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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The Intangible Prophec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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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昨夜之情如梦如幻。女子直起赤//裸的上身,光洁的肩膀和胸口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红色的痕迹。海蓝色的长发随着她按住发痛的眉心的动作而颤动着。点点朝日的光辉顺着长发蜿蜒而下。随着日光散落一地的,还有铠甲和衣物。
大理石的石台上,蔓延着暗红色的血液和清色的液体。
珊觉得一切都混乱了。她需要安静地一个人思考一会儿。
她竟然和一个女人……竟然……和一个连身份姓名都不知道的女人……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不同于人类的双耳,昭示着她梅斐尔族或者载蒙斯族的身份。她身上流淌的黑暗气息虽然不多,但是却非常精纯。她敢说之前那条沙蛇,甚至飞龙王弗莱尔给她的感觉都没有这样浓重的黑暗。她仿佛是地狱的深渊里,最幽暗的气息汇聚而成的堕落天使,纯洁得不带一丝杂质的……黑暗的圣女……
但是这些并不构成自己和她□□情的条件。珊自问一向是个克制冷静的人。她很少和人发生关系。倒并不是说她拘泥于封建礼教,而是纯粹内心冰冷。她是水之幻剑使,掌管的是沉静到冰冷的元素。冻结之时,就是坚不可摧的寒冰。
但是对着这个神秘的女子却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魔法,能在她的血脉里唤起蛰伏多年的欲望,连灵魂也跟着颤抖。这种震颤的频率是如此的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因为自己从未经历过,而熟悉则是因为好像自己已经经历过无数回。
有一种感情,有一种欲望,即使身体湮灭在大地的尘埃中,灵魂也生生世世地铭记着最初的萌动。
就像那个被湮灭在神曲和诗歌中的影月之神。他虽然一直以影的方式对应着光明的女神,但是他统治的黑暗,却永远地存在着,并只对那些在创世之初便用灵魂和血躯对他宣誓效忠的人开放着通往无尽黑暗深渊的大门。
他的手里掌握着黑暗的信条。换取这些智慧的代价,是永生永世的自由。
她还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难道……自己真的认识她?或者是曾经与她相识?
而此时,一直如同睡美人一样安详地呼吸着的蒂丝微微皱了皱眉。她揉了揉松懈的睡眼,墨绿色的眼睛沾着清晨朦胧的朝露,如同一帘幻梦一样美丽。漂亮的大眼睛对上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子的时候,她微微笑了:“早上好,尚恩(Shin)。”
珊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们认识么。”
蒂丝微微一愣,旋即自嘲地笑了笑,脸上挂着一丝失落。但是不久她便调整好了表情,坐起了身子,对珊说:“确切地说,我只知道你以前的名字。一千年前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叫做尚恩(Shin)。”
“可是我现在的名字也叫珊(Shin)。我叫珊·克莱因兹。”珊皱眉。她仔细地辨别着蒂丝的神情,见她实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内心也感到无比的奇怪。慢慢地,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浮上了她的脑海。她实在不敢说这个破天荒到狂想的猜测到底有几分可能性。她只觉得自从进了这个高塔,一切都变得诡异无比,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听到这个消息后蒂丝又是愣了一下,“你依然姓克莱因兹?”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我是千年前的光之守护者,尚恩·克莱因兹?”
“不……是我认错了人罢了。”岂知珊仿佛并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长发垂下,有一种脆弱而惊人的美,“按照圣月之神露娜迪亚的规则,这是不被允许的。”
“自己不会转生为自己的后裔。”她说,目光有些悲伤,仿佛绵延了亘古。
珊冷冷地看着她低头,目光冷冽如水,根本让人看不出她内心的百转千回。如果不是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爱//痕,满室风光旖旎,衣物散落一地,根本就无法让人连想得到前夜两个人是何等的抵死缠绵,恨不得化身为两尾游动的鱼,追逐在风与浪的巅峰,在几乎能让人尖叫的颤栗的快感和灭顶的感情之中颠覆,倾倒,不顾一切的姿态。
半晌,珊开口:“这么说,昨夜你把我当成了尚恩·克莱因兹?”
蒂丝抬起头看着她,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是暗黑之皇女,载蒙斯族的魔力之泉蒂莱萨?!”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摸到了短匕首。
不料蒂丝却温柔地笑了,恍若昙花初绽。珊恨恨地发现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几乎摄住了自己的全身。她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是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化在这个人的笑靥中。仿佛为了她的隐隐一笑,就算是整个天下,整个克雷西亚大陆,整个赫洛德,自己都愿意心甘情愿的奉上。并不是沉迷于她倾倒众生的美貌,而是因为,灵魂的伸出,有什么东西,如同诱惑人类之母的毒蛇,吐着剧毒又美艳的信子,舔舐着自己的内心。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自己是这样的不坚定和脆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使是知道她身份危险,但是自己却还是不能控制地被她迷恋着。
如果只是因为一夜身体的纠缠,那也太过分了。她并不是那种发生了关系就要死要活离不开对方的人。
难道是自己的灵魂……
不……
看着她矛盾的样子,蒂丝眼里又浮现出了昨夜缠绵时的温柔。当时她的身体做着放荡的动作,她的表情却虔诚得像是在进行一场迟来的祭典。
“我不是蒂莱萨。”她如是说,目光如水,“我叫蒂丝。”
“可是你昨夜明显把我当成了尚恩。你随便从街边拉出一个小孩他都能告诉你,尚恩的恋人,就算蒂莱萨。”
“看来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了。”蒂丝无奈地笑了笑,“但是我说的的确是实话。”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把我关进月之塔的那个人告诉我了我的名字。他说我叫蒂丝,是克雷西亚的花之妖精。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尚恩(Shin)·克莱因兹就会来接我。我会爱上他,他也会爱上我。”
“听起来真像是恶俗爱情诗歌的开头。”珊冷冷地说,语气中有些讽刺。她实在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被认错了,然后就不明不白地和一个女人春风一度,“这种骗小孩的东西,你也信?”下意识地,她使用了弗莱尔不久前对自己说的话。
“不是我相信,而是事实呀。”蒂莱萨温柔地笑了,柔软的长发如同击石的泉水,一圈一圈地堆在她的耳畔,让她看上去既天真又温和,“我一直以为是尚恩·克莱因兹,是因为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你的名字,珊·克莱因兹,不仅发音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就连拼写也是一个字母也不差。所以呢,大概是我会错意了。”
“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灵魂就在告诉我,你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虽然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身份、相貌、声音,但是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你。”
“我觉得我爱上的人,不是那个传说中一千年前的光之守护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渐渐变得坚定而认真,没有丝毫戏谑的因素。
“我爱的人……大概是你吧。”
“珊(Shin)·克莱因兹。”
被她真挚的目光盯着,冷静的水之幻剑使忽然一阵破天荒的脸红。不,或者不能再说是破天荒了。在这个神秘的女子面前,她已经失控了太多次。她的冷静、自制、镇定,甚至冷漠,全部都被融化成了温和包容的水。
“……你说什么玩笑。”她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撑着上身的蒂丝,双手护住身上裸//露的重要部位,飞速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即使转过身,也能听见蒂丝的笑声,清脆如同纯洁的银制铃铛,在风中叮叮地摇晃着,悦耳的声音让她不由得嘴角上翘。
此时此刻,尼弗雷姆山脉。
这里没有太阳,也不受月神的眷顾。伴随冲天的岩浆和火光上升的,是火湖里与硫磺一起燃烧的灵魂。化作滚滚的浓烟,混合撕咬着冲破惨烈的穹窿。空气中漂浮着让人鼻尖发痛的灼热的硫磺的气味,微微又有烟雾弥漫。仿佛是被大地伸出涌现的烈火蒸腾尽了最后一丝水汽。这里的山间流泻的不是轻灵的泉水,壮观浩荡的瀑布。同样宏大壮烈的,是从尼弗雷姆山脉的最顶端奔腾流动下来的岩浆瀑布。灼烧的温度仿佛能将站在边上的生命毫不犹豫地夺取,肆虐而又张狂。
黑衣红发的男子长身站在岩浆瀑布边的断崖上。火湖流泻时不断蒸腾的热气将他艳红的长发和黑色的披风吹的猎猎飞舞。黑色和红色相互遮掩缠绕,邪肆而又张扬。
邪魅上挑的眼线微微地弯了起来。弗莱尔看着映入眼帘的铺天盖地的红色,火焰色的晶状瞳仁中流动着极为复杂的光芒。
在他的面前,渐次浮现出两个男人的容貌身影。金发碧眼的那个端庄威严,手持长剑;蓝发赤眸的那个活泼俊俏,倾身斜倚。
有相同的图案在两个幻影的眉间闪动,就像是最完美的刺青师亲手绘上的纹章。如同燃烧的太阳一样,火红色灼烧的光泽,因为本身就是幻影的原因,而更显得虚无缥缈。二十二道象征从初生到终极的人生旅途的日光,闪现又隐没在皮肤上。这并不是一个刺青,而是一个胎记。如同初升的朝阳一样的形状,昭示着火焰的攻击性和侵略性。但并不是盲目的、烧尽一切的业火;而是在出生以前,就被圣月之神露娜迪亚赋予的人类的纹章之子。在大地陷入了战乱,四处战火频烧的时候,他将举起手中的长剑,集结各族的勇士,怀着对光明至高无上的信仰,将黑暗的罪孽堕入业火,受尽灼烧灵魂的永苦之刑。
得到贤者之石莱布拉加护的光之守护者,纹章之子。
杰拉尔·安斯罗与尚恩·克莱因兹。
黑衣男子修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珊·克莱因兹的胸前的图腾,便是纹章之子的证明。但是身为带着圣月之神的祝福而降生的她,却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暗紫的颜色,如同盛开的幽夜的紫罗兰。她本该是妩媚的,集结着一切女子柔美的特质。男子为光,女子为暗。在妖娆的夜风中,嗜血的紫藤暗自蛰伏在柔软缠绵的厚重土壤里,看似温和无害。柔嫩的花枝和花瓣在夜风中茕茕孑立,似乎在等待着赏花人的采撷。看似柔软无力的诱惑,实则是无止尽的黑暗一样的包容。这就是女子的特质,也是暗的特质。看似柔弱无力,但是等到你自以为征服了她的时候,你早已经是她愚蠢而可爱的猎物。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一千年前,光之守护者尚恩在被遗忘的监狱放下了手中的佩剑后,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么?
还是说珊·克莱因兹,她的身上……隐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又在看着他们两个。”在他身后,空气轻微地扭曲晃动了一下,像是连接异界空间的道路被强行打通后又强行关闭一样。一个低沉沙哑却带有磁性的男声穿了过来,仿佛空气也在随着那人的声带而震颤着。
不过是颤音的魔法罢了。弗莱尔秀丽的眉皱了起来,眼角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他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头,也并没有搭话。仿佛空气中的声音不过是幻听。
“每次都露出这种怅然若失的表情,是不是看上其中的某一个了?”声线虽然沙哑却依然清冽,似乎并没有带着任何调笑的成分,在叙述一件事实。即使说的是这般有些调戏意味的话,他的声音依然端庄温和的如同圣殿里的祭司。仿佛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即使是再下流不堪的淫言秽语,也能如同神谕一样圣洁,“真是看不出,你表面上如此浪荡不羁,和多少女子有染;实际上却是这般的痴情,爱着已经死去千百年的男子……”
“……你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低俗。”弗莱尔终于笑了,却有些咬牙切齿。他转过了身,眼光中不加掩饰的憎恶和反感顿时投射在了离他只有几步远的白袍男子身上。
白色的风帽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弧线优美的嘴角挑起一个端庄的微笑。在漫天火光的映衬下,那身洁白的长袍更像是火河中盛开的洁白花朵。黑与红的交相辉映下,以精细的工艺绣制的天蓝色滚边的纯白色的祭师长上仿若散步着星星点点盈盈若若的火光,如同天上的星辰坠落而下,以凝结的灵力停留在纯白色的长袍上。背部的衣衫绣着繁杂复丽的花纹,如同一个远古的法阵。凝视得久了,就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仿佛这个花纹本身的形状就是一个巨大的眼睛。慢慢地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亘古虚空的静默中,只有这个眼睛,恍若神之眼一般,将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都一并洞悉。
这个花纹,是曾经的黑暗三族之一,司掌预言与大地的梅斐尔族特有的。
而这个男人,便是影月祭司,墨勒斯·梅斐尔。
“你来不会是专程跟我说这些话的吧。”他的语气十分不爽,但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厌恶。
“弗莱尔。”墨勒斯的语气微微有些惆怅,“我预感到了与当年不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