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堪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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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沉的，像角落中泛黄的古书。黄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广阔的大漠一眼望不到尽头，一串串小巧的脚印刚歪歪斜斜的印在黄沙中，便被漫天风沙一扫而平。
我步履艰辛的挣扎在大漠中，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空中肆虐飞舞，像是斑驳的树影般鬼魅。
父亲，孩儿不能完成您的遗愿了……
呛人的风沙灌入我的鼻腔，右脸庞的伤口如针刺般疼痛，干裂的双唇散发着血腥的味道，那一身洁白的襦裙满是血迹，看着这醒目的鲜红，便想起那熊熊火光中，我亦是一身溅满血迹的罗裙，那不是我的血迹，是我父亲身上溅出的血迹，是我母亲自刎时喷出的血流，是我南宫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汇成的最后留念。
华年，我们终是有缘无分，你救得了我一次，却不能护我生生，今生情深缘浅，独愿来世再续前缘，你曾笑言无论我变成何种模样，茫茫人海都会一眼相认，愿君非戏言。
“师父，她的右脸？没的救了吧？”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司空见惯的问道。
“就看她想不想要了。”年长的男子面色淡定的摆弄着根根银针。
“莫非师父要……给她……换脸？”
“噗！”一口鲜血从我口中喷出，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有人问我，“换脸，要不要……要不要……换脸……”
“要……要……”换掉了这张脸，我便不是南宫将军的女儿，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华年在一起，我要活着，我要报仇。我知道，华年会认出我，无论我是谁，他一定会第一眼认出我——南宫锦瑟。
无边的黑夜吞噬着前方的点点星光，梦魇般的嚎叫并无人理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到耳边，“欧阳将军让我送你一程，欧阳将军……欧阳将军……”阴森冷血的话语穿透了我的耳膜，我拼命跑，跑，跑进了有去无回的死城——大漠。
“锦瑟，不要……不要去……”
“华年，华年……”我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乍然进入眼睑的光亮刺得我眼睛酸疼，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并没有死，比死更让我恐惧的是刚刚从我喉咙发出的声音，那股清冷凄绝如此陌生。
“你醒了？”
“哈哈，师父，七天七夜她才苏醒，我当真以为你医死人了。”女孩调皮的说道。
“你可记得发生何事？”男子不以为意，捋了捋下颚的几缕胡须，像是九天上的仙人般飘逸脱俗。
“我……”我害怕这从喉咙发出的声音，像是有个鬼魂潜伏在体内操纵着这具躯体。
“师父给你换了脸，你的声音也变了。不过姐姐放心，这张脸不比你原来的差。”女孩说着便取来了镜子。
我颤抖着接过这柄铜镜，像是等待上刑场的囚犯，心内止不住的狂跳，却又好奇的想看看这张属于我的崭新面孔，我下定决心举起了铜镜，鹅蛋小脸柳叶眉，含露双眸樱桃口，凝白娇面赛玉霜，罗红双绯玫瑰香。我以前的面容清秀温婉，并不似现在这般完美，这突来的一切变化，让我措手不及。
“你为什么要救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的那张脸，被刀刮伤，怕是要留下一辈子的疮疤，若是感染，性命不保。”男子轻描淡写的说道，但眼中总带着一层深不可测的光芒。
“可……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男子一笑，仿若金疮药洒在伤口，蛰的疼痛，却又平复着伤口，“等你好了再说。”
这一句不算回答的敷衍之言，让我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们萍水相逢？
这间竹轩临近桃园仙谷谷底，清雅幽静，潺潺溪水萦绕竹轩前后，白日听空谷鸟鸣，夜晚观漫天星宿，比起外面的相互残杀，阴谋陷害，仿若一片永无硝烟的仙境。
我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每当触摸到细腻的肌肤时，指尖便如火苗般点燃了一颗仇恨之心。欧阳贺，你杀我一家几十条人命，我定会血债血偿，可我每每想起华年那纠结忧郁的祈求，便似烈火攻心，你，为什么是欧阳贺的儿子？
“姐姐，你来这里这么久了，怎么从未见你笑过？”
我看着小樱这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居然不忍心冷面相对，可心中琐碎的烦忧却无法拼凑成一个笑脸，便只是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小樱，你又调皮了。”
清尘永远穿着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总让人莫名的发冷，他凛然散发的气韵如遗世独立看破尘世的人，潇洒不羁的笑看人世百态，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只是望着他，慢吞吞的开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谷？”
他笑了笑，“你真是心急，小樱，去把药端来。”他看着小樱屁颠颠的跑远，才转过头不紧不慢的说：“等我听了你的故事，你便可以出谷了，可我现在没有兴趣听。”
“故事，什么故事？”
他抽动着唇角笑的有些嘲讽，这完全不似刚刚清雅幽然的仙人，“你的仇家，你的华年……这是你梦里一直喊着的事情，你当真以为我无缘无故便会为你换上一张绝世容颜？我的诊金便是……你的故事。”
我缄默不语，凝望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我的故事，原来我的故事竟值一张绝美的脸皮。
他坐在那里看着我一直不开口，便晃了晃空空的茶壶，徐徐说道：“我为你换上了一张新面孔，除了认为你非同寻常之外，我更想看看，你心中的那人，是会对原来的你念念不忘，还是会移情于现在的你？”
“不，不会，他会第一眼认出我，一定会，一定……”我坚信不疑的吐出这句发自肺腑的话，激动过后变得冷静，“你是何人？你在看笑话？”
“人生本就是个笑话，重要的是你笑别人，还是别人笑你。”
我倔强的疑问：“那你的人生呢？”
他眼神瞬间黯淡，不答反问：“如果可以，你是否愿意忘记一切，重新来过？”
“不可以，因为……我爱华年……深爱不移。”
他唇角的冷笑转瞬即逝，胸有成竹般问道：“除了爱，难道没有别的？”
这回换成了我缄默不语，除了爱还有恨，是的，我恨欧阳贺。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不堪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