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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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风]娃娃
娃娃
里包恩不止一次地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
跟踪是杀手的强项，敛声屏气对于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以至于做这件事的人都会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犯了职业病。一平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孩，玩着积木，笑着，在大人构筑的凝实的空气中跑来跑去，不会注意到身后的眼睛。
里包恩看着那条辫子自顾自地垂在一平的身后，随着女孩子的动作随意地晃来晃去，像是他熟悉的光景，然而又留下了个过于软绵绵的印象而与记忆有了微妙的不同。背在身后的小小的包裹皮鼓鼓囊囊，露着一大块黑色和一小块肉色，针脚算不上细腻却也整齐。里包恩自不远处的墙角边看去，他没有改变眼神。那是个布娃娃。
起因就是那个布娃娃。
“当年那个粗枝大叶的拳击社社长也学会关心女孩子了”，看到那个布娃娃时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十年虽然没有改变得了晴之守护者的语癖，但青春期到青年期的时间毕竟是如此显眼而无法忽视的事实。这么想很正常，再正常不过，少年的成长是渐进的，他们自一点一滴中成熟起来，而这成熟也恰恰表现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不像那些该退场的老人，会在某一瞬间令人意识到时间仿佛是压缩饼干般缩成一团，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为什么走，不知道。
风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为什么走，里包恩不知道。
晴属性的奶嘴挂在胸前，明黄色的漂亮的球体，像以往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中一样。那个娃娃的身子包在包袱里，隐隐地露出点紫色，里包恩猜不出是不是也有个同样的奶嘴挂在它的胸前。
严格地来讲，这个世界的风与他无关，他的风还好好地活在十年前的世界。说“好好地”或许不太恰当，但至少还活着，至少能和他说话，能对他微笑，能握住他的手。
十年后可乐尼洛死了，玛蒙死了，威尔帝死了，史卡鲁死了，自己也死了。听到这个消息他没有太惊讶，彩虹的死亡在意料之中，只是时间和方式的差别。死亡名单如一个跛脚之人，每一个名字都像一个超过了习惯高度的楼梯，深一脚浅一脚地直走下最深的黑暗。里包恩沉默地听着，不是风，不是风，依旧不是风。他不知这种心情是等待或是庆幸。
风，失踪。
一看便知是草率中留下的记录，缺了几位死者的死因，自然更不可能写着遗言，白纸黑字的只记载下最终的归宿。里包恩想问失踪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但他忍住了。眼下的情形自然不容得他去发泄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杀手很清楚。不久之后他听说白兰那里集合了五个奶嘴，属于风的那个与其他四只排列成圆圈，一律是澄澈的原色，透不出岚之火炎赤红的色泽。里包恩忽然想起有次风偶然来到泽田家做客时自己随口说道“难怪我的奶嘴这么亮”，那时小小的武术家笑着低下头，注视着岚之奶嘴的光芒逐渐暗下去，最后恢复了原本的红。
奶嘴是找到了，但风去了哪里，里包恩不知道。
屉川了平没有说起这娃娃的来历，一平不懂问，里包恩想问却没问，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被抛在脑后。本来就是件无足挂齿的小事，比起世界末日要小得太多，更何况还属于那个听到名字或许还要想上一两秒钟的人。风是那种有人望而没什么人缘的类型，这一点被里包恩调侃过很多次。温柔却太认真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性格，不远不近实则是最坏的距离，风自己也懂。
手工的针脚来自于风还是十年后的一平里包恩难以判断，若是前者的话，或许这世界的风会比自己那个更有幽默感也未可知。里包恩这样想着，忽略了自己下意识勾起的嘴角。
包裹解开了。
里包恩想要凑近些看便从墙角移到了桌子的后面。紫色的衣服，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像他。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表情，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一平抱着布娃娃开心地笑，自豪地给同伴介绍说这是我的师父我师父很厉害云云，自然得到你师父好像云雀的回答，引得女孩子顿时红了脸颊。
哎，你看你造成的不良影响。
几步之外玩着娃娃的女孩减慢了动作，对那圆圆脸庞的抚摸不再流畅，捻着那条发辫的手指渐渐带上了极细小的停顿，一格一格地像是影碟机的慢放，最后完全停了下来，变成一幅褪了颜色的画。
里包恩站在画的外面。
杀手是离死亡最近的职业，他无意将这个头衔让给殡葬师，因为面对着过去式的后者显然感受不到正在进行式那般电光火石的惊心动魄。只是现下杀人对于里包恩就像空气一般引不起波澜，他本以为死亡也是，但实际上不是。
纵然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处于死亡的威胁，但再漫长的不安也无法与死亡本身相提并论。
这样的日子，还有十年。
小孩子们玩累了就倒头睡在地上，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积木和彩笔一起，不知道它们能否带来一个个色彩缤纷的梦境。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没来得及内部装潢的基地空落落的，只有灰色的坚硬的墙。安静将空间成倍放大，橘色的光照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里包恩走过去，他对自己控制声音与脚步的能力及其自信，但在伸手时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词——小心翼翼。
他想起风总说的修行不足，心里自嘲地笑笑。
为什么是紫色而不是红色。
眼睛真小。
辫子有点短。
脸上的缝线露出来了。
这时候就不要戴奶嘴吧，还多一道工序。
里包恩双手拿着那个娃娃，时而拿远点，时而又近些，苦恼于婴儿的胳膊太短，怎么拿都似乎是一样的姿势。一肚子的吐槽涌上来，要一个娃娃满足完美主义者挑三拣四的眼光，果然还是要求太高。
应该笑着的。
里包恩伸出手，游移了片刻轻轻戳戳布娃娃的脸颊。细小的手指戳下一个更小更圆的洞，光照上去，一半变得更亮，一半变得更暗。手指移向那个抿着的嘴巴，带着梦游般的恍惚感，一遍遍划出一个微笑的嘴型。
即使不做彩虹之子，我们有一天也都会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风还是笑着的。那时里包恩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杀手本就是朝不保夕的职业，他不在乎。
还有十年，真是太短，太短了。
里包恩第一次对时间有了如上观感。
他伸伸手臂，不得不再次确认那硕大的头颅与短小的四肢。不想猜婴儿的体态是否是Checkface的恶趣味，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大概想要……
……能再，拥抱一次。
心中忽然一怔，看着那个被他拿远了些的娃娃，他的表情比这个好看多了，里包恩这样想。
小小的杀手闭上眼睛，环起手臂，黑色的辫子从他的手中滑落，软绵绵地垂下来。
他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娃娃。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