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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理想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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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请大家吃烤肉怎样?”任务结束后,队长卡卡西提议。
“我先走了。”
“喂,佐助——”
如果是和别人组队进行任务,这时候其他人一定会劝鸣人:“算了吧不管他,我们去吃烤肉。”
而偶然聚在一起做任务的昔日七班成员,此时好像都没有了聚餐放松的心情。
佐助已经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那么,我们就解散吧。”卡卡西说。
“是。”“是。”
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鸣人会想不起来约小樱一起吃饭。
“放心吧,他这个样子会慢慢改变的。” 临走前,卡卡西安慰了一下他的两个学生。
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以迟钝而出名的火影候补,也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也是他坚持要和佐助组队的原因。
佐助每次出任务,就好像把全部的心神都灌注到了任务中,不苟言笑,神色专注。情况紧急之时,甚至会抛开防御,完全不顾及自身地战斗。
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代表的不仅仅是过人的勇气和决心,也是对生死的淡漠。
他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离开了关注他的人们的视线,在某个地方悄悄地战死。如果不是鸣人的介入,他给自己选择的,就是这样的归宿吧。
鸣人在任务的同时留意着佐助,时刻准备在他进攻时给他掩护。
以他们两个的实力,各带领一支上忍小队进行A级任务也是足够的。木叶高层会批准鸣人与佐助组队的要求,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吧。虽然会造成战斗资源的浪费,但保住佐助这个战力,以及保住珍贵的写轮眼资源,显然更为重要。
有了保护佐助这个额外任务的鸣人,比以前更为辛苦。但是,佐助的行动也无可指摘。作为一个队友他堪称完美,实力强大,洞察力强,能默契地配合他人。
要如何才能把内心的担忧与关切传达给他知道呢。
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好像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而已。
时间就这样平稳地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卡卡西抱着一个婴儿,敲开了宇智波老宅的门。
“这孩子是个孤儿,需要有人照料。我把他送过来,是因为他姓——”
“宇智波。”
卡卡西露出少有的,认真的眼神。
“他的爷爷放弃做忍者,从木叶搬了出去,和火之国的女子结婚。这个孩子身上流的是名为宇智波的血。和你一样。”
襁褓里的婴儿,只有一点点大。小脑袋上生着稀稀的毛发,脸蛋粉白,一双眼睛像黑色的豆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照料他吗?”
佐助站在门口问。门外的光线令他眯起眼睛。
“没错。”卡卡西伸出了双臂,将婴儿递给佐助。
佐助犹豫了一会儿。
太突然了。二十岁,没有家庭,也没有照顾过他人。
他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婴儿嘟着嘴,好奇地盯着他看。
最终,他接了过去。
很快地,所有人都知道宇智波佐助收养了一个婴儿。
鸣人得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佐助的家里说:“喂,你也收养我怎么样。”
“什么?”
“两个人照顾小孩更方便吧。而且,我们要切磋打架啊什么的,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更便利呢。”
“这里没有泡面吃。”
“我可以自己煮!佐助,你这是同意了吗?”
“怎么可能。”
“佐助!”鸣人扑上去,抱着对方的肩膀不放。
“……”
“佐助!”
“……”
“怎样?”
“……笨蛋吊车尾。”
不管佐助同意与否,反正鸣人把他的家当打个包,都背了过来。
拎着一包婴儿用品过来探望的小樱很恼火,居然让鸣人抢着住进来。虽然她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希望。
收养了孩子的佐助并没有多少改变,沉默寡语,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唯一让人安慰的是,至少大家知道他不出任务宅在家里时,到底在做些什么了。
佐助忙得根本没其他事情好做,整天被绑在小孩子的身上。
一进宇智波家的庭院,就能看到一片悬挂的尿布迎风飘荡。运气好的话,不会被小孩高亢的哭声震坏耳朵。
鸣人已经很久没能睡个懒觉了,他们在夜里轮流起床照看哭闹的小孩。让他更郁闷的是,佐助也没工夫陪他切磋打架了。
连鸣人自己都要帮忙洗尿布。佐助做饭的时候,鸣人就负责把孩子抱在手里哄着玩,不小心逗哭了会被佐助瞪的。
卡卡西傍晚过来的时候,鸣人出门买奶粉了。佐助坐在庭院里休息,怀里抱着小孩子。
卡卡西在他旁边坐下。暮色披洒在他们身上,面前的院墙外是夕阳燃烧着的天空。
婴儿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着,打量着说话的大人。
“听说他很喜欢你呐。”卡卡西说。
“嗯。”
佐助伸出一根手指给孩子玩,婴儿的小手捉住了它,攥紧了不放。
夕光中是一片静谧的景象。只有耳畔能听到轻柔的呼吸。少年披落的额发、低垂的睫毛,仿佛时间静止般的一动不动。
让人感觉到,那坚冰般的外表下,存在的其他东西。
像有潜流细细淌过的、幽深水面。
那水并不是全然冰冷的。
“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你啊,佐助。”卡卡西忽然笑了起来。
“你是说,他很像我?”佐助仍然注视着婴儿。
他显然会错了意,但卡卡西并不打算辩解。
“他会像你的,但是……他也会比你幸福得多。”
佐助沉默不语。他勾动手指,婴儿被他逗得咯咯笑起来。
“前两天,我梦见了家人。”良久,他突然间开口。
从他回木叶以来,他还从未提起过这个话题。卡卡西侧过头,注意地听着。
“爸爸妈妈都在家,还有…鼬。爸爸批评我这么大了还挑食,妈妈护着我。”
“我坐在家里的饭桌边吃着饭,心里却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胸膛里涌动着一句话很想问,很想知道他们的回答。也许再难有这样的机会。”
他停顿了一下。
卡卡西知道这时候不该插话。但他还是开了口。
“你想问,他们是怎么看待,你坚持过的复仇的?”
“……嗯。”
“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要问出口。但直到醒来我也没有问。”
“因为,复仇是我自己的决定,也是我自己要坚持下去。想得到他们的认同,只是我内心软弱的表现而已。”
“无论他们认同或是反对,那都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事了。”
“你说得对。”卡卡西点头。
“活着的人,不能被死去的人的想法左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要生者去承担的。”
“是。”
卡卡西眯起眼睛,笑得很温柔。
“但是,你也不是独自一人。我们一直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这次,佐助沉默得更久。半晌,才慢慢抬起眼睛。
在双眸那空无一物的纯黑里,似乎多了点色泽。像是被夕光斜映而染上的莹润。
“我有点明白了。”
“我没有以家长的身份照顾过小孩子。但现在,我多少懂得了做父母的心情。”
明白了母亲对我说父亲最喜欢的孩子是我,其实是个温柔的谎话。但我更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告诉我。
“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多少也能猜想得到。”
“一个家族里的人,并不只是因血缘而羁绊在一起的。子女将父母的思想、行为传递下去,身上寄托了父母对无法看到的未来的期望。母亲会希望我过更轻松的另一种生活的。”
“我想,你的猜想很接近真相。”
“但是我也说过,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复仇曾经是我的整个生命,只不过现在,我能看到别的一些东西了。”
“那些东西,在我的心里似乎越来越重要。我无法不去正视它。”
“那么,有一天你会放弃复仇的念头吗?”卡卡西问。
这是他突然想要知道的答案。
关于原谅,关于忘记,关于爱……
他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在这张问卷上,从未及过格。
“不会。”佐助没有迟疑地回答了他。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木叶,如果团藏那样的人还存在,我一定会动手。”
卡卡西轻轻叹息。
“果然是你会说出的话。”
“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只是,为了一个公正。”
他的眸子渐渐变冷,仿佛面对着看不见的敌人。
如果不是怀里抱着婴儿,他的手上,会燃起刺目的蓝色电光吧。
“你们说的木叶的什么正义,什么和平,小时候的我不明白,所以现在也不会明白。也许我的家人和族人做过你们不能饶恕的事,但是,幼小的我看到的,是严厉却爱着我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和蔼的伯伯婶婶,他们都在一夜间被杀死了。”
“都被木叶杀死了。”
“我无法告诉自己,他们的确是该死的。既然他们并不该被杀,我就要为他们求一个公道。”
“我也不明白,你的父亲被木叶村的人们逼迫得自杀,你为何还会心无芥蒂,热爱着这里。”
他的话落在卡卡西耳里,似乎有些尖刻了。
“那是我的事。”卡卡西自嘲般地笑了笑,也不以为意,“那个时候,我还是太年轻了,以为拿我的经历,就可以说服你。”
“但是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仅是感慨,“你永远也不会变成我这样的人。”
“你有你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未必就是错误的。我这种小老头子的哲学,还是不适合你啊。”
他们又静默了许久。夕阳沉到了院墙的后面,周遭暗了下来。婴儿在佐助的怀里睡着了。
直到鸣人慌慌忙忙跑进来,打破庭院里的静谧。
“我回来啦,佐助!”
“白痴吊车尾的。”
婴儿被闹醒,啼哭了起来。佐助轻轻摇晃着他,哄他安静下来。
他眼中的冷酷早已消失不见,脸颊侧面的曲线,仿佛也柔和了许多。那一瞬间,卡卡西觉得自己确实从佐助的眼神中,看到了从内心焕发的生动。
只有见识到了这样的生动,才能了解之前的那段时间,他究竟是在怎样巨大的绝望中度过的。
那绝望巨大到会淹没一个人的全部,甚至会遮蔽真实的内在,让人以为,事情原本就该是那样的。
毕竟都过去了。
想来,鸣人的特殊任务也结束了吧。现在的佐助,在做任务的时候会想到,还有会为自己的死而悲伤的人,还有依赖着自己而活的人。
“卡卡西老师,你也来了啊。”
“是啊,我来看看你们,还有这个孩子。”
“你照看他一会儿,我去做饭了。”佐助站起身,把已经停止哭闹的孩子交给鸣人。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小心。
“卡卡西老师也在这里吃吧?佐助的手艺很不错的。”鸣人抱着孩子,居然也有点奶爸的样子,笑容灿烂地问卡卡西。
“好啊。”
卡卡西在心里想,这就是个家庭了吧。
居然还像模像样的,这两个胡闹的学生啊。当初所有人都说,他俩住在一起,肯定连房顶都要掀掉的。
“火影家的那个小孩虽然姓宇智波,可远远没有他父亲厉害呢……也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开眼了。”
“其实啊,那孩子根本开不了写轮眼的。”
“我听说……不是宇智波族的人……亲生父母是普通人,瘟疫里死了……”
“绝不是胡说……卡卡西前辈抱回来的时候……纲手大人问起过……”
后面的语声越来越低,但要听清这两个摸鱼的中忍在背对着他们议论些什么,对鸣人和佐助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
鸣人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情形的严重,胆战心惊地转头看佐助。
佐助的脸色冷得能结冰。
那天晚上回到家,佐助去厨房做饭了。
鸣人回房间框框当当地收拾东西,小孩子在一边好奇地注视着他。鸣人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说:“介夫,跟叔叔一起搬出去住几天好吗?”
“鸣人叔叔,你又做错事惹爸爸生气了吧?”介夫脆生生地问。
“啊啊,”鸣人苦笑,“大概……哎……”
“你们还不去吃饭,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佐助冷冷的声音。
鸣人抬头看,他的脸还是绷得很紧。
“爸爸爸爸,”小介夫不懂看脸色,早已飞奔过去,拉住佐助的手,“今天有牛肉吗?”
“有的,不过不许吃太多。”
“嗯嗯!”
两个人就这么抛下鸣人走了。鸣人傻蹲在那里,半晌,笑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对佐助来说,已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要了吧。
“喂吊车尾的,还不滚过来吃饭?”
“啊,好、好!”鸣人连滚带爬往饭厅跑。
和好兄弟同居第六年,孩子也有一个,还有怎样的家能比这更好。
今晚也要和佐助一起睡。
最重要的是,尽管他们本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幸,此刻他们都是幸福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