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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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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晨从电梯走出来,转头便看见顾永平站在走廊里,他朝着她来的方向,走廊里没有开灯,光线来自走廊尽头的窗户,于是,他只剩一个轮廓,一个等待的姿态。
钟晨微笑着,快步向他走过去。
走不多远,身后又听电梯“叮”地一响。
有另一种脚步声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清脆悦耳。
钟晨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她看见了简繁,想必是走得极匆忙,她的头发散乱着,风衣的领子还有半边没来得及翻出来,眼底充满担忧。
钟晨回头,简繁才发现是她,但也只略点个头,依旧快步向前走去,直接走进病房。
顾永平随后跟了进去。
钟晨随着他们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停在病房门口,踌躇着。
病房里,简繁坐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人,嘴里轻轻呼唤。
顾永平站在她身后,从钟晨这儿看过去,只能见到他的背影,不知他究竟将视线落在哪里。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是朱教授奔过来。
“她来了吗?”朱教授气喘吁吁地问。只问“她”,连名字都没有,看来心心念念,不必再加称呼。
钟晨点点头。原来是他,耐不住思念,终于打了那个电话。
他在病房门前探首,却也踌躇不已。
那三人,在病房里,像一幅完整的画,任谁也走不进去。
钟晨看朱教授这样,就像看到自己。
干脆,她转身离开,走到窗前看风景。
谁知,朱教授也跟过来,与她并排立着。长叹一口气。
“怎么不进去?”钟晨问。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电话里我已经简单介绍了情况。”
“你觉得,顾伯伯会好起来吗?”
“说不准,可能是好转,也可能是回光返照。”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静观其变。”
钟晨点头。
“你怎么不进去?”朱教授反问她。
“你是医生,都不进去,我又何必进去?”
“你应该进去。”朱教授竟说。
钟晨不明白他意思,转头看他。他的视线投到远方,似乎在想别的。
钟晨想追问他话中的含意,但交浅言深,毕竟不妥。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普通的医师,参加工作不久。现在算起来也有八九年了,时间过得真快。顾维深是个意志非常坚强的病人!”
“是吗?那他是不是还有意识?”
“当然!”
“那他是不是还能听得见?或者看得见?”
“也许。”
“我们在他身边说话,他能听到?”
“这个,不能肯定,他大脑受损,功能并不完整,也许听到了不能理解,也许理解了无法记忆,但意识肯定是有的,以前的记忆也肯定是有的。”
钟晨稍稍放下心。
“你贵姓?”朱教授这才想到问她的名字。
“我姓钟,叫钟晨。”
“你好,我叫朱志和。”
“我知道,你有牌子,朱志和副教授。”
朱教授笑了笑,他面容白净,一副黑框眼镜,标准的温良男子。
“钟晨,有件事我想问你,请你一定回答我。”他转过身来,很郑重地说。
“好的。”钟晨也很郑重地答。
“简繁……是不是已经离婚了?”
钟晨犹豫了一下,照实答道:“好像有这回事,但离没离成,我不太清楚。”
“你和顾永平这样亲近,你怎么会不知道?”
“确实没有问过这件事。”
“那你有机会的时候,帮我问一下好吗?”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简繁呢?”
“我怎么好意思问她这样的私事?”朱志和有些窘。
钟晨点点头,她明白。“好的。我如果知道了,就告诉你。”
“谢谢。”他如释重负,忽又感慨地说:“顾永平这样的男人,可能每个女人都会喜欢他吧?”
“也不至于吧?谁说的?”
“小护士们都喜欢他,有钱,又帅,而且孝顺。”
“你这样的教授,一定也有很多人追!”钟晨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
朱教授挠挠头,嘿嘿笑起来,笑过后,脸上有羞涩的表情:“那都是些小女孩,没意思!”
钟晨也笑了。
她和他,两个爱情里的傻子,并排站在病房走廊的窗前,看风景。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谈话声,钟晨转身,见顾永平与简繁走了出来,低声交谈着。
朱教授迎过去,三人在一起交流起来。
片刻,顾永平走过来,对她说:“晚上有专家会诊,我先送你回去吧。”
“可是……这里……”
“没关系,简繁会在这里。”
钟晨倾着头,心里发慌。
顾永平看似随意地牵起她的手:“走吧。”
经过简繁身边时,钟晨无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和朱教授讨论,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其他人。
但走出去不到两步,简繁却在身后喊她:“小钟。”
钟晨回头,简繁说道:“简明几天都没回家,也不知去了哪里?你有他的消息吗?”
“我今天下午见到他了,跟他说了让他打电话。”钟晨赶紧答。
“哦……谢谢。”
钟晨点点头。
顾永平一直在她身边,将她的手握住,并没有松开。
她返身,随着他继续往前走,稍微有些心安。
站在电梯口时,她轻声问:“为什么要会诊,不会有事吧?”
顾永平没听清,倾头过来问:“什么?”
这温柔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喜欢。
“为什么要会诊,没事吧?”她再问。
“没事!”他淡淡地说,转头来看着她,忽然牵她的手用了用力,又说一句:“简繁决定在这里陪我父亲一段时间。”
钟晨的心脏,跳起来有些困难。
见她不答,顾永平忙解释:“她回来,是为了照顾我父亲。”
“可是她不是已经向法院……”
他打断她:“这个事,切记不能让我父亲知道。”
这个医院,有些老旧,充满药水的气味,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空间,都有故事曾经发生过,秘密太多,处处都有避讳。
但不放心又能怎样呢?
只能静观其变,朱教授说。
这是真理。
钟晨坚定了一下自己,回答道:“这样当然好!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嗯。”他点头,表情确实也有些松懈。
此时,钟晨望向那个仍然紧闭的电梯门,现在,她只愿自己能更快地变老,老一点,再老一点,有了智慧与镇定,但是依旧美,这样,才更可以让人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