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水无香》墨式辰

20、第六章（5）

　　因为有雄黄防身，白羽摘挺身而起，羽箭出壶，强弓拉开，箭尖直指蛇头。身后传来某人冷冰冰的话：“项王山是一只皿，蛊雕是饲饵，赤焰蛇是苗人养的蛇蛊，最爱吃的东西是雄黄。”
　　闻言，白羽摘手上一抖，咻的，羽箭射歪，贴着蛇头而过，同时，刺啦一声，他的袖子已被扯开一道，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臂。那一箭虽是没有命中，但箭尖牢牢扎入岩石之中，也可见劲力之大。
　　白家那只无可奈何的气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又没问。”
　　“……”
　　好吧，确实是我的错。
　　但，正常的思维下，谁家的蛇会爱吃雄黄？！
　　白羽摘一边腹诽，一边以极快的身法闪避着赤焰蛇的攻击。
　　墨云翻在一旁抱臂看着，波澜不惊的说：“这蛇是我撒了雄黄才引出来的，白痴也能想出来它很喜欢雄黄吧？”
　　“……”好吧，好吧，我连白痴都不如，你可以不用继续打击了。

　　墨云翻欣赏够了他四处逃窜的样子，忽然纵身而起，将他当胸一揽，抱在怀中。
　　“你……”
　　疑惑还没来问出口，那人的嘴角竟然又带了点笑意。一日间蒙他垂青，连见他莞尔两次。如此美色，白羽摘惊的张大了嘴。
　　谁知那人的手竟然伸来，在他腰上一抽，衣带子便被拉开。
　　“非……非……”
　　墨云翻手一抬，白色的外衫如同一朵莲花，向着赤焰蛇飞去。雄黄的味道瞬间离体，大蛇额头一昂，咬住了那件白色的衣裳。
　　变故不过瞬息之间，白羽摘的下个字这才说出来：“……非……呃……非礼。”
　　自然换来冷冷一瞪。
　　心知理亏，白羽摘僵在当场，低下头不敢有一句反驳。
　　真是平时扮蓝三公子习惯了，以为自己也是风华绝代的貌，任谁都狠不得非礼一般。这般想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幸亏刚才是把雄黄拍到衣服上，要是抹在脸上……以这人的脾气，估计被扔出去的就是自己了。
　　暗喟了声，等到心头淡淡的伤感平复下来，这才注意到失去了外衣后，热烘烘的体温从另一个人身上透了过来，白羽摘猛地抬起头，目光到处，忽然注意到那人领口露出一枚小小的喉头。
　　呼吸的时候，会上下滑动。
　　白羽摘不由得抬起手，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脸上蓦然一红，急忙伸手去推，却被他反手按住，整个人罩住他的身体。黑色的袖子抬起，荧光石的光芒消失不见，世界重新归为黑暗。

　　这，这是什么状况？
　　张口欲问，一根手指却压住了嘴唇。黑暗中，可以感觉到他指尖冰凉，一点突起的指甲割在人中上，微微的疼。
　　这……我……

　　墨云翻忽然低下头，一双眼睛微带疑惑的看着他：“很热？”
　　白羽摘一僵，这才注意到片刻间自己竟然出了一身重汗。急忙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指，身子贴上了冰冷的岩壁。
　　一口气缓缓呼出。
　　想到之前自己竟然没神经的搂住过他，他生来不喜人亲近，自己那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放肆了。

　　随着光芒消失，岩洞中雄黄刺鼻的味道越发浓重，原本狂躁的赤焰蛇慢慢伏低身子，开始贪婪的舔舐着地上的雄黄粉。
　　不一会儿，丝丝的游走之声不再响起，大蛇吃的过瘾，在岩石间躺了下来。
　　早在等待这一刻的墨云翻侧过头，贴在白羽摘耳朵旁，轻声说：“射七寸。”
　　白羽摘双颊如烧，僵硬着点点头，自箭壶取出羽箭，同一时刻，墨云翻再次掏出荧光石，漆黑的洞穴瞬间通明。
　　赤焰蛇被惊动，噌的直起身子，与此同时，羽箭射出，直中七寸。

　　鲜血沿着箭簇汩汩而出，庞大的蛇躯在空中扭成一团。蛇头一甩，头顶的角向他二人刺来。白羽摘看到墨云翻嘴角露出自得的神色，同时，他手掌一翻，七八枚霹雳弹向蛇躯流血的七寸扔去。
　　雄黄，火焰。
　　果然是好手段。

　　只听一声巨响，瞬间飞沙走石。
　　肩膀被墨云翻狠狠地按着，头被护在对方怀里，白羽摘只能感觉到飓风卷起尖利的石子，扑簌簌的在裸露的肌肤上割过。
　　等到风声渐小，压制着自己的手才放开。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蛇躯，一半还血肉模糊，一半已经被炸的焦黑。
　　白羽摘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终于……”
　　终于，四个人的命都有救了。
　　手掌被僵尸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可是心头却是温暖而柔弱的，忽然有点想哭的感觉。
　　他害怕自己这个没用的样子被对方看到，急忙放下手中的弓，借口要去看赤焰蛇的躯体。然而身体只是一动，对方按着他肩膀力量变得更重。
　　白云摘微感诧异，举目间，正好对上墨云翻的双眼，不由得一惊。他双目充血，似在忍耐着什么。

　　明明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莫非，莫非是他心头蛊毒发作？若真是这样，那绝对不能大意。
　　想到是自己害了他，白羽摘心中自责，抬起手，想要替他切脉，不想手掌一抬，已被对方一把攥住，按牢了脉门，双手立刻一阵软麻无力：“你……”
　　墨云翻眉头皱起，冷声问：“姓白的，如果有一日，你信任的人骗了你，你会如何？”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手腕子被攥的更紧：“回答我。”
　　白羽摘被他问的糊涂，虽然不明他所指，不过仍然老实的回答：“如果这样，就说明我所做的还不够，不够让对方相信我。”
　　攥着手腕的力道渐渐减弱，墨云翻紧皱的眉平复下来，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了。”
　　话音未落，他出指如电，连点白羽摘身上七八处穴道。白羽摘还未及话说，身子一软，已经跌进墨云翻的怀里。待要张口询问，喉头只能发出呜咽声，这才知道连哑穴也被封了。
　　一阵不安猛地袭上心头，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些事情不对劲。
　　墨云翻抱着他，把他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赤焰蛇的尸体旁边。双刀出鞘，干净利落的剜出蛇眼。
　　白羽摘看着他的动作，这才恍然大悟，顿时遍体生寒。

　　墨云翻攥着那双蛇眼，鲜血从指尖滑落，他忽然爆发一阵大笑：“我们四人一齐中毒，蛇眼却只有两枚，金蕊碎，我佩服你的狠毒。”
　　笑着笑着，他的额头垂了下来，发丝滑过额角，目光落在白羽摘只着内衣的身上，半是怜悯。
　　这个人真是傻瓜，一路走来，难道真的没有动过脑子么？为什么金蕊碎会如此轻易的告诉他们解药所在？为什么自己不顾伤势硬要一路跟来？
　　什么担心他，真是最好用的谎言。
　　他笑着，想着，嘲弄着，却又忍不住心头隐隐作痛。
　　他说，信他。
　　说愿意为他开杀戒。
　　傻到不能再傻。

　　墨云翻闭了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尽。两枚蛇眼被他放入怀中，他走到白羽摘身上跪下，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你说相信我，既然如此，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黑色的外衣裹在白羽摘身上。
　　“我去送了解药就回来找你。既然尸毒不是无药可解，那么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到时候，我一定会陪你找到解毒的方法。”
　　墨云翻帮他系好衣带，裹住他的身体：“其实你不用怨我，如果是你，你也必然会拿了解药去救你的心爱之人。你我彼此彼此，谁也怪不得谁。抱歉，我不能让蓝子桥死，我自己也不能死。”

　　白羽摘愣愣的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自己的掉进了冰窖。
　　是，是这样的么？自己也是如此的罪恶？如果早知道解毒的药只有两枚，他是不是也会不顾一切的抢过来？如果，如果此刻可以说话，那么会是不是抛下所有的顾虑，不择手段的告诉他，自己才是那日的蓝子桥。
　　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自私。

　　墨云翻抬起手，在他眼角擦过，叹了口气，然后冷笑而起：“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会杀了姓金的，替你报仇的。”
　　说完，转身向洞穴外走去。
　　半分不曾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