坐在沙发上，问赵颖。赵颖脸都是红的，我不知道她是冻的还是怎么，她坐在我对面，瞪着我。“你知道吗，当初宿舍那群人把你赶出去的时候，江南死乞白赖的求你们宿舍的人给她电话，嘿张凉那群鬼子，愣是不给哈，今天这个地址，要不是我翻张凉手机我还不知道！为了跑过来找你，我连他手机里电话簿里有几个女的我都没看清楚！看我对你两多上心，多上心啊！”她特意做出很受伤的表情，在心口处比划。江南需要我吗。“哈那你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儿？”我想着她要告诉我的所有我可能不能承受的消息，她所谓重要的事情，比如江南受到刺激跳楼了，比如江南难过死了准备自杀了，比如江南疯了。“就是——江南要嫁了。”赵颖拖长了声音，两手扶着桌子，从对面望着我。
　　我无法形容我那时的感受，应该是慌张的，应该是失落的，总之，就好像久经沙场常年打胜仗的大将军，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再打仗了，或者，自己输了。
　　赵颖很认真的望着我。我没有说话。
　　“嗯，对方是什么人。”我也摸着桌子，一手撑起脑袋，看她。她支起身子，说，“阿颉，不是我说你，你啊，你……江南要嫁一个很有钱的人，她说是一个节目的导演，还是制作人来着，总之是一个很有名的节目，叫啥，唉，她不愿跟我说的太细，我也没问她太多，因为我没想过你会出现。”
　　江南。我承认，我想念她。但我并不喜欢她，至于她要嫁人这回事，我的难过是因为，一个好姑娘，可惜了，没人相信。
　　我记得，她以往是个沉默的，安静的，不喜张扬的人，而今她的确比以前好看，但她的皮相，我只能说，在我见到的女人里，她并不是非常漂亮，或者说，很不漂亮。

　　（赵颖）
　　我问张凉要了阿颉电话和地址就去了，我必须告诉阿颉江南要嫁人这个事实，因为我知道并且也认为，江南需要阿颉。江南不是真心的。
　　阿颉出现了，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充满蜘蛛网的楼道中，撅着嘴巴拎着一大包东西出现。
　　和阿颉谈判之后，我希望阿颉冲出门离开觉醒去找江南，演一出好戏，可是阿颉没有。阿颉看着我，笑了。这让我有些诡异，我并不知道他笑着是何意义。“啊，你别笑，我在跟你谈正事好吗？”
　　阿颉什么话也没说。他突然站起来，我被他吓着了，但同时我在想，要演好戏了。
　　他又坐下，开始用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周期性的，低沉的，黯淡的开口，“江南。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她不同，我认为她是个能理解我的人。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才好，我不喜欢女人。啊，别误会，我也不喜欢你想的那个。那个，男人。因为我觉得，我们只是爱着皮相，一个人的性格如何，起不到根本作用，既然我们爱的都与对方自身无关，那还不是在浪费时间。这个意见上和其他很多意见，江南和我自始至终保持高度统一，我还以为她是很懂我的人。我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想法，希望你们相信。当然，你们不愿意相信，也不需要你们相信。江南起初和我说，她不会嫁人，她会努力工作，去奋斗，去旅游，去活着。而不是把自己埋没在一个小平民窟里，或者一个大大的房子里，洗衣做饭，柴米油盐。江南和你们说过这些吗？没有，江南绝不可能跟你们说这些。赵颖，有时候我觉得你们这群人真讨厌，可是有时候你们也真可爱，为了我这种事儿操心来操心去的，今天谢谢你们各位，我对她没兴趣。真的。我不梦想我日后会功成名就，也不认为以后我会大展宏图，你看见了，正如你所见，嗯，我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和张凉住在一起，有一个小房间，每天吃着泡面，哈，原来我还和江南讨论过，为什么电视里的人吃泡面，都是吃红烧牛肉面呢，红烧牛肉面，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反而我开始吃一些新的品种，麻辣的，酸辣的，香辣的，海鲜的，等等，而红烧，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另外我的工作，很乱。每个月除了维持自己基本生活，还去吃顿大餐，留下来一点钱，钱马上就够了，等够了以后我保证消失，要是江南还愿意见我，我还是愿意去，参加她的婚礼的。”他说完以后，看我，非常真诚。
　　我一下愣了。我还没有机会接触到他说的这个层面，阿颉变成了一个我从不认识的人，并且我很难想象他口中所描述的江南。
　　看来是我庸人自扰。

作者有话说

　　我是二逼我是二逼我是二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