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三】辩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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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仆役做事利索，没多久就将大厅收拾妥当，留两个席子置于大厅中央，席子边各置一个小几摆上茶水点心，其他武林人士的座位都被挪到大厅两侧。
这些侠士们都没见过什么辩合之术，心中倒也好奇，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准备看好戏。
四大才子那边当然是雷昭习打头阵，只见他施施然跪坐与席上，抬手一揖，“钟贤弟近日得了喉疾无法出言说话，今日辩合便由在下、曲贤弟、乔贤弟向叶兄讨教辩合之术。此番辩合三战两胜，可好？”
叶丞秋回礼，“依雷兄所言。”向前一抬手，“雷兄先请。”
雷昭习道：“请问叶兄，胜与败是不是相对的？”【注】
“是。”
“日出与日落是不是相反的？”
“是。”
“那，人的成长与衰老，是不是相反的？”
厅上有人耐不住性子喊了一句“你到底想问什么啊！别啰嗦赶快说！”
白洛云赶忙打圆场，“周贤弟稍安勿躁，他们读书人讨论什么辩合之术，就是这样的。”
叶丞秋对白洛云行礼道谢，继而转过头来成竹在胸地回道：“当然。”
雷昭习得意一笑，“那每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出的？”
“随着时节的变化，日出的时间并不确定。但差不多，是在卯时。”
“叶兄错了！太阳，可从来没有升起过！”仿佛没听到大厅里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雷昭习满面微笑遥着扇子，“太阳每日从东方升起于西方落下，从日出的时候起太阳就开始从东往西移动，每升起一分，便向西方靠近一分，所以太阳从日出的时候起便开始日落了。如此，太阳一直在降落，并没有升起。这点，叶兄同意么？”
“同意。”
“那么，人的成长与衰老不也是如此么？人只要每多成长一刻，便是向衰老靠近一步。因此，人从出生起便一直在向衰老靠拢。所以我们大家一直都在衰老，都不曾成长过。这个结论，叶兄同意么？”
叶丞秋转身倒茶，从容不迫地回道：“如雷兄所说。”
雷昭习眉尖一挑，“那你我的这场辩合，从叶兄抱着必胜的心态跟我辩论开始，便已经开始逐步走向失败，叶兄可同意么？”
叶丞秋闻言翘起嘴角，“不急，”说罢将手中茶杯往雷昭习跟前一送，“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烦请雷兄将这茶盏端起。若雷兄端的起，在下便认输；否则，便算雷兄输了，如何？”晶亮的眼睛一弯，多少筹谋沉淀其下。
赵穆恩一听就急了。这算什么啊？这么着就输了？！你不是很能辩的么？平日里欺负我的本事哪里去了？！你就叫他这么欺负着？那说出去我多没面子啊！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就将自己的想法带了出来。坐在一旁看得得趣的皇甫涵感受到身后某只老虎急的坐立不安，他一皱眉，苏未赶紧用扇子狠狠敲了一下赵穆恩的膝盖，示意他安静些。
其实不光是赵穆恩，大厅里的江湖人士都觉得这个什么长安第一才子是疯了，端个茶盏而已，三岁的孩子都能做到。
雷昭习也是这么想，他嗤笑一声端起茶盏，“这茶盏我可端起来了，叶兄，可要认输？”
叶丞秋笑道：“哪里端起了？”
大厅里议论声顿起，心说这个叶丞秋不是疯了，是傻了。
雷昭习笑道：“叶兄就算不想输，也不能这般——”
叶丞秋面带微笑地打断他，“若依雷兄方才所说，这个茶盏无论被端起多高、多久，终归是要落下的。它每被端高一分，便是向落下靠近一分，所以当兄台端起这个茶杯的时候，它便已经开始降落。如此，这个茶杯从一开始便是一直在降落，何谈‘端起’一说呢？”
雷昭习面上一僵。
第一战，胜！
这厢，曲风苑上前，行礼之后并不多言，对着外面挥挥手，跟着来的小厮将一匹白马牵到大厅。江湖人士没有不爱马的，见到此马都在心里赞一声：好马！
曲风苑见状甚是得意，全然没看见叶丞秋在看到白马后了然自信的微笑。对着白马一抬手，说道：“此番辩合，我们便以白马为题。”
叶丞秋将计就计，“好，便以马为题。”
曲风苑一扬眉，“叶兄错了，是以‘白马’为题！”
“曲兄说以白马为题，在下也说以马为题，有何错误？”
“当然错了。白马，可不是马啊！”
大厅里的议论声立时沸了起来。赵穆恩瞪大眼睛，心说这个人才真是疯了，怎么白马就不是马了呢？
这厢，曲风苑不疾不徐解释道：“各位莫急，容在下细细道来。”转头看向一个侠士，问道：“这位兄台，若是有人借了你一匹黑马，第二天还给你一匹白马，说反正都是马，你能接受么？”
那个侠士摇头道：“当然不能。”
“这便是了！若是说白马等于马，黑马等于马，那岂不是说，白马等于黑马？所以在下才说，白马不是马。”
满厅的武林侠士都傻了眼，感情自己素日里骑的白马、黑马、棕马都不是马？听他说的都很是合理，可是最后的结论却实在是匪夷所思，怎么白马就不是马了呢。紧接着，他们将目光集中在叶丞秋身上，想看看这个仍旧挂着微笑的年轻人怎么回答。
一旁的皇甫涵也看了过去。白马非马之说，叶丞秋，你要如何应对？
叶丞秋一脸为难的皱起了眉，“曲兄，怎么能如此说呢？”
曲风苑诧异道，“怎么？”
叶丞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嘴上却说得顺溜，“依曲兄所说，我叶丞秋是人，”转头去看方才回答曲风苑问题的侠士，“这位侠士也是人，可是这位侠士又不是在下，所以这位侠士……”
厅上的人立时反应过来：那个人他不是人。
叶丞秋继续道：“如此类推，这满大厅的英雄豪杰都……”
不是人！
霎时间拔剑声叫骂声此起彼伏，直到叶丞秋温和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大厅里这才安静下来。
冒着冷汗的曲风苑犹自强辩道：“叶兄此言差异……在下方才所说，可不是那个意思，叶兄莫要扭曲歪解——”
“曲兄这话错了，‘那个意思’可不是在下方才所表达的意思。要知道，若在下说曲兄的话是‘那个意思’，而曲兄又说在下的话是‘那个意思’，那岂不是说，在下的话便是曲兄的话了？”
曲风苑抽抽嘴角，不知道如何应对，掩饰般的去拿小几上的茶盏，谁料茶盏里却已经空了。白府的仆役要过来倒茶，被叶丞秋抬手止住。他笑道：
“你不问，曲兄想要什么茶么？”
曲风苑没设想这里头也有诈，只想着拖延一会儿时间让他想想如何应对，便随口说道：“西湖龙井。”
谁料叶丞秋摇头道：“曲兄错了，西湖龙井，可不是茶啊。若说西湖龙井是茶，碧螺春是茶，那岂不是在说西湖龙井等于碧螺春？”
这个时候才知道敌不过对手的曲风苑还是不认输，满头冷汗的他对跟着来的小厮说：“帕子。”
那个小厮刚要递过去，也被叶丞秋止住。
“错了，这个绣着红梅珠香的帕子不是帕子，你主子要的不是这个。”
满座的人都看出叶丞秋在故意整他，刚才被骂不是人的众人都笑意盈盈地看着笑话，谁也没阻拦他。
终于，你来我往几次之后，曲风苑白眼一翻，竟是气晕了过去。
白洛云强忍着笑，吩咐白家仆役将曲风苑扶回去。
坐在角落里的苏未用扇尖拍拍掌心，暗自赞叹一声，又无可奈何地笑笑。他知道叶丞秋这是憋了几个月的气好憋不住了，拿他们撒气呢。斜眼去看一旁的赵穆恩，原本以为他会露出“叶丞秋平日里对他手下留情很是感激”的，亦或是“十分惊恐打定主意以后坚决不要与叶丞秋为敌”的表情。可谁知他竟是皱起眉抿紧嘴。
苏未转念一想，已然明白。
赵穆恩这个混小子也看出叶丞秋这是找人撒气，而他这股子气很明显是因为赵穆恩才生的。这小子心底里愧疚着呢！
苏未垂下眼帘，一眼撇到谢衍暗紫色的衣角，嘴角带笑，眸中暗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三】辩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