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水无香》墨式辰

46、第十二章（2）

　　夜里服侍着墨云翻睡下，推门走出破屋，在指尖咬破了个口子，绚烂的火鸟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朵烟花，散落了开来。
　　白羽摘望着天边，打了个盹，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
　　许久不见了的粉面桃腮，紫色衣裙，那女人提着衣摆，眼中有些懊恼：“少主人，你终于决定了要回家了么？”
　　“或许吧。”白羽摘低低地应了一声，“不过，云歌，你来的好快。”
　　“因为奴婢们一路都跟着少主人你啊。从头到尾，一切都看着，就等你决心要回家，就等着你吩咐奴婢们。”
　　“我爹娘，他们……也都知道？”
　　“主人都知道的，”紫云歌点头，“主人说，也由得你去闯荡，也由得你去受挫，也由得你自由飞翔，总会有一天你想开了，知道自己错了，明白了这江湖人心险恶，到那天少主人你就会乖乖回家继续当你的托生活佛的。”
　　白羽摘笑了笑：“我所做的一切，在爹他的眼中，永远都是错的。”
　　“主人毕竟活了大半辈子了，这江湖上的是是非非看过太多。”
　　黑色的树木在夜色里伸展着枝条，白衣的少年昂起头，看着夜幕里星河绚烂，一颗青色的流星划破天际，慢慢消失在天的另一边。
　　“云歌，你说，为什么故事里的江湖，总是让人觉得完美的令人神往？什么儿女情长啦，什么快意恩仇啦，可这江湖，明明只有痛苦。”
　　紫色的衣裙轻轻被风吹拂着，女子低声回答：“因为讲着故事的人，都是身在故事外的人。”
　　白羽摘思索了一会儿，低下头来：“……是这样么？”
　　紫云歌矮下身子，捏了捏白羽摘软嘟嘟的嘴巴子，把他的脸扯成一起好笑的形状：“那么，少主人，你要属下们帮你做什么？”
　　“我……我想要顺利的到达苗疆祭鼓教。”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的旅行很平静，没有猜疑，没有欺瞒，也没有僵尸傀儡鬼怪。甚至饥饿时就会有一桌好菜忽然出现在面前，困倦时又会出现一席软榻。同之前的灰头土脸截然不同，吃的，用的，穿的，都极致奢华。墨云翻第一次看到时，似有似无地瞥了白羽摘一眼，而白羽摘只是笑着，把好饭好菜送他面前，轻声说：“味道不错，你吃一口？”
　　展开的羊皮地图上绘着传说中祭鼓教的路途，仿佛掌心间安静蛰伏的曲线，一点点接近命途的终点。
　　安静的甚至让白羽摘有一种错觉，也许，一开始就该放弃那些固执的坚持，选择这种最安全的方式。
　　在旅行的最后，他们终于走进了一片苗寨，青山绿水，白发高堂，稚子垂髫。
　　几个小孩子赤脚跑来，踩在小水塘里，水声啪啪作响。
　　“你们跑慢点，小心别摔跤，要不回头仔细你们阿爸揍你们。”
　　银铃般笑意盈盈地声音在山水之间蓦然而来，干净稚嫩，怎么也办法把这它同那个杀人无数的金莲裳联系在一起。
　　毫无预备，就这么再见了面。
　　相对无言。
　　“金姑娘……”白羽摘礼貌性的唤了一声。
　　金莲裳的笑容凝在嘴角。
　　一个小孩子觉得奇怪，扯了扯金莲裳的衣角，说道：“金姐姐，怎么了？”
　　“啊，不，没有。”小姑娘咬着嘴唇，眼中爱恨纠葛。
　　“金姐姐，快来啊，你不是要教我们识别药材么？”另一个孩子在远处用力挥舞着双手。
　　金莲裳望了墨云翻一眼，又望了跟在他身后的白羽摘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多做什么，只是摇着轮椅向远处的孩子们走去。
　　白羽摘这才舒了口气。
　　倒是寨子里的老人们一眼认出墨云翻，眉头皱了皱，骂道：“你这汉人负心汉还有脸回来！”墨云翻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任凭着辱骂声一句接一句，他只是把腰背挺的更直。
　　“你……”白羽摘试探着，问了一声。
　　“没关系。”墨云翻挥了挥手，又指着不远处一所旧竹楼说，“我们在那里住一夜，明天就进祭鼓教的遗址，去取那传说中的宝物。”
　　“好。”
　　他们四个少年人，一个来自藏区，一个来自江湖，一个来自诗书之家，还有一个曾经逃出了苗疆，如今终又要回到苗疆去。明明是各自不同的存在，却那么自然的被命运聚到一起，去寻一个江湖上盛传的宝藏。而如今，终于……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