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鲨鱼的剪刀》银河妖女

4、雾昏，流光如戏

　　这一刻，才发现心的疲惫。其实，生活就是这样，而执迷不悟的我们依旧。每个人都是人海中的一个岛屿，花开的时候，忘记过去。花开，花落，宛如一场盛大的演出。但我们都还记得，在心中大段大段地独白。告诉自己，其实很孤独，虽然自己深爱的人就在咫尺之内，虽然自己的生活看似完满。多想撕下旁人的面具，却忘了看看自己。自己的脸上，早已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繁华世界留下的面具。
　　——题记

　　壹
　　“你，还是决定，要走么？”宝抒楼，花枝招展的妈妈，不紧不慢地问地上那个跪着的人儿。
　　“是，萧儿深知，自己这条命是妈妈你救回来的，也知道，当时，妈妈为了我，是花了很大的手笔。”那人儿低着头，慢慢地说着。
　　“恩，你知道就好。”妈妈那被各式化妆品遮蔽的脸上，满意地舒展了一个笑颜。然后，兰花指翘起，给自己斟了一碗茶。
　　“可是，妈妈，这十年，我作为宝抒楼的头牌，可也是出了不少力啊，给妈妈你添的财富，我想，可远过于当年的银子了吧。”那女子的声音可是透露出来了一种坚定的味道。
　　“萧儿，这么多年，我教你琴棋书画，不让你那点书香人家的气质流失，这难道还不够么。”妈妈放下了手里那青瓷茶杯。俯下身。
　　“萧儿，抬起头来，那个姓展的绝对不会是个好东西。你要听妈妈的话。”
　　那女子慢慢抬起了低下的头，刹然间，屋子似有光芒万射，带来使人窒息的气息。
　　白皙的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眼下一颗痣，使整张脸有着悲伤的感觉。
　　白挽萧，盛州名妓之一，传说和柳如是齐名。更有流传说，她在琴艺方面更盛一筹。
　　她总是那样淡然，似乎所有的事都与她不相干。
　　平日以薄纱遮面，总以一枝纯青的翠玉簪把头发松松垮垮地挽成一个髻，挑几缕垂下来，更显迷人魅力。
　　“萧儿，你看，现在的生活，不是很美好么。”妈妈的眼睛开始扑朔了起来。
　　“萧儿，你千万不可相信他人，尤其是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妈妈看向了远方。
　　“可是，妈妈，展大哥已与我私定了终身，我们相爱，请妈妈给萧儿一个出路。”那女子梨花带雨，啜泣地说着。
　　“不行。”妈妈甩袖离开。
　　“妈妈……”萧儿猛然地抓住了妈妈的锦袍玉衣，泪水使那颗泪痣更楚楚动人。
　　妈妈回头看在地上已是匍匐状的女子，偏过头去。
　　“来人啊，带萧姑娘下去。”
　　“妈妈——”萧儿一下子被前来的人拉了起来，不住地挣扎，可是，却无法挣脱钳制自己的大手。
　　“妈妈——请你放手——”
　　声音消失在一条过巷尽头。

　　贰
　　“展华，展华——”门外开始传来母亲的声音。
　　屋里，展华正躺在床上思索着，听到母亲的声音，索性把眼皮合上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然后，依稀听见有人进来。
　　“展华，展华。”
　　展母走到了沉睡的展华面前。
　　“展华睡得可真熟啊，真有他的，这样的时候，还能睡得这么熟。”展母微微地摇头，轻笑了下。
　　俯下身，帮他把蓝色绸缎的被子盖好。
　　看他的眼神里，似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一发不响地离去。
　　关门的刹那，展华闭着的眼睛就张了开来。
　　他看向外面，在确保没有了人之后，起身，下床。
　　他径步走到了书桌前，提起了笔。
　　萧儿，
　　请原谅，没能争取到机会。只是，实在的，刚回来，就被爹骂了一顿。他对我去宝抒楼的事非常地生气。我甚至无法和他解释，无法和他说明所有的情况。他这样正在气头上，我都说不出我们的事。但是，请放宽心，我不会遗忘我们在竹林里的誓言的。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给自己争到自由呢，若没有，请也不要伤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你的。
　　爱你的 展华
　　他把书信用绳子捆好，扎在了身边的鸽子脚上。
　　“小灰，这回，我和萧儿，可都放在你身上拉，你可一定要把我的心意带回哦。”
　　那鸽子似有灵性，回头看了一眼，眼里似有深情，然后，振翅飞向天空。
　　“哎——”展华重重地呼了口气。
　　命运的巨轮开始旋转，所有的事将重新改变。

　　叁
　　“蔷薇微碧，道是无晴却有晴，多情却被无情恼。彼此空有想怜意，往事后期空记省。暮霭沉沉楚天阔，独倚危楼风细细。”
　　台上，一青衣女子半遮面，静静地拨动着那根根琴弦，那颗泪痣愈发楚楚动人，满脸悲伤，空吟着那首《负相思》，似是天籁。
　　“过尽千帆皆不是，依依梦里无寻处。半缘修道半缘君，惟愿君心似我心。”
　　展华坐在台下，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一片深情。
　　“几回魂梦与君同，欲待曲终寻问取。”
　　那女子眼里似有泪光闪动，璀璨而晶莹。
　　众里寻他千百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看向了他，委婉而悲伤。
　　“花自飘零水自流，明日落红应满径。迢迢不断如春水，芳草年年与恨长。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好，好！”一曲终了，抬下有人起身叫好。女子抱琴，向台下礼节性地鞠了一躬。然后，目光又扫到他的身上。
　　四目相对，道尽千言万语。

　　肆
　　“哎，冉月啊。你听说了没有啊，我们镇上的事。”梳妆室，各色女子添脂加粉。
　　“小荷，是不是唐门破坏霹雳堂的事啊，实在太惨了。那一仗，唐门可打得不光彩呢，半夜三更地进入，然后，打伤了这么多人，还用一颗霹雳火雷弹把最重要的祠堂毁了。”正在摘耳环的唤为冉月的女子，漫不经心地说。她把摘下的红宝石大吊坠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珠宝盒内，然后转过了身，和旁边正在擦眼线的小荷聊了起来。
　　“冉月，我觉得最近镇上会发生很多的事，唐门一向是与世无争的，而霹雳堂虽然结怨不少，但从来没有招惹过唐门啊，你说，突然地来一袭击，这算什么事啊。”小荷凑近了镜子，看她的眼线是否抹去。
　　“哎，小荷……”冉月还想说什么。这时，挽萧推门进来。她马上停止了。
　　挽萧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坐在镜子前静静地审视了下自己。苍白而无力的倦容，无神的双眼，那颗泪痣在这样的面庞下，格外醒目。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慢慢取下自己的珠宝首饰。
　　选择了一条单行道，所有的事都在劫难逃。

　　伍
　　“月爷爷啊，你看，他们两个在人世间遭受这么多的折磨，我到底要不要帮助他们一把啊。”
　　月老阁，一个梳两角发髻的女孩子茫然的问。
　　“芯儿，切勿做了错事。”不久，走出了一位白胡子满脸的老人，他执一无尘杖，脸上总是乐呵呵的。
　　“可是。”芯儿看着眼前那错综复杂的红线。
　　“月爷爷，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好人，可是，你看，他们的红线两两相交，却又迅速离开，再交合，离开。你不是说，红线的迅速分离说明分界点有大事情发生么？那么，这不是说明，他们的命运很坎坷么？”
　　“恩，来，给我看看。”月老俯身向前，仔细审视起来。
　　“恩，对，的确是不好的迹象。”月老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仍然是笑眯眯的。
　　“为什么，难道，好人不该有好报么？”芯儿一脸疑惑。
　　“芯儿啊，事情比你想像的要复杂得多，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可以用好的，坏的来衡量，你还小，以后会慢慢地明白的。现在呢，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帮我掌管好红线，记住，凡世的事千万不要插手。”月老依然满脸笑意地离开。
　　芯儿尽是迷茫，回过身有看了看眼前那错综复杂的红线。

　　陆
　　爆炸性消息！
　　小镇上的茶馆，说书的，今日都换上了一条引人注目的消息。
　　县令展路翔家被查封，家当全数充公，而展路翔因私藏皇上拨下的赈灾财物所犯下的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一时间，整个小镇轰动了！
　　许多百姓联合起来，跪在府衙门前，要求皇上饶恕展县令的罪。
　　“大人啊，求求你和皇上去说下啊，展大人是多么好的人啊。他在任的时候，视民如子啊，我们有困难的地方，他会竭尽全力帮助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贪官呢。”
　　“是啊，大人啊，请明察啊”
　　门前的叫嚷声越来越大，官差再也沉不住气了。进门，将这一情况报告了知县。
　　知县大人一听，原来正在喝茶的，一下子被呛着了。
　　“这，这怎么办啊？”知县慌了起来，在房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大人，你听啊，现在嘈杂声越来越大了，这，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你，你现随我进宫。”知县手指了下官差。
　　“是，大人。”

　　“什么！”龙椅上那个披着龙袍，带着珠冠的人用力地拍了下扶手。
　　“皇上，这，民众之势实在是不可抵挡啊，老臣怕是要挡不住了。”
　　龙椅上的皇上低头沉思，他的面部被一团阴影遮着。
　　知县在下面看得心里毛毛的。
　　“林爱卿，传令下去，展家之事不可怠懈，如有肆意破坏者或求情者，格杀勿论。”

　　柒
　　“梦里思大漠，花时别渭城。长亭，咫尺人孤零，愁听，阳光第四声。且行且曼且叮咛，踏歌行，人未停。 ”
　　宝抒楼，挽萧静静地拨动琴弦，吟唱着一首首离殇之歌。
　　她抬头，在那些看客中搜寻，寻找，那一双可以让她心存安慰的眼睛。
　　那么多的人，各色各异的情态，他们多是花钱来这里买醉消遣的，来时风度翩翩，离去时说着疯话，互相调侃，还有一些人是慕她白挽萧的名而来，凭女听一曲，天上几回闻？
　　她突然莫名地感伤了起来，那么多的眼睛，在她看来都是一片浑浊的，那双澄澈的眼睛，却如失踪一样，消失在她的眼前。
　　曲未终，人已散。
　　“嘣——”一直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那个蒙面女子。
　　“这，算什么嘛。”开始有人起哄了，而更多的人仍处于发呆状态。
　　宝抒楼头牌，一向以琴艺颇富盛名，而在今天却弹琴断了弦。
　　台上女子愣了下，伸出手，去触碰那根断弦。
　　展华。
　　触摸的瞬间，她想起了那张明媚的脸。
　　她又弹起了刚才那支曲子，神色淡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客人们也慢慢回过神来，又转过头，依旧谈天说地。
　　挽萧的心中却开始隐隐不安了起来。

　　捌
　　挽萧颓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关上房门的刹那，她止不住地哭泣。
　　展华——
　　泪珠儿成串地从她脸上掉落，落到她嘴边，流入她颈内。
　　刚才厨房里的一席话，把她推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你知道么，展家被抄了，而且听说是犯了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了呢。”
　　“哎，可怜啊，展家二公子风度翩翩，平日也待我们不薄啊，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哎。”
　　她无声地哭泣，身子却慢慢蹲了下来。
　　抱膝，她把自己深深埋在里面。

　　玖
　　展华在阴湿的牢房内，数着墙上的砖块数。
　　“呵呵，467块，政府在盖牢房的时候，可也花了不少钱啊。”他自嘲道。
　　无意间回过身，不禁吓了一跳。
　　晦暗的房内，牢栏外站着一个人。
　　一身白衣，在灰色的月光照耀下，显得分外恐怖。
　　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萧儿，是你。”
　　栏外人没有说话。
　　“萧儿，你，你怎么进来的。”他欣喜地说。
　　“展华。”挽萧握住了他的手。
　　“展华，你听我说，时间不多了，我马上放你出来，然后，你快马加鞭地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萧儿，你和我一起走吧。”
　　“不了，你先走吧。”
　　“你……”
　　挽萧没有理会他的话，“劈里啪啦”地打开了链子。门打开了，她将他拉了出来。
　　“快走啊，没有多少时间了。 ”
　　“可是，萧儿……”
　　“走啊”挽萧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拖着他走。
　　也不知道这个平日如此瘦弱的女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他都挣脱不了。
　　他们走过了一间间同样困着囚犯的牢房，走过了那些昏睡的狱卒，他瞥了一眼，地上滚落着一瓶鹤顶红。
　　然后，他稍稍弯下身，把那瓶鹤顶红放入自己的口袋。
　　“你……萧儿”
　　终于走到门口了，他突然心酸了起来。
　　“萧儿，我走了，你干了这样的事，你要怎么办了呢。”
　　挽萧微微一笑，他不知所意。

　　拾
　　傻子。
　　看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她满意地笑了。
　　然后，她开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的目光悲伤，泪痣使她的脸蒙上了一层雾的痕迹。
　　展华，不管今天我们高不高兴，婴儿长大，大人老去，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风继续吹，雨继续飘，云继续聚，聚又散，昨日随风消失，明天迎风而来，世界从来不理会任何人，太阳也是，月亮也是，星星也是。
　　我们的爱情，斑驳而不堪。
　　但是，我宁愿笑著流泪，也不哭著说后悔。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无论数年后我会变成什么模样，在荡起秋千的时候，我依然会想起你。只是，请原谅我，我还得不动声色地走下去。
　　水滴涟漪终消散木记轮回恋此生。

　　拾壹
　　“有人跳楼拉，有人跳楼了！”
　　很多人围在了青堰塔下，举头看着塔顶那个女子。
　　那女子纵身一跃，跳下了塔。
　　白衣舞动，在傍晚的天空，划下了闪亮的光芒。
　　一时间强大的风力，天上似有断翅的天使掉落，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折马回来的展华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挽萧——”
　　撕裂的声音响彻天际。
　　他看着那一身白衣变成了地上的那一滩血染红的尸体。
　　跪倒在地。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