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碧**遥

31、第三十章

　　行军的矮榻本来就小，睡两个大男人很勉强了，所以子期几乎是完全靠在项羽怀里的。半夜他微微动了一下，手臂只碰到已经冷了的床榻，立刻就醒了。
　　以前两人如果一起睡，每次醒来他都会直接看到那人棱角分明的眉眼，就会感觉很安心。这是头一次，他竟然不在。
　　子期随便抓了件袍子披上，边往外走边系腰带。他知道还是白天的事在影响他……不管再怎么坚定，到底杀孽太重，他也难免要受到影响。
　　已是深夜，白天最热闹的练武场现在是最安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平时也许会有些精力太旺盛或者好胜想变强的士兵会在晚上也偷偷练习，不过现在天气冷了起来，宵禁之前也都回帐里烧火睡觉去了。子期没有穿厚衣服，被冷风一吹就缩了下，立起领子来盖住脖子。所幸今夜月色很好，一眼就能看到场中坐着个人。子期有些无奈，走过去也坐到他身边：“睡不着吗？”
　　项羽倒是有些惊讶他也来了，看他穿的少，忙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他肩上：“你怎么也起来了——我吵到你了？”
　　“看你不在，就过来找你。”子期抬手握住他给自己系带子的手：“还在想那些事？”
　　项羽手指微微顿了下，又继续动作，仔细给他系好，笑了笑：“子期，若我说……对于杀了那二十万，我虽然自己感觉是迫不得已，却……从未后悔，子期会不会感觉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子期怔了下，皱起眉：“为什么要这么说。”
　　“枉杀了二十万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却没有后悔，是不是不该？”
　　子期摇头，静静看着他：“你是项羽，你不该有‘悔’这样的想法。就算是杀尽降敌，做尽不义之事……你都不应该悔。因为你是项羽，是楚军的上将军。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我知道你定是都已经思虑周全了才会做，所以你不可能也不能有悔。”
　　项羽笑了，靠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子期忙把他推开：“发什么疯！这地方万一有人来看见——”
　　“看见便能如何？我不在意。”项羽低笑，手指绕着子期的发：“你总能让我安心。听你说这些，我才算是真的定下了神。我是真的没有后悔，我知道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们之中甚至有很多只是第一次离开家门的孩子……你记得看到的那个一直跟在叔叔后面的小孩子吧？可我就是不会感觉到后悔，因为我知道他们必须要死。所以我在想……这样是不是错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子期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感觉项羽现在有点莫名其妙。
　　项羽抬头看着月，今夜月光异常明亮，圆了大半的月高悬在头顶。但奇怪的是，没有一颗星。项羽这么看着天，慢慢道：“因为我听到了声音。”
　　“声音？”
　　“是，声音。”项羽回头来看子期，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在这里面……有很多的惨叫声。我想是那些枉死的冤魂无法超生，所以才会回来找我。不过它们的确找对了人。”
　　子期有些发怔，一时间很担心，忍不住道：“我也在，你下令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而且我也有分派火箭手都各自去到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就没有听到？”还记得嬴政说他是灵气强的体质，按理说他应该比项羽更容易遇鬼才是……遇鬼这种事他也习惯了，要听到看到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他来承受就够了……项羽承担的太多了，他想，怎么样也该还他个安宁了。
　　“你不是始作俑者。”项羽道：“他们找对了人。”
　　子期抿了下唇，抬手覆上项羽的手，手指微微紧了紧：“感觉很糟？”
　　项羽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慢慢划着，微微一笑：“其实没什么关系，我并不会感觉害怕也不会感觉不安，只是有些吵罢了，被他们吵的睡不着，起来清静清静。”
　　“你倒……”子期不知道说什么好，真不愧是项羽，如果是二十万冤魂的声音他肯定吓都吓死了，他竟然……这么？不过就算项羽没那么在意，他还是得帮他想想办法，活人一直被冤魂纠缠的话阳气定会受损。这几天都没有看到那两个，想也是，他两个都是秦人，项羽现在杀了他们的二十万人，他们肯定……但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子期能想到的人也只有这两个了。
　　或者说……能想到的鬼。
　　项羽看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俊朗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低笑一声，把人揽进怀里，用指腹慢慢抚平他的眉头：“子期笑起来好看。”
　　一直在暗处的黑影微微动了下，如果不动人定会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木桩或别的什么，只是现在项羽和子期都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没有发现那边一个木桩样的影子慢慢退开，消失在营帐的方向。

　　平时那两只出现的时机总是让人不爽，要么就吓子期一跳，要么就在旁边评头论足吵的他心烦。没想到他想找他们一次这么难，竟然找不到。
　　子期找了很多帐子，这个时间兵士们大多在练武场操练，所以没有人看到子期将军有毛病一样一个个帐子地翻。翻到最后子期自己都感觉自己是有毛病的了，嬴政和李斯两个一个比一个傲气，肯定不会愿意在普通兵士的帐子里闲逛，又不可能无礼地去虞姬这样女儿家的帐子里，应该还是在将军们的帐里。
　　“子期。”
　　子期本来正准备去章邯他们的帐里看看，虽然他现在并不想见他们，因为太尴尬——心里想着事情，又不怎么好意思乱翻下属营帐，所以有人叫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心虚地回头去看：“……以墨，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以墨忍不住低笑一声，抱起手臂饶有兴味地看着青梅竹马：“我的帐子就在那边，再往里走五六丈就是了，我看你在，还道你终于想起哥哥了来看看我，真是伤心啊。”
　　子期这才意识到因为最近事情忙，给以墨安排了住处后还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有些愧疚，对他笑了笑，走过去携了他手：“是弟弟的错了，这就回去，我们好好聊聊，左右今天也无事。实是前几日事情太多，也没有腾出时间来看你。”
　　以墨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你的项羽倒还真狠。”看子期露出有几分不悦的神色，他又低笑一声，本来发髻就系的松垮，这么低头一笑有几缕头发垂了下来，乌漆的发丝衬的白皙的脸颊更是俊秀：“不过我却喜欢。成大事者心肠要硬，虽然治世之策胜在仁政，想得天下却定要狠。能下这个狠心，项将军定能成大事。”
　　子期叹了口气：“若都能如你一般想法就好了。就算是对的，是应该的，到底是二十万条命，何以服众啊。”
　　走到帐门前，以墨帮子期掀开帐门请他进去，给他倒了碗水。早起时烧的，现在还温着：“不能服众也不要紧，行军战事紧急，不管是谁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且你们都是楚人——要不了多久就都忘了，还是会忠心追随的。”以墨看着子期，眼神却带了点意味深长。子期本来想喝水，碗碰到嘴边却停了下来，笑了下抬头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都是说的反话？”
　　“怎会。”以墨笑了笑：“只是感觉，说到忠心的话，整个楚军中怕是你为最吧。而且……也不仅仅是下级对于上将军的追随了呢。”
　　子期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碗，也对他笑：“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以墨忽然起身坐到了子期身侧，抬手去揽住了他肩。子期身体立刻一僵，却也不好直接甩开他手，抬手慢慢握住他的手，从肩上一点点拿下去：“突然这是做什么？”
　　“怎么这么不自在了？”以墨低笑：“之前被项将军抱的时候……你好像自然的很呢。”
　　子期脸色变得很难看了，低声道：“你怎知……？”
　　以墨微笑，收回了手：“那夜月光甚好，也不见得只有你两人有那赏月的雅兴啊？”
　　子期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是好，半晌才道：“既你已知，那我就要求你莫将此事说出去——于羽将军名声不好，恐会影响军心。我知错，还请以墨多担待些。”
　　以墨笑出了声来，抬手拍拍子期的肩：“想到哪里去了？我也不是多迂腐的人，既然你二人都欢喜，我怎么能说什么闲话呢——只是日后还要多注意些言行才好，以免被人看出端倪。而且你二人常夜宿同帐，难免不叫人看到了说闲话。就算能拿商议军情的幌子来搪塞，又能搪塞几次？”
　　子期深知友人说的在理，也不觉面有愧色，微微低了头：“兄长说的是……子期知道。”
　　以墨笑的依然温和，抬手帮子期理了下发冠：“我也都是为了你……其实项羽会怎样我并不在意，楚军会怎样就更不在意了……你会不会被旁人说三道四才是要紧的。等战事稍稳，我会托人帮你找到好的姑娘娶了，安生过日子吧。”
　　听到这一句子期愣了下，直接就想推脱，看着挚友真诚的眼神却说不出口，只得笑笑，不置可否。

　　离开了以墨的帐子，子期竟然第一次感觉累的很，比给项羽打那柄宝剑时还要累两倍。再一抬头，日光下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晃晃悠悠地从他眼前飘过，见子期盯着他，人影儿回头对他笑笑：“正午刚过，出来溜溜弯儿。”
　　子期抿了下唇。找了这么久的人……不找的时候才会自己冒出来么。

作者有话说

　　木有留言不杏胡Q____Q
乃们一定是都不爱我了Q___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