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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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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法术残光碎芒之中,一名身姿曼妙的白发女子大步向众人走来。她身披皇室才有资格穿着的紫色长袍,潋滟容光却生生令华贵的紫色沦为陪衬。当她碰触到发间沾带的残叶时,破朽的叶片霎时成为在她指尖缱绻流连的蝴蝶,却被她漫不经心地抛开。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女子近前,用长鞭手柄挑起魔翳的下巴细细端详:“不错,还没瘦得脱形,这次算你过关。当年你不辞而别的旧账稍后再算,我现在先同某个人小鬼大的小子好好聊聊。”
女子话音未落,龙溟已知不妙。知道唯一的救兵父皇不在,他赶紧顾左右而言他,试图分散母亲的注意力:“母后,您难道不是特地来接舅舅的吗?”
“少讨好卖乖。”夜叉族皇后魔翎满面微笑俯身捏了捏儿子柔软的脸颊:“昨天被法术老师夸了几句,你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天下无敌,可以肆意乱来了,是么?”
“母后……”龙溟被她笑得寒毛直竖,连忙硬着头皮讨饶:“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听说有魔兽过来捣乱,前来一探究竟,想要为民除害而已。现在魔兽已除,儿臣也毫发未伤,母后就不要生气了吧。”
“毫发未伤?若不是你舅舅及时赶到,你觉得你真能毫发未伤?”魔翎蓦然沉下面孔,“连巡卫统领都曾折在吞叶地龙手下,你明知如此还大胆只身前来,当真不分轻重!若你有个损伤,如何对得起对你殷殷期许的父王和夜叉族人?!因小失大,愚不可及!”
龙溟被斥责得低下头去,小脸上却满是不服。那倔强模样让魔翎看得越发生气,还要再说,却被魔翳在肩头轻轻一按:“姐姐……”
“怎么,你要为他说情?”魔翎英气不让男子的长眉微微皱起,“你不知夜叉国的形势,现在看似太平,但陛下他……若这孩子仍这般不知爱惜自己,就枉费了我平日教导他的一片苦心!”
“姐姐。”魔翳平平道,“我只想告诉你,有人来了。”
前方不远的城门处,进进出出的魔族都在守卫示意下退让到一边,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披甲执戟鱼鳞而出。为首之人身材魁梧,气势凌人。可惜一条褐色长疤自额头划过左眼,长长贯穿到下巴,令人见之心惊,完全破坏了他堪称周正的容貌。
一见此人,魔翎不禁深深皱眉,随即舒展开来:“啧,遇上了啰嗦的家伙。”
来人亦已注目到魔翳一行,立即大步走来。他凌厉的目光依次扫过魔翳和朝罗两个陌生人,随即看向龙溟:“平常这个时候,殿下不是应该在宫里陪伴陛下么。怎会在此处?”
注意到龙溟衣袖上的泥土,再看到袖袋中微微透出的淡色碧光,他眼神越发犀利:“这碧珠是地龙体内才有,莫非殿下去挑战地龙了?龙野已奉陛下之命前去围杀,又何需您出手。殿下乃千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境?皇后陛下——”
龙野看向魔翎,沉声说道:“您生性好武,最喜与人比斗,臣本不便多言。但殿下术法尚未大成,您却让他前去对付吞叶地龙,是否太过儿戏?设或皇子……那您又置夜叉国于何地?!”
这话语气极重,意思倒与魔翎刚才责备龙溟的如出一辙。魔翎却并不解释,只冷冷说道:“溟儿是我的孩子,我自知该如何教导,不劳统领操心。”
“殿下固然是您的孩子,但更是夜叉的太子!无论如何,您不该由着性子置殿下于险境!”龙野满面愤概,言语间并没有对皇后的尊敬。
魔翎冷冷问道:“你这话是在质疑我、做诛心之论么?”
“……臣不敢,只是……”
“既是如此,你且退下。吞叶地龙已由我弟弟出手剿灭,这里没你的事了!”魔翎丽颜含霜,命令道。
闻言,龙野一惊。午间哨兵曾来报说锦碧谷的吞叶地龙足有近千条之多,他十分清楚这种魔兽抱团后的实力,接下皇命后特地精心挑选了一批身手不凡的亲兵,故而才姗姗来迟。
连他都要忌惮的魔兽,竟被这年轻人给……
龙野深深看了魔翳,略一拱手,语气生硬道:“原来是国舅在此,臣失礼。”
“我本布衣,统领大人无需客气。”魔翳淡淡道。
“既然魔物已除,臣等告退。”龙野一声令下,与身后的士兵一齐转身回城。
目送他们走远,魔翳不禁疑惑道:“观此人调遣士兵,令行禁止,可算得一名干将。姐姐,你向来喜欢和武人来往,怎么这次反而转了性子。”
“呵。”此时,魔翎面色已缓和下来,摇了摇头:“一时情急罢了……我们先回去吧,溟儿这次偷跑出来,可把他父皇给急坏了。”
“好,回去再说。”看出姐姐不想当着他人的面多说,魔翳会意地点点头。
原本暗自生气,不觉得自己有错的龙溟,见母亲和龙野竟因自己的事情再度起了争执,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回城途中,他跟在魔翎身后,仰头看着母亲没有表情的侧颜,伸手试探着想捉住母亲衣角,却又犹犹豫豫地缩回。
如是几次,魔翳终于注意到他的反常,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不打算理会的,想到姐姐适才紧皱的眉头,便低头悄声问他:“殿下为何事心神不定?”
“……我没有。”
“哦?是在下多言了。在下本以为,殿下是不好意思向皇后认错才犹豫不决。”
龙溟气极,却还记得压低声音:“我没有错!”
“为民除害,剪除魔物,殿下的想法自然没有错。”魔翳淡淡道,“不过殿下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您身为一国储君,肩上所负的责任决不只是除魔降怪这么简单。因为这些事,寻常武夫亦能做到。陛下与皇后苦心栽培您,教您武艺,授您经国之道,为的是让您今后做好对一个国家所应做之事,应尽之责,而不是期望您只做一介武夫。”
这番话如鸿蒙初辟时降下的闪电惊雷,轰然击中龙溟心头,将长久以来的迷雾薄障击得粉碎,原本只在刻板书籍里匆匆看过的那些似懂非懂的言语,忽然间便借着这一线星火,倏然点亮。
见龙溟一脸若有所悟,魔翳不觉有些意外这孩子的悟性:他本以为,这孩子对这些枯燥的说教会觉得无趣或索性听不懂,现在看来,这孩子竟是难得的帝王之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