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长大以后》栾大秋

3、毒/药

　　有人说，爱情是毒/药。
　　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
　　李陌阳跟白元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活蹦乱跳的到了约定场所的时候，林跃冲他们笑了笑。
　　李陌阳虽然有点惊讶，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你也在啊？”
　　“是啊，”林跃摸了摸脑袋，“我是被白元拉过来凑数的，这事儿你可们可别跟小莉说啊。”
　　“小莉？”李陌阳又愣了。
　　他是真的没有怎么关心过这几个孩子的私生活。
　　白元凑过来：“他女朋友，您甭管。”
　　林跃假装不在意的看着白元的后脑勺。
　　李陌阳看了眼林跃，笑笑，没说话。
　　小伙子小姑娘玩的挺开心，李陌阳也跟着乐呵，实在熬不过了，就说几句话。
　　虽然是真的想要安定下来了，却又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没有主动的意思。
　　终于一个小姑娘被白元推了过来：“师父，给您介绍一下，这闺女儿，我一发小的老妹，您认识认识？”
　　“呵，你发小能搁这儿有妹妹？”李陌阳好笑。
　　“人家专门从老家来投奔我的，怎么着，有意见？”白元瞪他。
　　“得了吧你，就你还有人投奔？”李陌阳没注意姑娘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其实程芮是自己想让白元给她介绍介绍的。
　　打李陌阳进来，她看他第一眼，就觉得李陌阳不一样。
　　不管是外表，气质，还是神情。
　　李陌阳没注意到，不代表白元没注意到，他把程芮推到李陌阳身边坐着，笑眯眯的说：“嘿，师父，你们慢聊，我去那边跟小闺女唠嗑去。”
　　李陌阳看了眼他，心情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好，只是对程芮笑了笑：“你还小吧？”
　　程芮红了脸：“我十八，才来这边读大学。”
　　“十八？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吗？”李陌阳只是轻笑。
　　“……多少？”程芮没抬头。
　　“十二。”李陌阳点了根烟，“十二岁。”
　　程芮没说话，李陌阳又笑了一下：“我先去外面抽根烟。”
　　走出烤肉店，李陌阳靠在玻璃窗上抽烟，单手插在口袋里，觉得这样的午夜有点冷。
　　一根烟还没抽完的时候，林跃也走了出来。
　　“李师傅。”林跃客气的喊。
　　“得了得了，都不在店里了，还叫我李师傅。”李陌阳调笑，“在这么下去，我觉得我都得未老先衰了。”
　　林跃愣了一下：“李哥。”
　　李陌阳笑了笑，两个人一起靠在玻璃窗上看星空。
　　许久，林跃忽然开口，却又似乎有所忌讳：“哥，你和白天那个人……”
　　“嗯，如你所想。不过不重要了，都是过去了。”李陌阳侧过脸看林跃，“倒是你小子，喜欢白元吧？”
　　“啊？”林跃慌了，连忙摆手，“我当然没有！我们、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我都跟你‘坦诚’了，你还不打算跟我‘赤＋裸’啊？”李陌阳就连开玩笑，都带着沉沉的时代感，一点也不好笑。
　　林跃终于泄了气，低着头：“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们都还小，就算白元现在真能被你打动了喜欢上你，你们的未来还很长，可能你会变，可能他会变。”李陌阳吐了口烟，“这条路不好走。”
　　林跃不服气：“那您喜欢上那个人的时候，多大？”
　　李陌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十六岁。”
　　林跃跟打了胜仗似得：“不是比我们俩都小么？”
　　“是啊，”李陌阳自嘲的笑了，“可是现在，我不是变了么？”
　　“……”林跃被他说的一窒。
　　他不想有人走这条路，虽然自己已经栽在这儿了，却不想看到自己徒弟也在这儿翻跟头。
　　累，真的太累了。
　　白元还小，还是个孩子，没理由承受这么多。
　　可是他内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白元真的喜欢上林跃，谁都拦不住。
　　李陌阳忽然觉得特别累，走回了烤肉店。
　　从座椅上拿起了外套，拍了下白元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这么早就走？”白元边吃惊边跟程芮打眼色。
　　“嗯，你们小孩子的世界我摸不透。”李陌阳开玩笑，“我老咯，累不得了。”
　　“那、那个！”程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也想回去了。”
　　白元在李陌阳回头看程芮的时候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推着李陌阳的肩膀：“那好啊，这么晚了小姑娘一个人回家我也不放心，师父，您帮我送送她？”
　　李陌阳虽然不乐意，但是也知道，自己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笑了笑：“好，我送她吧。”
　　两个人走出烤肉店，李陌阳问她：“你家在哪儿？”
　　程芮摇头：“我回学校，花园路那块儿。”
　　李陌阳哦了一生：“花园路啊，理工大？”
　　程芮点点头：“嗯，我学物理的。”
　　“真没看出来。”李陌阳笑了一下，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李陌阳打开了后门，让程芮坐了进去，自己做到了副驾驶座：“师傅，到理工大。”
　　程芮估计是几次想跟李陌阳搭话，也没开的了口。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言，李陌阳看了看手机，有几通未接来电，是同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到了理工大门口，李陌阳问：“你一个人进去，怕吗？”
　　程芮摇摇头：“不怕。”
　　李陌阳点点头：“那你小心，我回去了。”
　　程芮下了车，跟他道别，然后进了学校。
　　“城西，西桥小区。”

　　其实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李陌阳就隐约猜到了打电话的人是谁。
　　只是看到门口蹲着的那团黑影时，最初的不耐烦，变成了鼻酸。
　　“……乐颜。”李陌阳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哭腔。
　　“你怎么了？”乐颜几乎是从地上蹦起来的，“谁欺负你了？！”
　　李陌阳倒退了三步：“你别过来。”
　　这次眼泪真的掉下来了，乐颜也真的停住了。
　　许久，乐颜有点自暴自弃的说：“李陌阳，你就讨厌我到这种地步？”
　　李陌阳听着他失望的语气，有些心神不宁，心想就一次，就一次。
　　“乐颜，你现在要是过来，我们又得回到过去了。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抱着你’吗？我想，可是我不行。你敢爱敢恨，为了爱什么都能付出，可是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做背信弃义的不孝子……”
　　李陌阳把脸埋到手里，终于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谁不想爱，谁不想被爱。
　　谁不想每天睡醒的时候，看到爱人躺在身边。
　　谁不想朋友聚会的时候拉着爱人的手介绍给自己的每一个朋友。
　　可是有些爱，来的太沉重。
　　忽然，乐颜把李陌阳的手掰开了，把人揽进了怀里：“李陌阳。”
　　只有这次，他不想硬邦邦的推开乐颜，就一次，就一次。
　　“你觉得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放手吗？”乐颜自嘲的笑了，“如果你真想让我放手，就应该不搭理我……不对，就算你不搭理我，我还不是照样儿找到这儿来了。”
　　李陌阳闷在他怀里，没说话。
　　乐颜亲了亲他的脑袋：“我这辈子就栽你手上了，别想着躲来躲去了，别想着离开我了。”
　　这一晚上，注定有人一夜未眠。
　　但是显然不是李陌阳。
　　许久未曾触碰的人，许久未曾闻到的体香。
　　这一晚上，李陌阳睡的异常的好。
　　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床边是空的，那个人，并不在。
　　李陌阳忽然想到两年前的事情。
　　那天很烂俗的下着大雨，乐颜的妈妈找到了李陌阳的单位，说，小阳，阿颜都跟我们说了。
　　那时候李陌阳吓了一大跳，阿姨，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阳，你不用装了，我们是真的都知道了。
　　李陌阳很无助。
　　乐颜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他了。
　　上一次电话的时候，乐颜确实有几次欲言又止。
　　李陌阳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月底了，工作忙吧。
　　结果月初，没有等来乐颜的电话，更没等来他的人，却等来了他的母亲。
　　乐颜的妈妈也是看着李陌阳长大的，虽然于心不忍，却不得不下狠心说，小阳，你们都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的前途，你要是真的为了阿颜好，就放手吧。
　　再后来的事情，记不清楚了。
　　他不知道自己当初离开，到底是因为乐颜妈妈失望的表情，还是自己妈妈揪心的痛哭。
　　反正最后，自己是离开了。
　　这两年，他自己没想明白，他妈倒是想明白了。
　　跟他也说过，小阳，妈现在不反对你，不管是男的是女的，能生不能生，你找个干干净净的安安分分的，能陪着你的，好好过一辈子，就行了，能回来的话，还是回来吧。
　　李陌阳甩了甩头，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李陌阳走出卧室，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早餐和字条。
　　乐颜是个好男人，一直都是。
　　李陌阳几口解决了早餐，套了外套就出了门。
　　刚到咖啡厅，白元就笑眯眯的凑上来，神情特别猥琐：“师父，昨儿过的愉快否？”
　　“滚犊子。”李陌阳瞟了他一眼，“那姑娘，你跟人说说吧，我还是不能耽误人家。”
　　“怎么了？旧爱又找您了？”白元也不觉得尴尬。
　　李陌阳没说话。
　　刚转身，就看见林跃端着盘子从门口走过去。
　　“林跃！”李陌阳叫了一声。
　　“怎么了？”林跃似乎因为昨天的事儿，不怎么想搭理李陌阳。
　　“昨儿的事儿，跟你道个歉。”李陌阳笑的特别坦荡。
　　林跃愣了：“啊？”
　　李陌阳扯了下衣领：“我仔细想了想，我没变，这种东西，可能是天生的吧，只是发现的早晚而已，根本不可能变的了。”
　　白元从后面凑上来：“你们在说什么？”
　　“不关你事儿，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李陌阳佯装严肃的戳了下白元的眉心。
　　“诶诶诶！疼！您也不怕一个手滑戳到我眼睛里去！”白元抱怨。
　　“得了吧，你那么小个眼睛，我故意戳都不一定能戳进去呢。”李陌阳笑了。
　　“李哥！白元！”林跃忽然叫了一声。
　　李陌阳不耐的回头：“干嘛啊，多大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林跃也不在意，指着外面说：“彩虹啊！”
　　俩人也愣了一下，齐刷刷的跑到玻璃边儿往外瞅。
　　这座城市的空气很差，很少能看到彩虹这种东西。
　　大概是有什么好事儿要发生？
　　李陌阳笑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比想象中的简单。
　　他确实不确定，如果下一次，乐颜的妈妈又找上门，自己是不是仍然会离开他。
　　但是他知道，把握好现在，能减轻很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