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旅行者》九途

3、003里沙

　　银发少女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似乎在确认床上那个虚弱的金发少女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花间九。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五十岚彩，同样也投以探究的目光。
　　“……里沙酱，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望着那个气质优雅，笑容温和的女孩，花间九有些怔然。对方那永远挺得笔直不愿示弱的腰板叫她恍惚间又想起了心里的少年，一瞬间忘记了慌乱。
　　银发少女步步走近花间九，眉心紧皱，那张亲切的笑脸里隐隐地带着叫人不可违背的压迫感：“What？花间桑，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外面的保镖……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花间桑。”
　　少女带着浓重的西方口音，偶尔会因习惯问题而蹦出几句英文单词。加上她的五官本来就生得比一般日本人要立体深邃，不留意或许会以为她是个外国人。只是她的五官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都与一个人极其相似……

　　五十岚彩望着银发少女，暗金色的眼瞳流宛着清浅的微光。

　　“呐，里沙酱，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来做一下身体检查而已呐，没多大的事情呢。”花间九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有说服力一点，只可惜对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根本没有把她的谎言听进去。
　　“花间桑，你不觉得你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么？若只是普通的身体检查，门外怎么会有这么多保镖看守，你的脸色又怎么会这样苍白？我想打听到你的主治医师是谁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我希望还是你亲口告诉我。”
　　“还有——”少女话锋一转，转向一直很安静的五十岚彩，“这位，又是谁。”

　　五十岚彩垂下眼眸，这个少女心里的声音源源不绝地落入了她的耳中，少女埋藏心底的心事被她窥视得一干二净。如同天底下所有人一样，少女高傲睿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脆弱敏感的心，而它又太易于迷失在往事中，因而她已经变得不怎么再相信他人。

　　披上荆棘的野蔷薇，美丽又带着致命的危险。

　　“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五十岚彩。呐，彩酱可是个好人哦。至于我的病……里沙酱，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么拜托你一定一定一定要保密。”花间九自看到少女出现后脸色一直便不好，可惜少女的气势实在是太强硬，花间九知道瞒不过去了，便只能乞求少女能够为她保密。
　　“新认识的朋友？”少女勾起红艳的唇，宛如大海般湛蓝的蓝色眼眸波光流转，紧紧地盯着刚刚被花间九发了好人卡的五十岚彩，“花间桑，我答应为你保守秘密，也请你打消随便编个谎欺骗我的馊主意。”
　　花间九无奈地点头，“啊，被里沙酱碰上真是倒霉呢。好吧，里沙酱，在四个月前，我被查出患上了急性白血病。”

　　花间九笑得风平浪静，少女在一瞬间似乎有些懂得了花间九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了。因为，从前的花间九根本无所畏惧，除了迹部景吾之外，没有什么能成为阻碍她前进的障碍。可是现在在她面前，出现了一条无可跨越的鸿沟。

　　“那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花间九打断，“里沙酱，求你，千万别告诉景吾，好吗？”
　　“But……why？！”少女始终不懂花间九一直强调不让她告诉迹部景吾的目的，只是见了花间九那张惨白虚弱的脸，她的心又忍不住软了下来，“……好吧，我答应你，不会告诉兄长大人的。”

　　现在与花间九对话的高傲少女，正是迹部景吾的妹妹，迹部里沙。

　　“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吗？”听花间九说明了事情的所有经过之后，迹部里沙对花间九也没有多少排斥了。从前她便一直愧疚于迹部景吾是因为她的关系不得不与花间九立下口头婚约，因此还是对花间九心存芥蒂。
　　并且花间九父母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与迹部财团联姻，从而让花间家在商道上也有了站稳脚跟的资本。并且花间九说“喜欢你”实在是太随便，先入为主的观念导致迹部里沙一直以为花间九这种女生对迹部景吾的死缠烂打一是受了父母的命令，二则是为了好玩，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
　　只是照现实看来，花间九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啊，没有呢。”花间九笑得恬静，迹部里沙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在医院里看到这样的花间九。
　　“动用花间家在那边的力量，也找不到吗？”

　　那边的力量指的是花间家在□□上的影响力。
　　迹部家会与花间家联姻，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看中了花间家黑白通吃。花间家以剑道著称，在剑道方面一直受人敬仰。然而，也由于花间九的母亲石井慧是著名的□□家族大小姐，花间家的势力更是越发地强大起来。如果动用花间家的势力还是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恐怕希望真的十分渺茫。
　　不过，或许加上迹部家的强大影响力，能发生奇迹也说不定……
　　迹部里沙刚想张口说话，便被花间九打断：“里沙酱，我知道你是想说加上迹部家的影响力或许可能性会大很多。只是，花间家已经尽可能地动用一切关系了，仍然没能找到匹配的骨髓，这已足以说明事情的困难。况且……这样做会让迹部家的长辈们觉得困扰吧，毕竟，真的很麻烦呢。”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她不想让迹部景吾知道，不想以这种方式去博得他的同情。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恶化成什么程度，忽冷忽热的身体，还有时常的出血，自己意识越发地开始模糊，一切都昭示着她的病并不是医生所说的那样乐观。有时候，她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想着的都是不如便这样放弃了，与其痛苦地苟延残喘，花间九更愿意选择痛快地死去。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恋吗？
　　有，可是那个人注定是她用尽一生的力气也无法触碰。
　　或许她真正遗憾的，是再也没办法对他说出最后一句“我爱你”了。
　　在那个阳光落满大地的下午，当刚转到冰帝奉命去网球部找据说是自己相亲对象的花间九看到那个骄傲少年挥拍的英姿，她的心便再也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了他。
　　尽管，他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是厌烦她。
　　若放在几年前，谁会想到那个一拿起剑就彪悍得不得了，道馆几乎无人敢跟她对决的剑道女王花间九，会爱得如此卑微。

　　迹部里沙抿唇，一双沉静的眸子默认了花间九的话。再说了，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与自己骨髓相匹配的人，谈何容易！迹部里沙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帮她保守这个秘密，然后默默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有一件事情需要确定。
　　“五十岚桑，能打扰你一点时间吗？”迹部里沙站定在那个黑发金眸的女孩面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少女宛如月光般摇曳着清泠银辉的发丝，闪耀得让五十岚彩眯了眯眼。
　　从迹部里沙心中的声音判断，她大概知道迹部里沙是为了什么事情。只是，现在的五十岚彩还没有能力解答迹部里沙心中的疑问。
　　不过，五十岚彩还是点了点头，跟着迹部里沙走出病房。
　　迹部里沙这个人说话的风格，大部分时间都是拐弯抹角地在暗地里若有所指，只有小部分时间是单刀直入。恰好，五十岚彩就很幸运地碰上了这“小部分时间”。
　　“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五十岚桑，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不会记错的，这双暗金色的眼瞳就在最近越发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梦中，眼神平静而忧伤。在今日，这双眼睛确确实实地出现在她面前，与梦中不同的也唯有现实中的眼，没有感情。
　　虽然很想否认，可五十岚彩从来不撒谎，只能抿了抿嘴，低声回答：“见过，也可以说没见过。”
　　清泠低沉的嗓音，让迹部里沙觉得相当熟悉，于是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为什么这样说？我敢肯定，我们肯定见过。五十岚彩……彩……你在冰帝念过书？”迹部里沙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着五十岚彩的信息，可自然是无果。她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的一部分记忆，被删除了？

　　对，就跟被删除了似的。

　　在冰帝念过书？这个自然是……“没有。”
　　“你确定你没有在对我撒谎？”直觉告诉迹部里沙，她们二人的相识是在冰帝，那么五十岚彩怎么可能没有在冰帝念过书。唯一的可能便是，五十岚彩说了谎。
　　“时机未到。”

　　若时机到了，一切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迹部里沙低头，静静思索了几秒钟，还是选择了相信五十岚彩。再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唯有她一人站在窗边，孤单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