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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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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在我的眼皮底下,坐着马车走了。
我就像一个无能的渔夫看着一条鱼灵活地从指缝中滑走。我想,是不是都完了呢?
我已经把我所拥有的都给他了,可他并不接受,冷酷地拒绝了我。
我没有什么可以再拿出来了,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改变心意呢?——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讨厌我。
也许从前的我不懂事,没法像他的那些旧情人那样和他理智、适度地交往,我催他太紧,想要他的太多,可是,在战场上我都反思过了,现在的我明明已经学着那样做了。我只要他在我还在的时候陪伴我,这期限可能会很短很短,我也不会再问他是否爱我这样的话了,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
我混混沌沌地站在窗口,看着载着佐助的马车离去的街心,连有人来了都没发觉。
“什么?”我茫然地回过头去。
“漩涡先生,”佐助家的男仆吉姆朝我行了个礼,“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您随我下去吃吧。”
“晚饭?”我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跟着吉姆出了房门,下楼来到餐厅。
樱桃木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开胃酒、半只松鸡、香肠和炖肉、面包奶酪还有一些水果。餐厅里弥漫着从咖啡壶里溢出来的香气。我坐下来,拿起刀叉的时候,这才发觉我确实是饿狠了。
“这松鸡看上去不错。感谢你的招待,我都快忘了吃饭这回事。”我边切下松鸡的一只翅膀边说。
“请您多吃一点,”吉姆说,“是主人临走前让我做的。他说等您吃完这顿饭,我就再帮您找一间好旅馆落脚。”
有那么一刻我忘记了手上的动作,餐刀划过瓷盘发出刺耳的响声。一股热流从我的身体里涌了上来,又迅速地退下去。甜蜜、痛苦、嫉妒、怨恨……我盯着那只盛着松鸡的餐盘,眼眶发热,想,佐助还记得我提过一句饿了,他是个好心的人。但这样的好心,也就是对一个陌生人所能给予的分量吧?大概就在刚才我还存有一丝侥幸,但他的确是不想留下我,不想看到我的。
“他还说了什么吗?”我努力拽回了思绪,一面机械地继续着手上切肉的动作,一面语气平板地问。
“还有一句话主人让我转告您。”
“请告诉我吧。”
“他让我等您吃完饭再说……他说,您应该回巴黎,您的伯父和朋友们都在热切地期待着您回来。”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缓慢地说:“我不会回巴黎的。”
现在就是该放弃的时候了吗?我不知道。但我想,现在放弃还太早。就算我不清楚以后该怎么做,我也不能停止努力不明不白地离开,否则我的遗憾和不甘会一直持续到我进坟墓的时候。
就算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离开第戎。
在沉寂中我吃完了这顿饭,吉姆帮我叫了马车,让车夫送我到附近最好的基罗德旅馆。我提着仅有的一箱行李坐了上去,吉姆替我关上了车门。
车夫挥动了鞭子,我所坐的马车很快就穿过了这条街,转了个弯……
“等一等,我就在这里下。”我说。
马车停下了,车夫疑惑地看着我。我把车费和小费给了他:“谢谢,送到这里就行了。”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我沿着刚才的那条路往回走,一直走到佐助家隔壁、两栋房子中间的小巷里,把行李箱放了下来。
我就站在这个没人留意的角落,往街上张望。
虽然我知道佐助去晚宴了,直到半夜之前是不会回来的,但我还是想在这里等。
如果不这么做,我一个人待在旅馆的房间里,简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佐助一直没有回来。
我的手和脚都冻得麻木了,手提箱里有一件外套,可我就是不想拿出来披上,宁可这样忍受着。
夜色渐渐深沉,而后星辰又逐渐在发白的天空中淡去,佐助还是没有回来。就算宴会开得再晚,他也总该回来的。今天这样,大概是留在别人家过夜了吧?
我有种什么事都一定要干到底的脾气。我暗下决心不管佐助几点钟才能回来,我都要站在这里等到他为止。
被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我已经脑袋昏沉了。我用力甩了甩头,继续盯着街心——这时有一辆马车在佐助家门口停了下来,车厢上绘着似乎眼熟的徽章。
是他回来了吗?我一下子清醒了,打算佐助一露面就冲上去。车厢门在离我不远外的地方打开了,有人下了马车……天啊,我目击到的是什么?一场灾厄,一顿混乱!
我迈出去的腿僵在了那里,呼吸停顿,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看到了在战场上习以为常,可是却从未想过会在第戎看到的东西——一副担架,还有躺在担架上的人……是佐助,的确是他!那头漆黑柔韧的短发,不会有错。
我张开嘴,像溺水者那样急促地呼吸,脑子陷入了狂乱。
佐助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佐助还活着吗?他的伤势严重吗?
……我该怎么办?
两个人把担架抬进了佐助家,还有个人跟在后面。直到他们进去了,大门重新被合上,我才回过神来。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用力拍打那扇门。
门很快又打开了,吉姆站在门后,惊讶地看着我。
“您……您听到了消息?……”他说。
“是的,我要见他!佐助怎样了?……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谢天谢地……”吉姆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刚刚才看到……主人躺在担架上,双眼紧闭……他们说他会没事的……这太可怕了不是吗?”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看样子他也被吓得不轻。
“他们把他安顿在哪里?”我无心听他唠叨,打断他问。
“您不能!他们让我拒绝所有访客,主人需要静养……”
我咬着牙,绕过他,一口气冲上楼梯去了。他们一定把佐助抬进了他的卧室,也就是二楼的某个房间。我就这样横冲直闯地跑到了二楼的走廊,正在四处张望时,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什么?”那当然不是佐助的声音,我有点不耐地回应道。
我走进去才发现那里大概是客房,里面摆着圆桌圈椅和一张小床,但佐助并不在里面。
“坐下来,鸣人。”让我进屋的青年把椅子指给我,坚持道,“他被刀子刺中了,但没有伤到要害,他并无大碍。但你不能去见他……病人需要安静休养。”
“除非,”他看着我,慢吞吞地说,“你想让他的伤势恶化的话。”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我的软肋,我无力地说:“可不亲眼看到他怎么让我放心……他的伤势……”慢慢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没事,医生向我们保证过了,我可以用我的姓氏保证那位医生的医术水平。”
即便他这样保证,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我不做声地坐在那里,独自在心头焦虑。
“这位先生是……?”一个低柔的声音响起来了,是从刚才起就一直被我忽视的、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
“漩涡鸣人,是波风和漩涡家族的继承人。他也是宇智波的朋友。”青年低声告诉她,然后又把她介绍给我,“这是德·珀蒂夫人,银杏庄园的女主人。”
我生硬地朝她点点头。
说我小心眼也罢,她是我的情敌……是让佐助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爱罗?你说佐助被人捅了刀吗?”我不想再寒暄了,于是问道。
那位青年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和好友我爱罗,我和他已经至少三年没有见面了。因此在刚见面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认出他,似乎他还认得我。我之前询问佐助的住址,就是拍电报给他的。
“是在昨晚的宴会上和人起了争执。”我爱罗说,“他和那人是宿敌,在这种场合总会有些小摩擦。不知道为什么,”我爱罗的语气和表情依然平静,但我却从中感觉到了他的疑惑,“佐助以往一直都能优雅利落地回应对方的挑衅,昨天却没能控制住情绪,和那人吵了起来……然后对方就动手了,刀子对赤手空拳,将他刺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