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恋心（上）【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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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恋心（上）
奴良陆生，14岁，现在正在恋爱中。
他喜欢的人，叫做御景爱。
爱……爱呢，爱是多么可爱的名字，但是那个女孩看起来却与她可爱的名字有所不同——她浑身上下散发这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种气息根据持有者的不同往往会被解读出不同的意义，或许是孤僻，或许是高傲。
但是，无论是上述的哪一种，都与少女身上的氛围相去甚远。
要描述的话——是沉寂。
当然，这只是陆生的个人观点而已。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刚刚转学过来，犹如人偶般精致的少女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夹杂着好奇心的问题接踵而至。
陆生本以为她不会搭理这些孩子，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虽然声音凉凉的听不出热情，但是她却回答了每一个问题——没有一丝敷衍的意味。
并且，那声音里似乎还有一丝紧张。
紧张？那如同山间清泉般的声音中，你从哪里看出来的紧张？
陆生问自己，当然得不到答案。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那孩子……大概是有秘密的，和他一样。
背负秘密活着，是很累辛苦的。
陆生了解。
大概就在他看着那个女孩出神的时候，她发现了他。
穿过女孩周围的寂静，穿过同窗兴奋的交谈声，两人的视线交汇。
有什么在那孩子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那东西……似乎在鼓励他，鼓励他做出什么戴上眼镜的他绝对不会做的，显眼的事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说。
这大概是陆生和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的那个举动能够“出格”真是太好了。
那个举动为他带来的……是无法用任何东西来衡量计算的财富啊。
自从小学时候父亲的事情发生之后，他逐渐变得习惯于隐藏自己的不同——隐藏那个真正的自己。
不争抢，不优秀，不显眼。
戴上了眼镜，改变了说话方式的陆生完美地将自己的存在感控制在“平凡人”的平均水平。
如果不是一直注视着他的话，没有人会将现在的他和小学时那个总是能在任何时候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奴良陆生联系在一起。
他将自己的优秀用在了常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骗过了所有人的陆生自然明白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改变，或者说如何去背负。
或许真的是因为伪装太久了的原因，“面具”的花纹渗透进了他的皮肤里，又或许，他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需要他去背负的，他终究要背负。
不论在起点徘徊多久，他终究是要出发的。
陆生当然明白，而且——那是他的梦想，站在百鬼之前，成为百鬼夜行之主，那是……他的梦想啊。
可是——他怕自己无法背负，因此，无法踏出脚步。
老好人陆生和善的微笑下，藏着的苦闷和压抑，怕是除了爷爷和母亲——还有他那个见首不见尾，却又似乎对家里所有事了若指掌的哥哥，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说到底，将自己分为昼夜两人……只是陆生的小聪明而已。
——或者说是一种尝试……一种让改变开始的尝试。
是啊……改变已经开始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他曾经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起跑线……已经在他的身后了。
十四岁的那个秋天……究竟是什么成为了他出发的契机呢？
或许是从爷爷身上散发出来的越来越苍老的气息，或许是母亲去看望父亲时笑声中的违和感，或许是兄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日渐冰冷的氛围，又或许……是那个在初见之时四目相交的少女。
每次考虑带来那次“出格”的勇气的来源，脑海中最终定格的画面……总是少女那双幽黑的眸子。
即使是陆生也是能够明白的。
所谓勇气，当真是难得如登天的东西……但是却又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有时，是即使花费八年的时间也无法再次拥有的东西，可是，有时却又可以是通过一个眼神就能获得的东西。
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意或者无意的，两个怀抱秘密的人逐渐接近。
没有丝毫的拘谨，反倒是许久未有的轻松——这一点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不用特意去掩饰些什么，每一个瞬间都可以用惬意来描述，于是渐渐的，似乎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怀抱着秘密的了。
不可思议的秘密变成了仅限两人之间的闲谈。
十四岁的那个秋天，陆生周围有很多事改变了。
清十字清继组建了可疑的社团，却阴差阳错的在妖怪和阴阳师之间建立了友谊；名为叶王的兄长在长久的外出离家之后，这一次终于对母亲以外的所有人不告而别；而陆生自己，在前往自己应处之地的道路上，启程了。
可是，变得也太快了点——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让人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就像是温度低于零度的液态水，只要稍微一搅动就会立刻成冰，同等条件下便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一旦出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除了不断前进，没有第二条路。
踏上旅途的陆生走过浮世绘町，走过捩眼山，走过原野，然后，走到了京都。
然后，一切急转直下。
在京都上演的一切，对于陆生来说都过于赤·裸·裸了。
原本的雾中花被取出了浓雾，原本挡在眼前的那层窗户纸被毫不留情的捅破。
在陆生的世界里，在这个千年魔都麻仓叶王和奴良叶王的名字第一次被如此直接的联系在一起。
所有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匆匆带过的东西被赤·裸·裸的摆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似乎又不是。
如果这就是爱不曾告知的所有事情，那么……那时她的表情绝对不会是那样——
无助，又悲伤。
他喜欢的女孩脸上……出现了那样的表情。
他的女孩脸上……出现了那样的表情。
“无论如何，陆生，你要相信，叶王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那时的她捧着热乎乎的鲷鱼烧，像是整个人都要缩进厚厚的围巾和相对而言略显单薄的校服里，只露出来半截小手和半张小脸，依旧是初见时让人误认为是高岭之花的生人勿进的样子，可是这时候陆生却早已离开了“生人”的范围。
——对于爱，陆生是比熟人更“熟”的存在。
“？”
那时的陆生尚且不知晓爱最初的名字是麻仓爱，于是对她对自家兄长的称呼表示了奇怪。
但是女孩似乎并没有理解他的疑问，而是开始啃那个快要和她脸一样大的鲷鱼烧。
女孩吃东西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的话，根本无法听到。
于是陆生也坐在她的身边开始吃自己的那份。
两个人吃的都很认真，没有废话，他们坐在茶饮店靠窗的餐位上，依偎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鲷鱼烧，一起静静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发呆。
陆生吃完的时候，爱还剩小半个。
于是他就托着腮侧头看她吃。
被这样看着，即使是爱也会不好意思的，于是她放下鲷鱼烧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我也……有一个哥哥。”
她说，将一旁属于自己的那杯热饮抱在手里。
“和陆生一样的哥哥……虽然不是亲生，但是却是比我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对我都要好的人。”
她说。
“他非常的优秀……可是就是因为优秀，所以总是会有很多麻烦。”
“我……很想帮他……可是我没有他那么优秀，那些都是我无法插手的麻烦——甚至……那些麻烦会利用我给我的兄长制造更多的麻烦。”
“什么都做不了的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直到最后，我还是被麻烦们利用，为我的兄长添了最大的那笔麻烦。”
“可是……陆生，直至此刻……我还是想要帮他，我的兄长。”
“到此刻……很多事情都变了，真的是很多事情都变了。可是只有一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有很多人想要伤害他……想要给他制造比以前更大，更大的麻烦……而这一次，我已经是他麻烦的一部分了……”
奴良陆生的记忆里，女孩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一句话比一句话的语气更轻，更压抑，更无奈，更无助，更悲伤。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疼到骨子里。
那时一旁的陆生是怎么想的呢？
他大概是有一点嫉妒那个“兄长”的，但是……更多的是对眼前女孩的心疼。
所以，他捧住了正捧着杯子的女孩的手。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
他许下了承诺。
“不会的，你不会成为你兄长的麻烦。”
昼陆生说，褐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笑的纯良又温柔。
“因为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夜陆生说，赤色的眼睛凌厉异常，笑的可靠而张狂。
夜陆生的他总是容易头脑发热，可是那个承诺绝对不是头脑发热之下的产物。
他想守护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一点，不可以更真心。
可是，那个承诺终究没有成为承诺以上的东西。
京都，粉碎了的并不只是他的认知，还有……他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恋心（上）【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