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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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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项羽的要求,做不到他也会做。
项羽所在的地方其实是这战场上最显眼的。且不说那杆大旗,什么地方血喷洒的最多,秦兵聚集的最多,定是项羽的所在。
未来的西楚霸王早已杀红了眼,莫说剑上,他的铠甲上也尽是鲜血,只是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或者说有没有些是他自己的,项羽也不清楚。受伤了吗?也许吧,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杀!
面前有人,便削去他的头颅;背后有人,便反手砍断他的矛尖;身侧有人,便拦腰斩了他的身躯;有人骑马攻来,就捏住他刺来的长矛,把人整个举起丢进乱阵里!
项羽□□乌骓也是通灵,寻常士卒竟连这马儿也伤不到。想去砍马脚,马上的项羽早一剑先砍了他的脑袋。便是赶上项羽没有余力留神的时候,那乌骓自己晓得抬了蹄子躲开。若是敢更近一些,被一个蹶子踏碎天灵的也不是没有。
项羽杀的兴起,便是眼里溅进了血也绝不合上,浓眉下的双目炯炯,重瞳的目中染了血色,更如杀神下凡一般。抬手再砍翻两个兵士,项羽头也没回,直接大喊一声:“子期!!”
“我在!”子期早已一路杀进了重围之中,按说项羽周围聚集了最多的敌人,在阵外才是最安全的,可子期只是一味地要同项羽在一处。身边的贴身护卫苦不堪言,只得跟紧了主子冲将进来,看到里面这阵势倒是吓得一跳。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但没亲历过瓮城一战又活着回来的人是无法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
那是一个人,只一个人——站在敌人的正中,长剑挥洒,无数血雾喷溅,所到之处血光遮天,久了——连敌人都不敢近前!因为若到了这杀神长剑所及范围之内,便只有一死!
跟着这样的将军,怎能不胜!
项羽身边护卫死伤不轻,掌旗使也已负伤,为了让大旗倒下,他的手臂都被秦军砍断了一条。但那汉子独臂举高项字大旗,站在项羽身后,用几乎全部的力气大吼:“弟兄们,兴我大楚,誓要亡秦!!跟随羽将军!!”
受着始终不倒的项字大旗鼓舞,亲见了万人阵中浴血而战屹立不倒的主将,楚军气势如虹!
苏角死都想不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子竟真敢率领不足万人的先行军自己冲进数倍于己的敌阵中,而且——真的胜了!
秦军纵然在数目上有压倒性的优势,气势上却被压制的一塌糊涂。在楚军的猛冲之下,秦军竟然有许多人有了退却的心思。单只远远看着杀气腾腾的楚军,腿就软了,尤其是那为首的将军。银甲上已经再无白亮的光泽,染遍了鲜血。事实上在这混战之中,项羽不可能毫发未伤,但他的气势就给人感觉,他是不死的战神——没有人杀的了他,甚至没有人伤的了他。即使被数十人团团围住他一个,掉落的也是秦军的数十颗脑袋。
炎炎烈日下,犹如厉鬼。
项羽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战斗疯子,他打起仗来勇武凶狠,但却看的最清楚当下的情形。抬头看了眼日头,这个时间大军大半已渡完河,钟离昧等人率领的后续部队可以围住王离的军队了。项羽一笑,面前的一个秦兵根本还没有被他碰到,但看到这个挂着鲜血的狞笑竟然吓的肝胆俱裂,惨叫一声转头便逃,被自己的战友们不慎撞倒,被生生踏死。
项羽笑,手一挥甩去剑尖上血迹,气沉丹田,厉喝一声:“项籍在此——还有谁敢一战!”
面前一众秦军手握兵器,却是步步后退。
秦军的大将苏角见此,连斩数人,怒斥一声:“退后者斩!”
项羽就是喜欢勇武的猛将,看苏角气势甚盛,却也一笑,单手勒紧马缰,抬手扬起剑来,挑衅地看着秦军阵中的大将。
子期抹了把脸,血水和汗水混着灰尘,抹了之后看起来却更花了。他看着项羽,又看了看对面的秦军,一甩长剑:“大哥,我去!”
“不。”项羽剑锋翻平,声音平静,但听的出他早已被这一战激处了骨子中嗜血好战的本性:“我说过,你跟紧我。”
子期看着他,用袖口蹭了蹭脸,却只说了一个字:“诺。”
项羽没有看他,听得他这个字,拍马便冲了上去:“苏角,敢与我一战否!”
苏角正欲重振士气,听得这一声哪肯示弱,大吼一声便越阵而出,重剑在空中舞出飒飒风声。他承认是他轻敌,见项羽不待全部军队渡河便攻,只当是个不懂世事的毛头小子,并未想到他如此之勇武。但是此刻他必须赢,他必须要一举斩下项羽首级,才能重振数十万秦军的士气!
苏角的重剑砸下,项羽单手持剑便挡住,却微微皱起了眉。这人用剑的力道太凶狠,未免也太不珍惜兵刃。他的重剑指不定是在哪个官厂成批打造出来的,自己的剑可是金贵的很,谁和他硬碰。项羽一转剑移了苏角的力道,苏角吃不住自己的大力,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下。后面的子期看的有些讶然,这个手法是自己喜欢用的,可以卸了敌人的力道好让自己不那么吃力。不过如果专门对手擅长蛮力的人,还是无法完全奏效——比如项羽,比如龙且。
他倒是没有想到项羽这种人也会用这样巧的剑术。
苏角在身子往前斜那一下时就知不妙了,他那全力一击被项羽单手挡下时,他也已知此战的胜负了。
苏角的头颅,就在数千秦军的面前,自他们的主将颈上滚落,落入黄沙之中,血都被尘土掩盖。
当真无人敢再上前。项羽在此,偌大秦阵中,再无一人有半点反抗之心。
已经兴奋到狂热的楚军用长枪挑了苏角的头颅在枪尖上,随项羽继续追杀败逃秦军。主将只一合便被斩了首级,秦军的士气已经完全溃败,几乎是丢盔弃甲。项羽和子期率众追击,将秦军都赶至一处,正与被龙且等人赶来的王离军队合到一处,钟离昧和季布的战线则在另一端。
这一战必被载入史册。以少胜多之役古已有之,但非但以少胜多,更是全不靠地势巧谋,纯粹硬打下来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非但如此,更是以五万军队包围了敌军二十万,从未有过以寡敌众反而包围的,这种大胆的战术着实是手险棋,只有他项羽敢想,也只有他敢做,更是只有他的这帮兄弟,敢忠实地完全执行。
一众人站在巨鹿城下,看着不断退却的秦军,项羽已经下令不必再追。此刻众人身上无不是鲜血遍身。刚刚杀的爽快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子期只觉身上尽是血腥味,难闻的很。微微皱了下鼻子,没说什么。
项羽策马在最前,身侧是子期和范增,后面是齐整的大队楚军。看着前面囚车里的人,项羽只是微微冷笑一声。
王离身上尽是尘土和血污,只有头手横在囚车上的木格外头。老将已经再无意气风发的神采,目光都已经有些浑浊,全无焦距。抬眼看了看项羽,脸上依然只有那种死灰一样的颜色。
项羽也不多说,只是冷哼一下,策马回身:“王翦的孙子,也不过如此。呵,这大秦已经到了灭亡的时候了。”
子期笑了出来:“大秦自然是要灭在你的手里的。”
项羽微微眯起眼睛:“这天下,以后要改姓楚!”
范增瞅瞅那囚车里的人:“这以前称侯称将的人,现在都屈服于你了,羽儿。”
“我不需要这些卑躬屈膝的人。”项羽不屑,一个眼神都已懒得赐予那个阶下囚:“能占据我内心的,只有他们的主将——章邯。子期,我们走——该兑现我之前的诺言了。进城,让弟兄们好好乐一乐!”
这句话将士们最喜欢,之前数年的战斗仿佛都为了这一刻的舒爽存在一般,一行人浴着鲜血,纵马往巨鹿城而来。赵王早大开城门,携百官亲自来迎。
项羽打从心里对这些人没有半分兴趣。且不说这些人都是弱者,实力对于自己来说完全没的看,就他们这种畏缩怕事的行为也让自己不屑的很。刚刚季布和钟离昧也来汇合了,得知涉间宁死不降自焚,项羽心里倒赞他一声。
“将军,我看到陈馀的部队了,那狗娘养的一直龟缩不前,见我们打了胜仗才来抢功!”季布本就是暴脾气,提起这事就火气直冲。项羽一笑,倒也不去在意,摆了下手:“随他们去,赵王旁边的那个,不就是他么?别的不成,就那双腿跑的是真叫快。”想了想,转头对子期摆了下手,子期策马过去,项羽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子期听了就是一笑,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范增也大致猜的到项羽想做什么,小老头隔着袖子挠挠眼睛,半闭着眼晃在马上跟着项羽往前。他这把年纪了,又只是军师,随军却不会上战场,所以他们在前拼杀的时候,他跟后方军队在一起。他料得项羽会胜,只是没有想到胜的如此之快。大军才刚渡江,楚军真正的主力只起到了战争结尾时合围秦军的一点辅助作用,项羽只带着不足万人的先行军,就硬仗打败了近二十万的秦军主力。
这个“儿子”,倒真叫他骄傲了。
一行人缓缓行至巨鹿城前,赵国王臣皆俯首作揖行礼,项羽却马也不下,只淡淡看了眼一边躬身的赵王,昂首直接进了城门。
赵王心下很不是滋味,却半字都不敢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