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卅九瑟·委身 ...
-
喝完了药,我很识趣地自己退出了房间。
一时也没见其他人影,我也乐得清闲。
院子里梨花树开的正好,仿佛私酿了半个冬季的白雪此刻倾囊拿出堆在枝头,自顾自热闹,又清新美丽的让人叹息。
我拖着两条腿坐到树下,抱着膝盖发呆。
倘若我活到这里为止,总结起来,后半辈子就是虚度光阴的典型,成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时光哗啦啦就从指缝间溜走,那样的无形,都不如凋落指头的花瓣至少曾经盛放过。
简直像香炉底的一层灰。
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出现了黛青衣袂,下摆上绣着几只闲鹤。
走过来的人蹲了下来,宽大的掌心托着个小碟,碟子里放着两层梨花糕,刚出炉,还冒着热气。
“……吃点东西。”游梓熙轻声说。
我没有回话,也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糕点,努力看清它的每一丝纹路,甚至热气的形状。
肯定是因为身子越来越差的原因,人也变得越来越容易多情感伤。
不然怎么只是见到几块糕点,都会被它的热气熏得眼眶发热呢?
“不喜欢?那我再去做点别的?”游梓熙格外的耐心,又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还不小心噎了一下,也不在意,只是指指边上的位置,“挺好吃的,来,坐。”
“话说你到白谷都没有半个时辰吧?怎么想住了许多年一样连糕点都做出来了?”我闲聊到。
游公子斜瞟了我一眼,反问道:“这很难吗?”
我难得有兴致的闲聊,就这样被残暴无情地打断了。
我恶狠狠地又往嘴巴里塞了两块糕点,结果,彻底地噎住了……
游梓熙一脸嫌弃地把我扶回了屋,兑了杯温热的茶水给我喝下。
坚持把小碟子里的糕点全部吃完,我才满足的擦了擦嘴巴。
“很饿?要不我去煮点面给你吃?”游公子这下是彻底展现了自己居家好男的风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会杀人会保镖还会做饭,实在讨喜。
于是我色迷迷地伸出狼爪,摸了把游梓熙的俊脸。
游梓熙惊讶地挑起眉梢,不做声响地望着我,眼底清韵光芒仿佛浅浸水面的疏星。
“……梓熙。”
记忆中的我似乎没这么亲近地叫过他吧?不过游子归家,多愁善感些,做些傻事说些傻话,还是挺能理解的吧。
游梓熙也伸出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我以为他要一把扯下的狼爪,结果他只是握着,微笑着无限温情地望着我说:“思春了?”
姑奶奶的。
我立刻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手。
发春的萧亦瑟情绪激动,辗转反侧至傍晚也没睡着觉。
我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滴溜溜穿上鞋披上袍子就推门出了屋。
月光顷刻而至。
月夜下的山谷仿佛真实存在的世外桃源,仿佛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被包裹保护。
千山月下千山静,静静相拥而眠。
我又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又虚度了些许光阴,才慢吞吞挪动了脚步。
半夜的幽思女子大抵是有些什么神奇功力的,比如隐隐判别出每间屋子到底住着谁。
当我最后站在一间屋前,盯着窗扉处透出的烛光又发了不久的呆。
还是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吧”。
我把手放在门上又是一会,才慢吞吞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入眼却是一片氤氲水雾。
先前说了,半夜幽思的女子可能会有些微妙的直觉。
现在看来,这种神奇功力那是一点都没有,比如为什么我没有猜到衡遇白在沐浴。
不浓不淡的水雾漫漶在房间里,仿佛蜃光幻境,微微的暖与湿。
衡遇白赤-裸着身子背对着我站在水桶里,湿透的发丝贴在背脊上,热气挨着雪白的皮肤像是花香推着寒雪。有水珠从宽阔的肩落向脊椎凹陷处,顺着往下流……都在淡淡的水汽里,不清不楚。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半裸着身体的衡遇白,比起上次脸红心跳的,这次明显道行大进,成功清心寡欲,目不斜视。
真是可喜成就,虽然总觉得目不斜视也不太对……
衡遇白转过身来,毫不在意自己赤裸湿漉的胸膛被看到,不远不近,他似乎望着我笑了一下,开口道:“什么事,怎么不走过来点。”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了一点。
在我站定的那一个瞬间,哗啦啦水声响起。
我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赤身裸体地跨出了浴桶。
衡遇白的身体生得很好看,修长、精悍,水珠自雪玉一般白润的皮肤滚落,一览无遗。沾水的漆黑发丝瀑布般泄下来,蜿蜒在胸前背后,却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
我的下巴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砸穿了地板。
头几乎要埋进胸腔里,等一根微凉手机轻佻地抬起我下巴。
抬起头,正对上衡遇白狭长的眼,水墨画勾勒出来似的,层层渲染,流光明灭,风韵到了极致。
衡遇白穿着轻薄的雪白亵衣,长身玉立,风流蕴藉,发梢上还有未干的水滴洇染在衣襟。
他望着我笑。
“那么这么晚,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呢?”
我望着衡遇白英俊得近乎不真实的容颜,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仿佛狂欢后宿醉的疲倦,一骑绝尘后蓦然回首的风景。
渐渐猜测,渐渐摸索,渐渐确定了一件事。
“需要我做什么,才能让你在见到锦瑟的骨灰后,不会杀了我?”
衡遇白挑起了眉梢。
眼前人撩了下垂在胸前的发丝,慢悠悠走到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下后转头望着我,嘴角缀着浅笑。
“谁告诉你我要杀你的?”
我慢慢吐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还需要别人告诉我?衡楼主,我虽然不聪明,总归是知道常理的。”
“常理?”衡遇白昂起下巴笑望着我,眼底一片深暗,仿佛墨色金鱼在底端游动,“揣测我的常理,还真是难为你了。”
我站着继续微笑回答:“你看,你已经不称呼我为瑟瑟了。”
衡遇白怔愣了一会,忽然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极其放纵肆意,仿佛就逢知己青梅煮酒,仿佛喝了个酣畅淋漓。
他随意将茶杯推开,站起身疾步就像我走来。
我依旧定定地站着,没有向前迎合也不曾后退躲避。
今天我的下巴算是倒了血霉了,之前被摸被挑被吓得掉下来都算了,现在被这么狠狠捏住,我甚至怀疑它都快碎了。
离得太近,能闻得到他刚沐浴过的味道和发间淡淡的湿气。衡遇白俯下身,把头搁在我的肩上,他微微侧过头,嘴唇擦过我的耳垂,声音仿佛飘渺的云雾,又像沾着毒的花叶。
“如果我说,想让我不杀你,从此之后放过,可以,但要你今夜委身于我呢?”
……
……
我的脸有些崩坏,那些烂俗话本里,不总有这些桥段么,衡遇白你堂堂彤天楼的楼主杀手界的大神!居然出这么狗血的招数!
我正准备开口,却立即被打断了。
“我不接受谈判,”衡遇白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若教旁人看了,肯定会觉得这个英俊的男人笑得孩子气,“只有这个条件。”
我沉默着,脑海中感觉灌满了风声与海浪声,任用衡遇白用手指描摹着我的轮廓与五官。
也不知过了多久,腿都有些酸了,同样沉默的衡遇白轻笑着开口:“好了,乖乖回去睡觉吧。”
我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衡遇白的眼。烛光摇曳,光影流动,照进他的眼底依旧深暗一片。而在下一刻,衡遇白怔愕地瞳仁微缩。
我忽然伸出手,一把扯落了自己的腰带。
也知道为什么,却不大想说出来。
我竟然想要活着。想要活下来。
我开始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裳,面无表情,镇定自若,指尖没有半分颤抖。
衡遇白眯着眼冷冷望着在这一刻显得低贱至极的我,抿着唇,眼睛如同锋利的刀刃割在我裸露的皮肤上。
当我将手伸向背后想解开肚兜的时候,衡遇白伸手钳住我的手臂。
他应当是恼怒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恼怒,手臂感觉要断掉,眼前人的眼瞳仿佛落满了霜雪,冰冷的惊心。
“……为什么?”声音都有些微微沙哑。
我吃力地想了想,才猜想或许是这样的,一个百般推拒你的女人忽然自甘下贱脱尽衣裳,却不是因为爱你,应当还是挺羞辱人的吧。难道我这样脱衣服就很轻松,何必要这样彼此羞辱呢。
我望着衡遇白漂亮的脸漂亮的眼,他问为什么,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它们争先恐后想要从喉咙里翻滚出来,却在出口的那瞬间全部变成懦夫,蜷缩着回到心底,不敢再发一言。
在我犹豫着说什么的时候,眼前天旋地转,后背落上实物,才知道已被压在床上。
落在唇上的吻就像一把火,毁灭自己也要焚烧能触碰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