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玫瑰》天九一

25、变

　　（2）
　　前年初冬的某天。
　　“小扬？”
　　我回头看到了郑洁羽站在了我的身后，她的出声吓了我一跳。
　　“站在这里干嘛，花园可是没有花了噢。说起来，过几天工匠会过来把这些枯藤换成常青植物吧。”
　　“……噢。”我嘴里一边出声应着，一边想起来第一年来到这里时看到花坛在冬天里被种满了一种像白菜一样的植物，我后来还特意去查了一下，叫“羽衣甘蓝”。我想今年也会被换成这种植物，然后明年开春再换成各种花卉。但，让我发愣的不是因为冬季的萧条，而是，我在想，那几只猫跑哪里了。
　　我说：“离春天还有好久呢……”
　　在对方说着“LA那里可是一年四季气候温和，冬天连雪都少见呢……”时，放弃了明天再来看一看那些动物的想法。

　　我敲开郑燮然的房门时，男人显然才沐浴过，他让我进了去。
　　结果还是我接手了吹风机，直到把他头发弄干，我们才各坐一端说起了正事。
　　他拿出了我昨晚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填好的“调查表”，翘起了大腿，看起来自在舒适，说：“中小学的同学，没有一人保持联系。也几乎不使用现在普遍的网路社交方式。”
　　“嗯。”我看着他，应。
　　“原因呢？”
　　我一愣。我不知道他为何想知道这些。
　　但他问完，没有刻意地等我回话，而是站了起来。我看着男人走到床头柜前打开了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红酒跟两个高脚杯，重新回来落座。他把红酒倒入了两个空酒杯，并把一杯推给了我。他自己端起了手头的酒杯品了一口，才看到我并没有拿起酒杯。好像这才意识到我是个未成年。
　　“我可是不知道十几岁的时候就喝遍了各种酒类了呢。”他忽然开口，“倒不是我嗜酒，而是因为这是一门课程。我要精准地认出面前的是哪个酒种，从而选择相应的饮法，喝一口后，还要知道产地，年份，倒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找到合适的话题跟那个宴请我的人畅谈。而宴请我的人或者我宴请的人必然十有八九是商场上的合作对象。在我还不知道什么商业时，我就已经开始接触商业。富家也好，穷户也好，我们都得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享受什么样的待遇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获得相应的成功。所以，成功的喜悦竟然跟磨难的痛苦一样，成为了过程。”
　　我听了他这一番话，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而视线里的男人看着我的表情，手持酒杯，勾唇轻笑了。我下意识开口说：“我懂你在说什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在对方生出些兴味的目光中接着说，“我觉得你好像在安慰我。如果您口中的痛苦是指造成我没有朋友、缺少社交的理由的话，那我想说是的。小时候，会觉得没有父亲是一个错误，是一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生了，但我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错误。然后就是一种自卑感，我总是爱与那些家庭美满的人作对比，然后周而复始地问：我怎么会没有爸爸。这导致我下意识的与同龄人隔绝，所以我不喜欢跟同龄人交往。再之后是生活所迫，时间会被用来学习得到奖学金做为学费，以及，回家跟母亲一起做一些手工，一个月也会多赚个几百就有了两人的生活费。渐渐也就不知道同龄人在流行什么了，因为不知道，所以更加不想加入那些讨论的圈子。”说完，我就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这些话，我连对白素和郑洁羽都没有说过，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着这个男人开口。
　　我曾讨厌过那个不懂人际交往的自己，现在说出了这些话，仿佛在向那个男人示弱一样。所以我低着头，看着酒杯不再说话。竟然好像在对问我这个问题的男人沉默抗议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才感觉手上有了温热感——是郑燮然，他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拿走了我手里的杯子。
　　“所以，我说，都是过程。”他言语淡淡又倒了一些酒给我说，“我有一个解决所有烦闷不解的好办法，自己也百试不爽。”
　　“什么？”我这才抬头看他。
　　“交给时间。”
　　之后，他把话题引入了正题，说从我的情况来看，如果真的想从商的话，需要改变自我的地方太多了，比如人际交往，还有交际礼仪。我听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让我填那个表是这个用意……也确实，商场需要的是八面玲珑的交际人才，不是我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类型。
　　之后，郑燮然说：“一切都还没有成定局，所以一切都有可能性。如果你想走这条路，我就给你安排所有课程。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也可以如实说NO，你要放弃。做为家长的我与洁羽，会在你接触这些一些时间后给出我们的意见，可是，决定权在你的手里。现在，我想对你说的只有一句：郑家的人从不在还没有努力的时候就说不行。”
　　我不讳言，与他这样对话之后，心里的感情很复杂……从来没有对人说出那些话……也从来没有被教导说“交给时间”……
　　但比这些情感更重要的是，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的，我不想重新回到以前衣食堪忧的日子！既然郑燮然说他可以帮忙，那我更加要努力去试试看！
　　我甚至想，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也愿意他在不知道商业是什么的时候，就可以接触商业。至少这是“高贵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