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狐狸遇到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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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未百无聊赖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杏仁豆腐汤，看着一屋子的达官显贵摆着官样面孔对着叶丞相一杯接一杯地敬酒，暗骂自家老哥病的真不是时候。
同样暗骂自家老哥的还有坐在苏未旁边的赵穆恩。
这也没法子，谁叫他们俩的老哥陪圣上出游的时候一个为了保护圣上不被忽然发狂的马颠下来骨折了，一个因为时节不好伤风了。原本像叶丞相生辰宴会这样的场合都轮不到他们来的，他们也乐得趁着老爹出门自己没人管好出门到处游玩。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己不得不来这个沉闷无聊波云诡谲的宴会已经够让人觉得憋屈的了，偏生还跟自从与自己在飞墨轩有过口角这三年来见面就要吵架的人坐在一起，两人碍着在众人面前为了保住各自老爹的面子没有发作，私下里却是你踩我一脚我给你一拳打得不亦乐乎。
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种打斗正好缓解了叶丞秋因病缺席给他们带来的郁闷心情的，绝对不会承认的。
苏未自然是不知道赵穆恩的某段公案。叶丞秋和他自幼认识，感情极好。这种宴席一般都是他大哥跟着父亲来应酬，所以席上的同龄人他认识的很少，原本被父亲逼着来就盼着行之能跟他坐一起，好歹还能凑一起说个话，谁知道行之也病了，更没想到那个莽夫赵穆恩竟然被安排跟自己坐在一起。
既然不能顺流而上，那就只能逆流直下！既然见不到好友叶丞秋跟他把酒言欢，那就只能跟死对头拳脚相加。不然这种宴会简直无聊透顶。
在被踩了十六脚肚子挨了二十一下腿上估计被掐出二十余快淤青之后，苏未不得已停止了和死对头斗殴的活动。到底赵穆恩是习武出身，在他眼中苏未的拳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根本伤不到自己。
“唉，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但是不跟那个莽夫斗一斗，这种宴会真是……唉……”找了个借口偷跑出来的苏二少在叶府后院的会风亭里摇着折扇望月感叹，一边计算着再过多长时间回席合适。
“江少爷，奴婢扶您到一旁歇息下吧。诶江少爷慢点，小心脚下！”
苏未闻声转过头去，一眼瞅见一个身量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被一位侍女扶着，跌跌撞撞的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右手合起扇子，捏着扇柄用扇尖拍了拍左手掌心，计上心头。
“哎呀江兄，这叶府的酒虽好却也不能这么喝，来，我扶你去行之的院子，他那里安静。”说着架起了从未见过面的江某人，一边说着“去准备些解酒汤送去行之的院子，再着人去跟家父说一声我的去处”一边对着一旁发愣的侍女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晃得可怜的侍女分不清东西南北，迷迷糊糊地应了。
计策得逞的苏未毫不留情地将江某人丢到院子一角的客房里，大步流星的走到叶丞秋的屋子门口，连敲门都省了，直接走了进去。意料之中的看见称病的叶大少爷好端端的坐在桌子旁和……
和赵穆恩一起说笑谈天？？？
在看清桌子旁的第二个人是谁时苏未猛地收住了脚步。
“……我说行之……虽然我知道你做事一向不拘一格出人意料……不过这份惊喜，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不然我也不会跟赵兄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舌战之时我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留点颜面给赵兄不让他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啊……”
叶丞秋温和的笑笑，假装没看到赵穆恩陡然变成柿子一般的大红脸，“三年前赵兄因为练字不得其法，赵将军又不屑于请先生教习，想要赵兄自学成才，赵兄走投无路才翻墙过来找我帮忙。算起来赵兄练字一事也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说一句赵穆恩跟着点一次头，看的苏未恨不得按着赵穆恩的后脑勺一巴掌把他拍到桌子上想抠都抠不下来，即使他的头能抠下来也会有杯盘碗盏扣在他脸上想抠都抠不下来。正要开口讥讽就看到青梅竹马眼帘低垂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于是立马将挖苦的话和着唾沫一起咽到了肚子里。
苏未那个心酸呐！想当初小小软软的叶丞秋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屁股后头，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他心里头那叫一个酥啊，那叫一个甜啊。谁知道叶丞秋自从在三年前见到了这个小不死赵穆恩之后，就逐步从纯良少年变成了披着羊皮的狐狸。
掬一把辛酸泪的苏未没忘了刚才叶丞秋那个暗示性（或者说威胁性）的笑容，随便扯了几句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唉！行之的狐狸病一旦犯了，就算是孔夫子在世都……唉！那个赵穆恩有什么好啊！这几年行之老是帮着他做事，唉！”
在他第一百零八次叹气的时候，被丢在屋子里许久的江某人也清醒了过来，捂着眼吱唔了几声，用以提示以各种频率各种音调各种姿势各种情绪叹息的苏未这里还有个活人。
“你醒啦……”苏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表示知道他已经醒了，顺手将醒酒汤端到床边，将人扶起来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和耐心的将一碗醒酒汤灌完，也不管江某人抹着嘴角淌出的汤汁咳得撕心裂肺，没心没肺地坐回去继续叹气。
江子染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庆生宴席而已，宾主尽欢即可，而且主角是叶丞相，为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子会被人轮番的敬酒。他哪里知道，这是那群公子哥儿欺负他不过是个刚被提拔上来的县丞之子，灌不了别人，拿他开涮呢。
也幸而他出身低微，中途离席也没人在意。那个扶他的丫鬟也是凑巧知道了他姓甚名谁，好歹江子染也是老爷请来的客人，就算他只是个县丞的儿子，身为一个下人她也不敢怠慢。
不过江子染自是不知道是谁扶他来这里的，他只记得被人一杯又一杯的劝着酒，实在是支撑不住才告罪离席，然后被谁摔到什么东西上，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再就是神智稍稍恢复的时候，听到不间断的奇异的叹息声。然后就是被人粗暴的扶起来灌了一肚子说不上来什么味道的东西，呛得自己止不住地咳嗽。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叹息的声音和优雅的坐姿完全不搭调的少年帮了自己，于是整理好了衣冠，小声开了口：“多谢兄台相助，在下江子染，表字安和。家父是……”
“啊啊，我现在完全没有兴趣听你说这——”苏未不耐烦的话语被转过头的那一瞬间闯进眼中的江子染澄澈的双眸堵在了喉咙里。
老实说，这长安城有叶丞秋和苏未两人坐着“首席美男”的位子，其他人在他们二人面前都不够看。这个江子染的长得也顶多算得上清秀，可是那份从内到外的干净却能让苏未看得入神。
眼前的少年一身乌绿色的细布深衣，头上只一支乌木簪子挽了一个髻，因为醉酒的缘故面上的潮红越发衬得他皮肤白如美瓷。最难得的是那双干净的好像能一眼望到底的眼睛，还有平静温和不起波澜的眼神，让苏未的烦躁瞬间消弭。
原本只是想找个“照顾朋友的”借口逃席，谁知道……
好像，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呢……
苏未盯着江子染，慢慢的叼起一抹坏坏的笑容
江子染不由得心里发慌。
“……这位兄台，我……”
苏未赶紧接过话头，“兄台名叫江子染？在下苏未，家父是工部尚书。放才见兄台酒意深浓步履阑珊，在下跟叶丞相长子叶丞秋交情甚好，于这叶府也很是熟悉，所以自作主张将兄台带到行之院落的客房歇息，还望兄台不要介意。”
江子染赶紧作揖，“哪里，是安和要多谢苏兄相助才是。”
苏未端着一盘心走过来坐到床沿上，“安和？安好顺和，这个表字到是和江兄很相称。来，行之家的点心很是不错，吃进嘴里甜香软糯又不觉得口中腻腻的难受，估计江兄今晚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先用些点心，一会儿我叫这里的丫鬟送点像样的吃食过来。”
这边江子染再次作揖谢过，因着刚才在花园附近的茅厕里吐了一场，肚子里空落落的实在难受，所以也不推辞，拿过一块点心细细嚼了，不住口的称赞，“丞相府的厨子手艺当真是好。”
“这算什么！”苏未唰的打开扇子，一边说一边将身子凑过去，“这长安城中若说吃食，‘天香府’若说第二，没有别家敢说第一。尤其是他家自酿的‘风染秋’，当真是好酒！若有机会，江兄可一定要尝尝。”
“……酒，就算了吧……在下实在是，酒量浅薄……何况，那天香府从来只接待达官显贵，在下区区一个县丞之子，还是莫要去丢人现眼了。”
看着江子染皱起的眉，苏未禁不住低声笑了笑，“呵，哪里来的那么多臭规矩。这么着，若是江兄有空，三日后便由在下做东，在天香府定订一桌宴席，请江兄务必赏脸。”
“这……”
“我与江兄一见如故，还望江兄不要推辞。”
江子染看他说得那么情真意切，虽不明他怎么就和自己一见如故了，也不明白那个“这么着”是怎么来的，更不明白怎么苏未就要请自己吃饭了。即使如此，念着苏未的身份，加上自家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在宴席上广交良朋，以便日后能在仕途上走得更顺利。何况，眼前这个人虽然不像夫子口中的那些君子一般谦静平和，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很安心。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边苏未看似随意的搭着话，不动声色的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心里头却在算计。看着江子染诚惶诚恐的表情，还有正儿八经一口一个“苏兄”“有劳”“不敢”的小心谨慎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弯了又弯，墨黑的眼眸里荧光流转。
“江兄嘴角，沾了点心……”说罢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便伸出食指轻轻抹了抹江子染的嘴角。江子染呆呆的表情和干净的眉眼烙印在他好看的瞳仁里，苏未顿时觉得心里头跟猫挠的一样。几乎是同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窜了出来。
苏未眯起眼，握住江子染拿过点心的手，动作轻缓的将其移到自己嘴边，轻启唇瓣含住他沾着点心碎屑的手指仔细舔舐，灵巧的舌尖在指腹打着转儿带给江子染细细麻麻的痒意。仿佛是舔够了，苏未放开江子染纤细的指尖，抬起视线笑意盈盈的凝视着对方，露出一个狐狸般魅惑的笑容，压了压嗓子，发出的声音低哑而诱惑，“唔，好吃……”
单纯干净的少年怔怔的看着苏未，手一松，茶杯落下摔得粉碎，清脆的声响唤醒了江子染神游在外的神智，一张小脸在瞬间红了个透彻，赶忙从床上翻身而下，却因太过慌张一个不稳四脚朝天的着了地。一旁的苏未赶紧过来扶，却故意将唇凑到江子染耳边，低沉着嗓音，“江兄小心啊，摔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江子染像甩烫手山芋一样甩开了苏未扶着他的手，只觉得方才苏未呼出的热气拂过哪里，哪里的皮肤就烫得要命，于是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规矩了，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噗！”苏未望着江子染逃离的方向，走到门边临风而立，心情甚好的摇着扇子。“唉，真是个呆的可爱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狐狸遇到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