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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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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永平将车开到了医院,他坚持让钟晨做一下检查,以防万一。
钟晨的脚越肿越大,勉强能轻轻地落地,顾永平伸出胳臂,让她紧紧揪着,在急诊室的走廊里,找医生,照片,看结果。
开始钟晨还有些羞怯,只敢拿手搭着,找点平衡。但是,他的手臂那么坚实有力地托着她,让她不由得,将全身的力量靠了过去。深夜的急诊室,满目的病痛和焦虑,而钟晨,却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悄悄地幸福着。
足足折腾了个把小时,最后,医生肯定地说,只是扭到,没伤及骨头,并开了一些药,嘱咐回去口服外用。顾永平走去把药买了来,带着钟晨来到停车坪。
他开车门,想起什么,回头说:“来,你让一下,我把座位向后调一调,你好坐一点。”
钟晨松开手,努力靠一只脚保持着平衡。
顾永平探身进去,将副驾驶的座位移到最后,然后退出来,准备扶钟晨进车。但他退得步子大了一点,几乎撞到钟晨身上,钟晨立足不稳,一手抵着顾永平的肩头,另一只手赶忙扶住旁边的一台面包车。突然,一阵静电蹿过来,将两人都打得一震。
“啊!”钟晨小声地叫起来。
顾永平忙回身,边扶住她边笑说:“哇,你可真是电力十足啊!”
两个人笑起来,钟晨顽皮地拿手在面包车上试探地拍拍,看看会不会还有静电上身。
此时,一台黑色的奔驰静静地泊在了他们旁边,车窗摇下来,露出简繁美丽的脸。
顾永平转头,看见了,脸上有些不自然。钟晨发现他脸色有变,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简繁已经走下了车,站在他们两人面前。她穿着件白色的长褛,头发拨散在脑后,发稍在风里飞舞,钟晨望着她,忽然想起“白衣胜雪”这个词,不由得心生赞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顾永平问。
“明天要出院了,我今天先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回去。”简繁答,然后转脸朝向钟晨,笑着说:“小钟吧,你好!”
钟晨赶忙跟着点头,也答:“你好!”说话间,她发现,顾永平扶着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
简繁依旧在与她寒暄:“谢谢你送的草药,效果还蛮好的!”
“哦,不用谢。”
“听顾永平说,有人靠这个单方醒过来了?”
“是,是的。”
“如果需要的话,下次你带我过去,再去买些来。”
“哦,好。”
简繁说一句,钟晨机械地答一句,她原本可以回答得更热情,更周到,但此刻她的思绪,全在顾永平那只渐渐离去的手臂上,沮丧在心头不断蔓延。
简繁抿嘴笑笑:“等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专程谢谢你。”然后望了顾永平一眼,说:“我走了。”转身,向车边走去。风扬起她长褛的下摆。
钟晨对着她的背影,答了句:“再见。”
她听见,回头挥挥手,姿态优美。
身旁的顾永平说了句:“走吧,我送你回去。”没有扶她,自顾自转身上了车。
钟晨只得一瘸一拐地,自己坐上了车。座位靠得很后,她几乎坐在顾永平的身后,车子开出院门时,钟晨发现,简繁的车早已驶得不见踪影。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顾永平又开始抽烟,钟晨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烟雾,顺着微微开启的车窗缝,向外流散。
到了楼下,钟晨赶紧拎着药打开车门,顾永平一只脚探出车外,问:“我扶你上去吧?”
“不用不用不用,就在二楼,我好多了,我自己上去!”钟晨迭迭地摆手,向楼道走去,脚其实很痛啊,每走一步都让人难过,但她力图让自己看上去稳稳当当。
顾永平也没再坚持,坐回车里,按了下喇叭,示意再见,将车驶走了。
钟晨扶着楼道口的墙壁,回头看车尾的灯,在拐角处消失。就像她满心的幸福,也在他的手松开的那个瞬间,完全消失。
她用力撑着楼梯扶手,慢慢地一步步挪上楼去,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门,先倒进沙发里,才费力地将鞋子脱下来。脚踝肿得像个包子,皮肤热热地发着烧。
她拿过药袋打开,里面大大小小好几个盒子,当时在医院里,坐得远远的,医生只是交待了顾永平,现在她发现自己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疼痛的脚踝,迷茫的爱情,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永平急急地将车驶回家,发现家中并未亮灯,简繁的车,也没有泊在门口。他走过去开门,抬脚踢到了塑料袋,打开灯,发现几袋杂物摆在门边。
简繁,来了,又走了。他赶紧掏出手机,拨简繁的号码,响了两声后,接通了,简繁答:“喂?”
“怎么回来又走了?”
“我到单位去一下。”
“这么晚了,还去干什么?”
“有个图纸要改一下,急等着要。”
“那要改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今晚不回来了,你锁门吧。”
听她这样从容地答,顾永平心里开始不安,于是他解释道:“今天小钟不小心扭了脚,怕伤到骨头,所以带他到医院里看看,开了点药,她走路不方便,只能送她回去。”
“是吧?”简繁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只随口答。
“今天简明请她办了点事,所以一起吃个饭,然后她回办公室拿点东西,下楼梯的时候……”顾永平说得格外多,格外细,想要解释前因后果。
简繁打断了她,只说:“那小姑娘挺好的,你要对别人好一点。”
这句话,遥远的,清淡的,像个长辈。
顾永平无话可说,只能唤她。“简繁……”
“我真的是有事,真的!我到单位了,再见!”简繁说着,挂断了电话。
顾永平持着话筒,站在门口想了很久,下决心似的,合上门,转身返回车上。
他将车开到了设计院,果然,奔驰孤零零地停在前坪。漆黑一片的办公楼,独独有一个窗户亮着灯。他上了楼,轻轻地走到门前,透过小玻璃窗看过去,简繁将头发挽在脑后,正俯在电脑前,认真地干着什么。
原先她就曾经对他说过:“只要忙起来,什么都可以忘掉,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永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只是站在门外,看着她,看着她,过了许久,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