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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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山庄，似乎静谧得有些过分。庄主一怒，全庄上下都小心翼翼，天边不过刚刚黑透，路上便已鲜少有了身影。
沉默的楼宇，没了摇曳的灯火，仿佛一尊尊巨兽。
一道身影隐匿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匆匆的脚步，带起衣袂轻扬，默然展开一角清逸，彷如流风回雪。
“嗒——”门上狭小的铁窗被打开，声响清脆，伴着流泻的月光，映出屋里，蜷在墙角的萧青岚。
小小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仗剑伤人的飒爽决绝。
“青岚？睡了么？”
“璃儿？”她下意识地翻身而起，伸手捋平散乱的衣衫，抬眼，却只见到窗外茭白的上弦月——窗户太高，东方璃也只是踮脚才勉强打开，根本看不到人影。
只有她的手，纤长白皙，摇摇晃晃在窗前，惹得月华洇染。
“好些了么？”
“恩。”
“手还疼么？”
“不疼。”
“晚上不冷么？”
“不冷。”
“一个人呢？一个人在屋里，有没有委屈？没有偷偷哭吧？”
璃儿的声音，清越如泉，缓缓流淌进心里，关怀抑或取笑，都是熨帖温凉的味道，滋润着所有的情绪。
而关乎委屈与哭泣的一切，向来是不能问的。
尤其，不是爱人能问的。
“青岚？青岚？怎么不说话了？青岚？”东方璃听不到任何回应，不由着急起来，啪啪地拍着门。
萧青岚紧紧咬着唇，垂头，用手一次一次地抹着眼角，温热的液体没入指间，浸透细碎的伤口，微末又清晰的疼痛。
她不说话，她擦去泪水，她疼，她不会告诉别人。
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青岚——青岚！青岚——”呼唤的声音却蓦地大了起来，忽大忽小，如同忽远忽近。
紧咬着嘴唇的小孩抬头，却看到了那双眼睛，千亿星辰一般璀璨的瞳眸。
她看到了高高跃起的东方璃，看到了飞扬的青丝，挥舞的双手，鼓荡的领口与袍袖，散乱又轻响的钗环——笨拙又迫切的姿态，却掩不住她眸底的关怀。
一次又一次的跳跃，狼狈得一塌糊涂。
这是她的璃儿。
萧青岚心头一酸，愈发不停地抹着泪水，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望着窗外闪现的女子，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样。
“别哭了，这脸花的，跟路边的野猫似的……”璃儿用力地跳起，大声戏谑。
“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肿成包子脸的猫啊……”
“别哭啦——非要让我长见识么？看一看包子脸桃子眼的小花猫？”
“来啦，不哭啦，好好看看本小姐的天姿国色啊——”
见她还不回应，东方璃一手扶门，喘着粗气，无奈道：“你再哭下去……我……我的脚……就要断了……”
“噗嗤——”青岚终是破涕为笑，云破月来：“我不哭了，别跳了。”
“好啦，告诉我，你这个木头脑袋又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
“哭这么厉害总有个原因吧？笨蛋！”
“我有点害怕……”
“怕萧伯父？他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一些时日就好了，也不会真的把你逐出门墙的，不要担心嘛。”
“不是，是怕今天……我，我要是没打过那无赖，怎么办？”
“打不过就跑啊！”倚在门外的东方璃毫无气节得理所当然。
“我跑可以，倒是……你没问题么？”门内肿着一双兔子眼的萧青岚考虑得煞是认真。
“那——大不了就赔礼道歉啊！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怎么样吧！”
“才不要！”萧青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可是，今天我确实不讲道理啊，事实上双方都不对吧？”不知道萧青岚又是哪根筋拧到了，东方璃下意识地转头看她，却只看到厚实冰冷的大门，想到那个受伤又郁结的笨蛋，又不由蹙眉。
其实，萧青岚也知道，以东方璃的脾性，跟人吵起来，那也多半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然而，心里就是觉得，觉得——不舒服。
“璃儿，我会好好练剑的。”
“啊？”东方璃一时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
“我才不管什么道理！以后谁跟你讲道理，我就打得她没道理！”哽咽后有些嘶哑的声音，语气决绝，无厘头地来了这么一句。
东方璃知道，这笨蛋八成正肿着一张脸，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恨恨地咬牙切齿。想到这，她低低地笑了起来。
“笨蛋，你过来。”
“啊？”
“快过来！”
“哦……”
萧青岚不明就里地走近门边，只见东方璃从铁窗边伸出手，向她招了招。
“把手伸过来。”
“嗯——”
两只手，隔着门，十指相扣，东方璃的手有些凉，萧青岚的手有点脏，却无碍她们抓住彼此，认真而笃定。
“青岚。”
“唔？”
东方璃挽起一丝浅浅地笑，微微的，纯净清甜，一如月光。
“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次日，清晨，阳光在东方初初撩起一抹亮色，薄薄的温暖安然。朝阳下的萧影山庄，巨兽般的阴影退散，只余清清朗朗的飞檐兽角，铜色的风铃，摇曳一地梦韵。
萧展翔穿过花园，径自走向禁闭房，面色沉定，不见喜怒。然而一路大步流星，来势汹汹的萧庄主，却猛地顿住了身形，目光停留在门前的纤瘦身影，露出几分诧异。
纵然是暮春，依旧是夜深露重，东方璃只能抱着膝，蜷缩在门前，静静睡着。眉尖轻蹙，睫如蝶翼，夜晚在她身上流连了几分水汽，恍然间，恰似泪盈于睫。
晨曦眷恋着她的眼角眉梢，轻轻柔柔，细细缭绕的温暖。
他想了想，也没有叫醒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让过，从拉开的铁窗看去——萧青岚依旧是昨天的样子，同样蜷在门边，歪头睡着。散乱的头发滑过肩头，落在她血色泥土斑驳的脸上，泪水滑过的脸颊，各式颜色花成了一团，瘦而单薄的肩，伤痕细密的手，仿佛诉说着她不应承受的责任与负担。
终究只是个孩子而已。
他咬咬牙，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身后的璃儿与青岚，依旧沉沉睡着，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明媚青涩，温柔如水。
如果没有那扇门，便能看见她们紧紧依靠在一起，发丝缠绕，面颊相亲，从容而心暖的模样，静守着彼此的所有——
仿佛从一开始，到最后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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