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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十九章
      马蹄踏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啪啪传来浸透了水的断枝落叶压挤声,我左手握着缰绳,右手将挡在眼前的一根树枝拨开。
      “第一百零四根。”我小声嘀咕着,索性将身子俯在马背上,头以手背为枕,百无聊赖的观察山间的景色。整个圆通山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一切事物仿佛都失去了颜色,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山路狭小,我们只得放弃马车,就算是骑马,最多也只容许两匹马平排而行。越过这圆通山,就是源格非的军营,泰雅生活了七年时间的地方。泰雅……我转头想要看看他,田杰一声“驾”骑着马从我身边跑过,一闪而过的脸上洋溢着许久不见的欢乐。
      “公子小姐,到了。”田杰挥鞭直指前方,转头说道。
      田杰愉悦的心情感染了我,我一夹马肚,甩脱那浓浓的雾气追上前去。拨开挡在跟前的簇簇枝叶,我看到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无数军帐井然有序的立着,皓泷国的双龙旗以及源将军帅旗在迎风招展。稍远的地方上,士兵们赤裸着上身在教头的巡视下操练着,不时听到他们的吼叫声,整齐划一,吼得整个山谷都跟着振动。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十几万人同时操练的情景,震撼得合不上嘴。
      “真壮观。”我情不自禁说道。
      “小姐还是第一次来军营吧。”田杰闻言笑道。
      “嗯。”我对他微微一笑。耳后传来缓缓的马蹄声,我用力深呼吸,清新的空气中夹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奇香缓缓流入肺腑。
      “泰……”我正要开口,一声长长的吼叫从森林深处传来,惊得鸟扑拉着翅膀从林中直窜上空中,“这是?”
      “禀小姐,这是大象。”说起大象,田杰一下来了精神,“大象长着长长的鼻子,身形比您骑着的这匹马还大,西境的百姓靠它驼货物……”
      “田杰,我问你几个问题。”
      我们三人刚来到离军帐半里开外的辕门,早有士兵将消息通报到源格非处。趁着泰雅被源格非叫进将军大帐内,我一把抓住田杰往人少处走。问题闷在心里,一路上都快要把我折磨死了。
      “郡主,您放手,问题太多了,我一个个慢慢回答。”
      我不好意思的放下紧拽着他衣襟的手,抚平衣服褶皱,眼巴巴望着他。田杰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郡主殿下您坐,田杰知无不言。”
      “你还是叫回我小姐吧。”
      “当时叫您小姐是为了避免身份暴露,实在是……”
      “行行行,郡主小姐随你叫,快告诉我,为何东升的死对泰雅打击那么大,还有,泰雅在这里的七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
      从田杰口中我才知道,原来泰书堕崖之后,源格非曾经派部下不分昼夜的寻找,然而,地毯式的搜索了一个月之后,依然没有找到泰书的踪迹。泰书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当不知道是第几次搜索到得云崖底时,泰雅听到手下的议论,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绝对活不了,即使不死也残废,至于尸体么,可能是被那山间的奔原狼叼走了,被吃掉了。泰雅一怒之下,拿鞭子抽了那说话的士兵,斥责他妖言惑众,将那士兵打个半死。源格非一向是礼贤下士,军法严明,见泰雅鞭打士兵,根据军法杖责他,重重打了他二十大板。不料景云国士兵突然进犯,源将军匆匆迎击,将伤重的泰雅留在了自己的军帐中。怎料那个被打的士兵因为怀恨而叛变,和景云镇守边境的将军里应外合,趁乱攻打源格非。虽然最后源将军击退了敌人,然而泰雅却被他们给俘虏了,那时候陪着泰雅被俘的还有东升。景云国的将领将泰雅和东升关在牢房里,准备用泰雅要挟源将军投降。正当源将军一筹莫展之际,泰雅在东升的保护下逃回了军营。“那时候他们两人浑身是伤,公子的琵琶骨上扣着两个厚重的枷锁,简直惨不忍睹。”田杰握紧拳头,眼眶泛红,“公子那时候好小一只,红色的血干了,身上尽是暗红色结成痂的痕迹,脆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东升将公子放到床上,一个劲的喊大夫救救公子。当听到公子生命无碍之后,他却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过去。就是那时候大家才注意到,他后背上插着五根箭,肩上也有几根……”
      军帐内,篝火毕剥烧的旺盛,光影在帐子上跳跃着,人的影子诡异的映在上面。东升的死对泰雅的打击,大得超乎我的意料,记忆的空白在田杰的诉说中慢慢拼凑出来。我双手抱膝缩在宽大舒适的虎皮躺椅上,时不时拿眼偷瞄泰雅。泰雅眉眼低垂,静静的坐在篝火前,静静的诱惑着我。我腾的站起身,心跳得厉害,以手抚胸不停鼓励自己,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加油,说脸皮谁够你甄无忧厚?加油,我一边给自己打气,缓缓向泰雅走去。
      “泰雅。”我伸出右手拉拉他衣角。
      “怎么了?”泰雅转头看我,深如黑夜的眸子,有一霎那的迷茫,续又恢复正常,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泰雅。”我吞了口水,心都要跳到嗓子上了。吻上去!甄无忧,吻上去!
      “恩?”泰雅丰润的唇轻启,犹如水蜜桃般多汁甜蜜。甄无忧,你可以的,吻上去!我把心一横,踮起脚尖。
      “泰雅。”
      帐子被掀开,带进一阵草原夹带着细小砂砾的风,是源格非。
      “没什么没什么。”
      源格非看着有点憔悴,下巴上青色的胡渣隐约可见。不过这倒为他增添了一分英气,看起来更像军中人。煞风景的源格非!你个煮鹤焚琴的源格非!我低头看看空荡荡的右掌心,暗自腹诽着。
      “舅舅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泰雅低头不语,源格非见状了然一笑,拍着泰雅肩膀说道,“我们该有一年没见了吧?舅舅带了壶好酒,来,出去谈谈。”转而又问道,“郡主是否也有兴趣体验一下在草原月夜下策马奔腾的快感?”
      “不了。”
      我连连摆手,虽然很想跟泰雅一起骑马和月下谈心,但是加上个源格非就不好玩了,独处的机会有的是,还是睡个美容觉更实惠。耳边听到疾速而去的马蹄声,摊开双手往后倒。身子陷进了软软的被子内,我舒服的眯上眼。
      眼睛依然闭着,淅淅簌簌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足足有盏茶时间,我禁不住有点郁闷,拿起一颗青橄榄把玩了会儿,曲起中指轻弹,橄榄对着帐篷外的身影飞去。
      “你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干嘛?”我轻轻的拍了那人的肩膀解开她的穴道,疑惑的问道。一个姑娘家,看衣着应该是军中的厨娘之类的,身子骨柔柔弱弱的,却在寂静的夜晚躲在这里偷偷摸摸张望。难道是景云国派来的奸细?
      女子转过身来,一双受惊小鹿般的眸子失措的望着我,样子我见犹怜:“奴婢只是……奴婢只是想见见公子……”
      “你要见公子?龙泰雅?”半夜三更你想见我家泰雅作甚?
      “是的。”
      “泰雅和源将军赛马去了。莫要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放软了声音问道,右眉忍不住挑起。
      “奴婢叫青蒲。”
      “青蒲……”看这柔若无骨的身子,纤腰盈盈,弱柳扶风般,跟青蒲这名字倒般配,我点头称赞,“很适合你的名字。”
      “是公子取的。”
      “哦~”随手折来的断枝在我手中碎成两半,我笑盈盈的问,“你找泰雅作甚?”
      “奴婢想……”青蒲嘴巴张了张正待回答被一声脆脆的呼唤打断了。
      “娘,孩儿一个人,怕。”脆得如同新鲜瓜果的声音,一个三四岁上下的小男孩扑进青蒲的怀里。小娃儿没有扎辫,一头及肩黑发用一根丝带轻轻扎着。
      “小冬瓜,来,给郡主殿下行个礼。”青蒲温柔的抚摸着小冬瓜的头,教孩子给我作揖行礼。
      “郡主姐姐好。”小男孩天真的望着我,莹莹月光下,骨香肉腻,相貌跟小时候的泰雅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对仿佛时刻蒙着一层水的眼睛,眼皮深刻、犹如桃花叶般。
      “乖。”我摸摸小冬瓜的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龙九霄,今年三对了。”
      在小冬瓜的甜笑声中,我右手扶着的那颗树,噼啪一声枝干由里向外爆裂开来。
      “龙九霄,难道这名字也是泰雅取的?”
      青蒲张嘴欲待回答,这时空旷的草原上响起有节奏的笃笃马蹄声,融融月光下,两匹马并行向我们奔来。
      “你们在这里作甚?”源格非拉住缰绳,修长的双腿微微用力翻身下马,动作优雅而迅速。疑惑的看着我们,他温和的问道。我没有回答,目光越过源格非看泰雅。
      青蒲两腿一曲,却被泰雅扶住双肩止住下跪的趋势。
      “公子……”
      “青蒲我有事要告诉你……无忧,你陪着小冬瓜。”
      “知道了。小冬瓜,来,姐姐带你找好吃的~”将小冬瓜抱起,我顺从的往士兵们为泰雅搭的军帐内走去。泰雅有何事要对青蒲说,为什么这个青蒲会半夜三更来找泰雅,为何泰雅的眼里如此悲伤?我满腹疑问却不知道该问谁。源格非?他倒是一脸了然的样子,但是他会如实的告诉我吗?虽然不愿意承认,我内心深处始终认为,是源格非的失职导致泰书的失踪,是源格非让泰雅陷入自我厌弃的痛苦深渊。
      “小冬瓜你想吃什么?小冬瓜?”小冬瓜小小的下巴靠在我肩上,胸膛有规律地一收一缩,环在我脖子上的双手早已垂下,“还真容易睡着。”我将小冬瓜轻轻放在床上,坐在躺椅上,双眼凝视着映在帐篷上的那双人影。他们在谈些什么呢?
      一声尖锐的哭喊划破夜空,青蒲被泰雅搂进怀中的同时,帐篷外传来压抑的、哀痛的呻吟。此刻,几案上的蜡烛燃得只剩拇指大小,烛光摇曳。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一只小小的飞蛾,从我眼前飞过,不稳的、上下左右摇晃着扑到烛心中,空气中顿时泛起一股烧焦味。飞蛾翅膀扑哧扑哧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残破的翅膀被泰雅带进来的风吹落。
      帘子被掀开,泰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青蒲。饶是烛光微弱,昏黄光晕中依稀可看到青浦那双杏眼,红肿的像两颗桃子。
      “小冬瓜睡了,所以我把他放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话就这么从嘴里跑了出来。
      “有劳郡主殿下。”青蒲给我一个勉强的笑容,抱起小冬瓜,“奴婢告退。”说罢连走带跑离开帐篷。帘子晃荡着,泻进些许月光,气氛沉默得让人窒息,我不由得低下头。半响,我开口说道:
      “很晚了,你早点歇息吧。”
      掉到额前的发丝刺得眼睛生疼,我伸手将头发撩到耳后,缓缓从泰雅身边走过。拉住我的手,跟我解释,求你了。
      泰雅没有拉住我的手,他将我搂进怀中,胸口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双手环在我脖子上。我立刻被笼罩在一片温柔的气息中,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往下流。
      “青蒲,是东升的妻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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