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对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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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穆恩的表情被烛光晃的阴晴不定。
他抿了抿唇，走到叶丞秋身前，慢慢伸出双手握住他的肩。虎一样凌厉的眼神逼的叶丞秋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所有细微的情绪变化都在赵穆恩的凝视下无所遁形。
叶丞秋定定神，试探性的问道；“……赵兄——”
赵穆恩打断他，“是你做的，是不是？”
感觉到赵穆恩好像知道了什么，叶丞秋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慌乱， “不知赵兄所指的，是何事？”
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赵穆恩皱起了眉，语调平冷，“任家的事，是你做的吧？”
“……赵兄，何出此——”
被叶丞秋挂在嘴角的微笑彻底刺激到，赵穆恩再次打断他，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好像这些话在肚子里存了很久，不吐不快。
“在翠兰山遇到你的前几天，小雨跟我说过她和任家小姐在流翠堂见过你，你夸任小家又像梅花又像牡丹的，惹得人家喜欢上了你，别跟我说‘只见一面怎么可能’这种话，你叶丞秋有这个本事，你知道，我更知道……
“那支簪子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法子让小乞丐捡到那支簪子，再用计将王发引到酿茗轩，你知道王发见财眼热，一定会寻小乞丐的麻烦，再推波助澜，将他们引到公堂之上……
“你知道刘传德贪财，看到那么好的簪子一定会据为己有；你更知道刘传德这几日正巴狗儿似的讨好任成明，那支簪子一定会被当成贿赂送到任成明手上……
“长公主和任小姐交好宫中人人皆知，任小姐的小女孩子心思你再清楚不过，她听你那么夸她又得了那支簪子，自然会日日戴着进宫。你算准了长公主一定会帮她，也一定会把你叫到乐安宫创造机会让任小姐多多见你……”
似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他顿了顿，艰难的开口，“然后，你又叫人悄悄去请圣上，让圣上看到那支簪子，定任家的罪！达成你的目的！”
叶丞秋不知道赵穆恩原来心思灵透至此。他睁大眼睛，几种情绪从眼底一一闪过，多少辩解在腹内纠结几次，到了嘴边却成了：“那，赵兄你，想要怎么做？”
这一句话，便是承认任家的事，是自己一手策划的。
赵穆恩一双清亮的眼睛迅速被难以言说不知何起的痛苦覆盖，他紧了紧握住叶丞秋双肩的手，看进那双平静的不起波澜的眼睛，双唇发抖。
“你好可怕……”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目光在整个屋子游移了一圈才回到叶丞秋身上，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好可怕……”低下头去，似是不敢去看眼前的人，亦或是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叶丞秋微微抬起头，在赵穆恩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放纵情绪在眼中翻涌。他仿佛能预见马上要发生什么一样，听天由命的垂下手去，一动不动，任由赵穆恩颤抖着说出的一字一句响雷一样炸的自己耳膜轰鸣。
“我知道……朝堂上的争斗向来如此……可是你……你竟然利用一个女孩子的感情……你知不知道人心是很脆弱的！是利用不起的！历经此事，你叫她以后怎么——”
他停下来，呼了一口气，继续道。
“细想起来，你我之间的事情，实在是蹊跷……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你……皇宫里也是，长安城中也是……你的手段确厉害，竟能整的我被你耍着玩儿还傻乎乎的乐在其中心甘情愿……呵，我真蠢，被人耍被人看足了笑话，还想着要想法子跟‘你’做朋友……”
他颤抖着肩膀沉默良久，抬起头来，满眼的失望和痛楚不加掩饰，“叶丞秋，你告诉我，你这么做，是要利用我谋求什么……”
叶丞秋痛的缩起瞳仁，刚要开口就被赵穆恩拦住，“别说你没有算计过我！不然我怎么可能日日都在御花园里见到你！不然怎么可能会那么巧那日我偏生在酿茗轩见到你！你把我拉入那件事情，无非是想多拉一个人下水好掩人耳目让你不著痕迹的全身而退！”
眼前的人怔怔的瞪大眼睛，启开的嘴唇不住的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赵穆恩只道说中了叶丞秋的心思，他心生愧疚无言以对。失望铺天盖地的砸下来，胸口阵阵发痛。
“你竟然……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原以为，你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争强好胜而已，所以你对我冷嘲热讽把我耍的团团转我也全然不在意，因为我原先真的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一个值得结交的、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骤然拔高的语调忽的降了下去，“你真可怕……真可怕……你到底算计了多少人，你到底将多少人都玩弄在鼓掌之——”
“够了！”叶丞秋再也忍不住，挥手打掉他置于自己肩上的胳膊，盛怒之下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要顾忌两家的安危，满腔的委屈愤懑到了嘴边被硬生生咽下去，苦痛一路划过肺腑遍体生疼，“你刚才也说了，朝堂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封左那只老狐狸欲将我叶家斩草除根你难道要我坐以待毙？”
“那你也不能利用一个人的感情！”
“封左一派行事向来是小心谨慎，若不攻心为上，我要如何避其锋芒从而保住叶家上下？”
“所以为了保住叶家安全你什么都做的出？为了叶家你连我都要算计进去！！？”话一出口他和叶丞秋皆是一愣。赵穆恩别开眼睛颤抖着深喘几次，“是我傻，本来你我两家就不和，你算计我，也在情理之中……若有必要，你自然会想法子将赵家推出去……老爹精明果敢，自然不会被你蒙骗，所以你就瞄上了我……”
赵穆恩转过头去，偌大的书房回荡着他字字伤人的话语，“用尽心思让我对你恨不起来甚至还心生好感想要与你结交……哈！这样，有朝一日叶家蒙难，我这个呆子便能不管不顾的替你出头充当替罪羊……你做这一切纵然是为了叶家，可你的良心何在！！你竟可将人的感情视若敝履随意玩弄！！”
他怔怔地看着叶丞秋扬起又缩回的手，咬出血丝的惨白的薄唇。满嘴的苦噎在喉咙咽不下去，赵穆恩咽了咽口水，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叶丞秋，我赵穆恩在你心里，竟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叶丞秋的面色霎时惨淡如纸，所有的声音像是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一个字都说不出。
赵穆恩抬眼看他，狠狠心继续说下去，一字一句，伤人伤己，“从今天开始，我赵穆恩，跟你恩断义绝。你既然可以用尽心机保住叶家，我自然也可拼尽全力保住赵家。”低下头去，声音已不再发抖，却是字字成冰砸地有声，“叶丞秋，你若是要对我赵家动手，我纵然一死，也要亲手杀了你。用我一条命，换赵家一家老小平安，呵，值！”
说完他就翻出窗外，身姿矫健好似一只猛虎。
叶丞秋立在原地动也不动，说不出话来。
费尽心思只为保住叶家上下安宁终老，他说他不择手段无情无义；殚精竭虑只为求得两厢安好厮守终生，他说他工于心计玩弄人心；百般思量千辛万苦只盼他能想起一星半点往昔在一起的日子，他说他利用自己包藏祸心。
为了赵穆恩他义无反顾陷入政局博一场生死之弈，为了叶家他将痴情痛相思苦尽数吞进腹中赌一场情深可寿。
他这六年顾前顾后隐忍不发，他这六年日日思夜夜想几近疯狂，他这六年为叶家、为他做尽一切，却只为自己求一个情有巢安，他这六年痛了那么久忍得那么苦做了这么多竟只换来他一句“你我恩断义绝”。
可当前局势未稳，面对赵穆恩的质问他偏不能将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因为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叶家；而且，只怕这日后，他手里能握住的，也只有这个叶家。
伸手揪紧桌布，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溢出眼眶，满眼通红像极了被逼疯的小兽。
他竟是不知道这份情是该断，还是该续。
若要续，眼前一片支离破碎的灰白似是再也拼不起来的希冀；若要断，这情根深种于心，沿着血液肆意滋长了十年，想要连根拔起莫不是碎骨断筋割肉剜心一般的痛。
终于忍不住，叶丞秋低下头，极力压低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般裂痛的哀嚎，久久不歇。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十九】对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