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暗夜行路

8、第八章

　　第八章

　　邵七年回到家里，本是失望纠结又冷又饿无甚精神，但推门进了正屋见到屋内情形，精神大振，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有人奔来扶住他“小年，你可回来了。”
　　邵七年看着屋中两道一狐，桌上摆着茶盏，显然三人已推杯换盏一阵，这三人竟凑在一起，其乐融融，真是诡异荒诞，邵七年哭笑不得，被贺羽纶拉至桌边坐下，他还递上热茶。
　　毕竟又渴又累，先不管那许多，索性连喝了两杯，才看着那三人问道
　　“你们这是怎的？”
　　难道这贺羽纶真的有迷人神智的本事，竟然连风赤崖都迷惑了？
　　风赤崖咳嗽了一声，贺羽纶瞟他一眼，道“我已经与这道士许下承诺，定不会害你。他阅妖无数，当然知道我是真心诚意的。”
　　听他这么一说，邵七年看向钟不垣，莫非，他也知道贺羽纶是妖。钟不垣脸上平静，显然已知悉一切。
　　“你们一个学道，一个捉妖，现在竟和这狐狸一桌同饮，这，这从何说起？”
　　贺羽纶又抢着说“我在山上遇到这老道，知道他不会这么罢休，索性把我对你的念想跟他从实说了，我是妖不假，但我喜欢你也是再真不过，虎毒不食子，我又如何会害你，老道捉妖除鬼，无非是为了去除歪魔邪气，我一腔真心，他也不应再难为我。”
　　风赤崖叹口气，对着邵七年说“你命里也许有这个劫数。”
　　贺羽纶挑着眉毛“我怎的就是劫数？”
　　风赤崖不语，钟不垣却道“年弟，我算出你命中劫数，但未必是羽纶。”
　　邵七年说“你又怎么算的，我生辰八字你知道了？”
　　钟不垣道“风道长已经告知于我。”
　　贺羽纶说“我必助你避过这劫数！”
　　这三人显然已连成一气，结成同盟。

　　邵七年本不信这什么命里，索性道“你们都好好的罢，什么劫数不劫数的，由他去。”看着他们，又无奈说“连捉妖道士都跟狐狸为伍了，这世上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风赤崖脸上一红，贺羽纶笑嘻嘻地说“我对你的心都已感动这道士，你又不是铁石心肠，我就不信你会全然不动。”
　　邵七年无语。
　　风赤崖却正色对贺羽纶说“我警告你的事你都要记住了，不然，我定然收了你。”
　　风赤崖一直无门无派，被人称为乡野道士，也因此无太甚伦常的束缚，钟不垣更是自在随性惯了，才能与这狐狸坦然相处。

　　这样也好。邵七年想。

　　风赤崖这次真的离去，对邵七年又叮咛了几句。邵七年说，师傅不必挂怀，潇洒来去即可。
　　风赤崖见邵七年已不像当初那般不舍，想必也习惯悲欢离合。不知怎的，风赤崖本来也从未对谁牵挂，自己一人甚是潇洒，这世上唯一牵挂着的，也就是邵七年了。
　　风赤崖最后说，钟不垣算出你命中劫数，能避则避吧。
　　邵七年一笑，能避开的，他还算的出是劫数吗？
　　风赤崖实在想不到邵七年小小年纪，竟对一切看得这么淡，心想他大概心性淡然，天生的清冷。却不知道，父母离世，风赤崖离开，吴山门被师兄弟看轻欺侮，以及裴准的离别，都已经让他痛至肺腑，偏偏却不愿表露。

　　之后，却常见贺羽纶与钟不垣私下交谈，又在钟不垣屋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有时高兴，有时沮丧，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山门的灭门案，也过去了半月，丝毫是任何线索都没有。
　　贺羽纶有一日指着邵七年说“你徇私枉法。”
　　邵七年知道他指的什么，闭嘴微微皱眉，贺羽纶说“这案子没准就是那裴准做的。你怎的不揭发他出来？他如果是个杀人狂魔，你还爱他什么？”
　　邵七年这些日子一直思量着这许多可疑之处，却忽然想到，如果是裴准做的这案子，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隐匿着，又何故知道他是捕快还现身出来？那一阵他也没有任何异像，也许这真的与他无关，他只是因为其他事情无法与他相见？只是事出凑巧，才在那里见了一面。
　　肩头的伤被他敷了药膏，他也将剩余药膏留在自己衣袋内，拿出那药膏瓶子，想起他第一次为他敷药，还是在吴山门，他被同门兄弟羞辱之后，他们发现邵七年想偷学武功，索性拿他练手，弄得一身伤痕。裴准本住在后山银杏树旁的院落，却将他救下，为他敷药。
　　邵七年伤痛中看着他，他温柔说“很快就不疼了。”
　　他的手在他伤处轻柔上药，邵七年委屈难过，不由得要落泪，却忍住。裴准却道“小七，明儿就过来我这院子可好？”
　　从那以后，邵七年从前院吴山派的小厮，变成了后院的裴准的侍从。
　　被送上山后，表面上是学武，却做了两年的打杂，什么武功都没有学到，倒是后来裴准教了他功夫。裴准打趣地让他叫师傅，邵七年却一次也没有叫过。裴准是来吴山门做客的，却一待就是一年，他时常与掌门吴自昶私下商谈，却没人知道他商谈何事。
　　邵七年有时觉得他很神秘，因为有时记得他明明在屋内，却不见人影。
　　但裴准对他极好，甚至还曾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他病的时候，给他熬药，上了吴山派两年，很久没有人这么对他。而且，不知道为何，第一次见到裴准，他就不能自已地总希望看到他，似是被他吸引。
　　裴准后来也跟他说，小七，不知怎的，第一次见你，就似曾相识。

　　邵七年不时地练习着裴准教的心法和武功。脑中总回忆着裴准教他时的话语。
　　“小七，欲速则不达，不要有杂念”
　　“小七，气沉丹田，运气调息。”
　　“小七…..小七…..”那时他气息已乱，将他抱入怀中。

　　摇了摇头，摒除杂念，继续运气。
　　耳边却有气息吹来，睁开眼，看见贺羽纶的笑脸。
　　邵七年泄气般看着他，贺羽纶笑嘻嘻地说，你看看我。
　　邵七年想他又在逗趣，无奈而平静地看着他，突然，有什么进入眼帘，在贺羽纶眼角，赫然多出一枚泪痣，他此时眨巴着眼睛，笑意盈盈。
　　“你，你这是作甚？”邵七年惊诧。一看这泪痣，立刻想起某人。
　　贺羽纶说，“钟小道算出你这劫数之人……”他瞟着邵七年，又指指自己的眼角“有颗泪痣。”
　　邵七年一惊。果然，与他是有，劫数？
　　贺羽纶又贴过脸来“你看，我有这泪痣。”
　　邵七年怔怔盯着他的脸，狐狸借机就要亲上来，被他推开，狐狸不放，又强行把他搂住，紧紧箍着。
　　邵七年不再挣扎，任由他箍着。
　　贺羽纶突然问“那裴准，有泪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