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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The Seething Wave ...

  •   数日后。
      距离上一次珊与弗莱尔的决斗已经过了数月,尼弗雷姆山脉脚下的荒村又一次恢复了虚无缥缈的沉寂。漫天的黄沙席卷着风暴,将一切的生机都掩盖在沙尘之下。多少血脉在厮杀中流亡,多少秘密在历史中湮灭。

      玫瑰色的长发混合着黑色的纱裙在风中唯美地飞扬。暗黑之皇女,立于荒漠之上。她手持的长弓周身浮动着幽蓝色的光芒。在万顷黄沙下,黑色的衣袂和在风中摇摆不定的光芒让她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

      她将目光投向尼弗雷姆山脉的入口处,那里隐隐散发着熔岩灼热的气息和火光。在这本来就被骄阳炙烤的沙漠中,更显得分外炽热,几近升腾的烈焰。传说中栖息在此的飞龙族乃是火焰的化身。得到了地狱深处熔岩的力量,它们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和智慧,甚至可以化成人形,口吐人言。若没有强大无匹的力量,胆敢单刀挑衅的话,绝对会被它们尖利的爪牙撕成碎片。

      蒂丝微微颔首,似乎思考了一下。旋即她张开手臂,一道淡绿色的光芒自她的之间扩张开来,如同绿色的藤蔓化作的烟雾,在她的身周笼罩着,将她守护在中央。有了风之屏障,蒂丝便再也没有犹豫。纤细白皙的裸足在沙漠上留下一串脚印,她表情淡漠,但是左手却紧紧握住弓箭。

      莱布拉的话一直印在她的心上。若想为珊取得四相圣剑,尼弗雷姆山脉的飞龙,不过是第一关。倘若连它们镇守的关卡都过不了,又何谈进入尼克罗鲍尔孤的死牢,那被称作遗忘的监狱。虽然她什么都忘了,然而在想起这两个名次的时候,内心却还是本能地颤抖着。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在自己的记忆没有被消去之前,曾经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惨痛的事情。

      如今她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出了星星点点闪过的,类似于梦境一样的回忆。如今的她,活在现在。无论是两千年前的暗黑之皇女,还是一千年前的蒂莱萨,都如同长篇叙事诗中的人物。她从不关心,也不想知道自己和尚恩,和杰拉尔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过往。她没什么奢求,只希望能和珊好好地生活。

      然而珊似乎从来都没想过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的心太大了。因此她是光之守护者的不二人选。不可否认这样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很有魅力的。难怪飞龙族的首领弗莱尔会恋她上千年。

      在自己的心里,只要珊快乐,自己就开心了。
      因为自己是那么地爱着她。
      至于为什么会爱着她,她不像珊那样刨根问底,什么事情都要力求用理性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去探求,不要去询问。因为你要询问的东西,也许,只是也许,是圣月之神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掩盖的秘密。如果你知道了,那么你必将为你所知道的秘密而付出等同的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且知道的太多,是会心痛的。

      我既为暗黑之皇女,那么我愿意把我的力量借给光的使者。
      我愿意牺牲我的所有来成就你。因为……

      "因为成就了她,也是成就了你么,蒂莱萨皇女。"四周的空气一阵波动。尼弗雷姆山脉的入口,浮现出了一个白袍男子的身影。亚麻制成的祭师长袍上滚边的是各种上古流传下来的魔法的纹路,隐隐有星星点点灵力的光泽浮动着,将他的身材衬托得分外高挑。

      出乎意料的,蒂丝看了看他,目光中微有迟疑。她开口说到:"影月祭司……可否请你将力量借给我?"

      墨勒斯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反常的表现。若在平时,无论是谁站在她面前,只要不是珊,那完全就是空气,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搭话的。她与外界交流的唯一的原因,肯定就是光之守护者。无论是哪一生,她都是这般。什么也不愿意知道的样子。

      "我找到你便是来为你效命的,皇女殿下。"墨勒斯微微欠了欠身,目光被风帽遮住,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是有条件的。"
      "你说,只要不伤害到珊或者成为她前进的阻碍,我一定会尽力完成。"她的口气依然淡漠,但是却比之前人性化多了。墨勒斯敢肯定,蒂丝绝对是被什么人刺激到了,不然她绝对不会离开珊,更不会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这是必然的,我不会和克莱因兹小姐为敌。因为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我们的……目的……"蒂丝喃喃地重复着,却并没有加以评价。

      "是的。"墨勒斯的唇角挑起了一个弧度,却并没有再往下说。他轻扣无名指,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移动到了蒂丝的面前:"皇女殿下想必愿意为了克莱因兹小姐牺牲一切,因此您便只身来此寻找四相圣剑的剑身。尼弗雷姆山脉为飞龙族栖息,它们多年前便已经背起了魔主宙尔梅斯。而你是载蒙斯族的圣女,以这样的身份,恐怕会被夹攻的。即便你魔力强大,摆脱了飞龙族的围追堵截;游荡在被遗忘的监狱下的尼克罗鲍尔孤改造人的实力,恐怕不是精疲力竭的你能够应付得了的。"

      蒂丝说:"你可以帮我?"
      "嗯。"
      墨勒斯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我的要求只有一点点,不多。"
      "事成之后,带我去见克莱因兹小姐。然后我们一起,到克雷西亚大陆去。那里有个我必须要与之相见的人。"

      长剑刺入了玫瑰色长发女子的胸膛。对方心脏的律动还通过插在体内的剑刃传到自己的受伤。她感觉得到血脉的跳动越来越弱,如同一个刚出世即要死去的婴儿,越来越衰竭的血液,越来越模糊的视线。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心口被箭矢刺穿的部位疼痛到了极致,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有的只是越来越深的眷恋,和越来越痛苦的悲哀。

      视线被泪水模糊,蒂莱萨的脸已经看不清了。
      黑色的空间分崩离析。满是战火的世界,和蒸腾的黑色烟雾。
      她最后的视线,是她浑身化作黑色的蝴蝶。在自己也渐渐精疲力竭的一瞬间,那些蝴蝶陡然冲出数百米,发出"叽叽"的尖锐鸣叫声飞向苍穹,与焦黑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

      光之守护者与暗黑之皇女同归于尽。
      这一战,她终于将她斩杀在了剑下。

      月之塔的顶端,皎洁的月光如同水银一样铺洒,在大理石制成的地面上笼罩了一层洁白的清辉。素雅的光芒照耀在蓝发女子的侧脸上,修长美丽的眼角有什么东西渗出,竟然是鲜红的血泪。
      贤者之石莱布拉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巨大的月晶石红得像火,像是她梦里燃烧遍整个克雷西亚大陆的战火;红得像血,像那流淌着的红线,从她懂事开始,就一直伴随她的血腥了杀戮。

      这个场景忽然唤回了她很久以前的记忆。
      在一片辉煌的日色下,年幼的珊背对着金色的朝阳,清脆稚嫩的童声相当有力:"我要让这个世界恢复和平。"

      然而,这么多年,我又做了什么 …… ?

      "既然已经走出了试炼,为什么还不说话?"是幻觉吗?她觉得此刻莱布拉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并不是之前对蒂丝冷嘲热讽的样子。不知道这个脾气古怪的石头是不是读懂了我的想法,在可怜我么?

      "不要胡思乱想了。"莱布拉柔声说,"我只是想,如果你已经走出了心障,那么在试炼的最后一个场景中,蒂莱萨死在了你的手里。"
      珊慢慢睁开眼。对于沉睡了几乎半个月的人来说,及时月亮的光华也显得有些刺目了。她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才发现视线是一片樱瓣一样的鲜红。她茫然地抬起手擦了擦脸,手掌上鲜红的血迹赫然刺目。

      "我亲手杀了她,她的血流到了我的手上。"珊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上的血迹。多年来,她的双手已经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平民百姓的,无辜之人的,贪官污吏的 …… 无数的血色曾经刺痛了她的手,然而蒂丝的血却刺痛了她的心。

      "你可曾感到后悔。"莱布拉继续问道。
      "我并不后悔。"珊微微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抬起了白玉一样的脸颊。血色的泪水还赫然挂在脸颊上,在纯白色的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既妖魅,又圣洁。
      "我将她从无限悲哀的宿命中解救出来,我也陪她一起去了。这对于我们来说 …… 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不用在一世一世地被洗去记忆,封印在月之塔;我也不用一次一次地轮回,一次一次地爱上她。"
      "原来你已经想通了。"莱布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怅然,"我本以为你会无限的后悔。"
      "虽然伤心,但是我绝对不会后悔。"珊慢慢地站了起来,直视莱布拉。

      "我明白了。历代光之守护者是不屑于欺骗人的。至此我将履行曾经对你许下的诺言,将那传说中能一剑击灭魔军千人的剑技传授予你。然而你要明白,历代光之守护者都是男子。因此这剑技本身就是男子的力量。以你之前对男性偏激的观点,强行接受这股力量,不但无法提高你的剑法,很可能还会让你陷入生命垂危的境地。"

      "我已经想明白。"
      看到蓝发女子脸上的笑意,莱布拉顿时已经明白过来。之前的她,冷静到了冷酷。因此她使用的魔法,多是将温柔的水冻结成尖锐寒冷的冰。而如今,她笑得平静而温和。纵然夹杂着手刃恋人的刻骨的悲伤,但是却也轻易将这伤感的情绪覆灭在水的波纹里。这才是水的,亦是女性的本质。
      包容的力量,即是毁天灭地湮灭。

      有了墨勒斯当盾牌,一路竟然也没有遇到飞龙族的阻拦。据说千年前墨勒斯曾经以一己之力保住了尼弗雷姆山脉和弗莱尔的性命,所有的飞龙都应当已经把他看作是恩人。
      两个人并排走着,穿过了广阔的龙之坟场和龙血瀑布。四周都是灼烧的岩浆,脚下的都是焦土。然而这里的火焰,却并不像外面传言的,是邪恶与黑暗的地心之火。仔细辨别起来,有精纯的生命气息和跳动的活力蕴藏在这些张狂的火种里。

      尼弗雷姆山脉的最深处,是一座闪耀着墨蓝色光芒的铁门。高度足有十米。与周围灼热的气息不同,还没靠近这扇门,便可以隐隐感知到栅门四周的寒气。似乎由千年的冰刃铸造而成。在栅门旁边十数米的范围之内,所有的岩浆都被直接冻住,将火焰包裹在了薄薄的冰膜里。能困住尼弗雷姆山脉火焰的冰片,即使看上去十分脆弱,但实际上却也坚不可摧。整座大门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仿若地狱的大门。

      "你想的没有错,这里就是地狱的大门。"墨勒斯在栅门面前挺住脚。他回过头去,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弧度,"或者说,地狱的大门,也不过如此了。"
      蒂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想要去计较或者询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倒是墨勒斯,在实施完读心的天赋后,敛去了玩世不恭的笑意,静静地摇了摇头:"其实,这个天赋,有的时候真是灾祸。"

      他看着她:"就像你认为的那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会引来杀身之祸。"

      蒂丝愣了愣,第一次抬起眼仔细打量这个遮住了半张脸的男子。不为别的,而为他刚才的那句话。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这句话,某段时间的自己,也曾经痛不欲生地说过。

      啊啊,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收回了目光,高高举起右手。无数暴风的元素收到指引,如同离开巢穴的蜜蜂,发出无数"嗡嗡"的鸣叫声,尖啸着聚集在她的掌心。蒂丝挥手一甩,深绿的光泽以迅猛之势撞击在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铁门上。暗色的光芒自栅门上浮动,如同舞蹈的幽灵,一瞬间吞噬了深绿色的风元素。待到绿色的光泽完全消失,整个栅门回复了之前的样子。
      蒂丝扭头看着墨勒斯。大概的意思是,你既然打保票跟我来取圣剑的剑身,那么这道门怎么办?
      "被遗忘的监狱,是宙尔梅斯培养魔物的工厂。这道门也只有黑暗眷族的人才能打开。很遗憾的是,梅斐尔族在多年前已经叛离了黑暗。我已经不算黑暗眷族的族人。只有你,载蒙斯族的皇女。"

      听完他的话,蒂丝表情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似乎在思考加入墨勒斯所言非虚,那么为何刚才的攻击竟然没有奏效。然后她又复回头看了看墨勒斯,似乎对方也有些无可奈何,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状况。

      "怎么,全能全知全在的影月祭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墨勒斯浑身僵硬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听怎么觉得蒂丝是在调侃自己。倒不是被调侃了他不乐意,弗莱尔早就把调侃自己的技术磨练到炉火纯青(虽然他调侃弗莱尔的技术是远超弗莱尔的);而是暗黑之皇女蒂莱萨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调侃别人?

      蒂丝上前几步,试探性地抚摸着冰冷的栅门。似乎感知到她精纯的力量,那些原本幽萤的蓝色更加盛了,如同盛开在午夜森林里的铃兰花。

      她退了回来,开始分掌变换着手势。许多魔法依靠的不仅是咏唱,更是施术者的肢体动作,尤其是手势。
      墨勒斯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内心却百转千回。

      蒂莱萨是转性了么?不但会主动开玩笑调侃人(虽然看上去还不知道她是否认为自己在开玩笑),还会主动思考破解栅门的方法。按照他以往的记忆,蒂莱萨皇女淡漠得可以,就算把她卖了,她估计都不会说什么,或者根本不关心她现在在哪里。只有提到光之守护者得名字,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才会显出一丝人性的温情。

      "地狱深处燃烧不息的妖火,深埋于黑暗地底的红莲之炎。"
      "将光明堕入黑暗的火沼,予以圣贤最严苛的审判。"
      "千年前我向影月之神奉献出血躯和灵魂……"
      "因此我为尔等侍奉之女主,一切皆依吾之意愿。"

      在蒂丝身前的空间,一切都陷入了黑暗的绝望里。漆黑的颜色将女子笼罩在其中,仿佛她垂下的纱衣就是黑色雾气弥漫的延伸。墨勒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的"吱呀"一声。

      厚重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了。栅门后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似乎与蒂丝的衣裙融为一体。

      她是黑暗的女主,无论她心之所向。
      即使亲手寻来了光之守护者的佩剑,她也终将被斩杀于剑下。

      这是黑暗于光明的宿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The Seething W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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