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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甲贺忍者 ...

  •   春末,南近江境内,甲贺之里,饭道山。

      屹立在甲贺之里中央的饭道山常年云雾缭绕,峰顶冬季积雪。冬去春来,峰顶上的积雪慢慢消融,融化的雪水沿着峭拔挺立的山峰流淌下来,在山下沟壑里汇成一条条小溪,溪水沿着岩石缝隙继续向山下流淌,从一处断崖上倾泻下去,形成一道声势不小的瀑布。瀑布下方是一个被下泻的流水冲刷出的水潭,潭水幽幽,在幽暗的密林中显得深不见底,潭水继续向山下流淌,就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

      溪水清浅,在林间静静流淌。溪水从陡峭的岩壁上倾泻而下,跌落在幽幽的水潭中,水潭附近怪石林立,又有大片松林密布在河流两侧,清冷的深山显得有些死寂。水流溢出水潭,缓缓流下饭道山,清澈的水流中偶尔飘荡着几片树叶,这几片树叶如同无家可归的浪子,漂泊向遥不可知的远方。

      一个着装简朴的青年男子端坐在水潭旁边的怪石上,闭目冥想。溪水跌落到水潭中,哗然作响。青年男子正竭力排除水声造成的干扰,将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入到大自然中。

      “秘技开眼!”青年男子脑海中迅速闪现过一丝念头,随即,杀意凝聚在心头,当他睁开眼的瞬间,深不可测的眼神中流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神采。水潭附近浅水中游弋的鱼在青年男子的注视下跃出水面,随即跌落水中,鱼腹向上,漂浮在水面上,死了。

      青年男子注视着水面上漂浮的几条死鱼,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就在他几乎陶醉在自己的“杰作”中时,忽然觉察到空气中有危险的气息。

      金风破空,杀气顿生。青年男子镇定心神,静静捕捉空气中一丝一毫的声响。

      好几个黑衣人从青年男子身侧包抄过来,黑衣人手中都握着一把锁镰,对准盘坐石上的青年男子下了杀手。

      “伊贺追影杀!”青年男子的身体向着幽冷的水潭倏然跃起,他在空中旋转时双臂挥出,从他手中飞出数枚菱形暗器,攻向那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暗器袭来,忙在半空中侧转身体,改变腾跃的姿势,躲闪开力道十足的暗器,同时将手中锁镰抛出勾住旁边遒劲的松树枝干,借力跃上松树。

      青年男子发出暗器之后就轻轻跃到水潭中,双脚踩着潭水,静静的凝视着那几个偷袭自己的黑衣人。

      “看你们方才的身手,俨然就是伊贺流的招数,伊贺流忍者不在雾山中修炼,却来到南近江甲贺之里饭道山捣乱,难道是出自百地三太夫的指示吗?”站在水面上的那个青年男子满面杀气,双目开始变得血红。

      “破幻之眼!”有一个黑衣人知道这种忍术的厉害,惊呼起来。传闻这种忍术能迷惑对方心智,倘若一个人与拥有此种奇异本领的人双目相对,定力稍弱就会被他操控心智,丧失知觉,变成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如果有人能将“破幻之眼”修炼至最高境界,与敌对决时,谈笑之间就可断敌血脉,致敌于死命。

      青年男子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与激荡的瀑布声相融,声势骇人。那几个忍者不敢贸然进攻,更不敢轻易注视青年男子,生怕会被他的忍术控制,于是双方就僵持住了。

      “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为难你们。我劝你们赶紧滚蛋,否则我让你们有来无回。”青年男子神情冷傲,看到那几个黑衣人还怔怔站在那里,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仁慈,就说:“回去告诉百地三太夫,他若决意与甲贺流为敌,甲贺流奉陪到底。”

      一个忍者对身边几个同伙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谨慎的问:“依在下所知,能够修习‘破幻之眼’的人寥寥无几,当今世上,甲贺流之中似乎只有首领光俊与其大弟子弦之介精通此术,倘若我猜得不错,阁下该不会就是弦之介吧?”

      青年男子纵身跳到水潭边的怪石上,冷冷回答:“我是谁没有必要让你们知道,你们再不滚可就迟了。”那几个忍者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迅速撤退,眨眼间消失在远处。

      青年男子望着那几个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伊贺流忍者会来此找麻烦呢?难道百地三太夫正在酝酿什么阴谋?从刚才那几个家伙的身手来判断,他们应该是伊贺流的中忍。真是一群胆大妄为的亡命之徒,竟敢深入到甲贺腹地。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现下有的忍者正在饭道山的山峰上修行,散布在各处探查的忍者又一时半刻回不来,剩下区区几个巡山的忍者恐怕难以阻拦住伊贺流的侵犯。”青年男子面露忧色,纵身跃到一棵松树上,四下张望,触目所及无非是深山中一片苍翠而又寂寥的景象,除了他身后那道瀑布的嘈杂声,山中就几乎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青年男子正在张望,深山之中忽然跳出一只白猿,这只白猿身形敏捷,跳跃疾行,来到水潭边,趴下身体,伸手去取水喝。白猿喝完水,站起身挠了挠屁股,正儿八经的坐下来,似乎在等人。一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从松林间纵身跳跃出来,双脚刚落地就数落起那只端坐在地的白猿:“猿儿真是顽皮,跑得竟然比我还快!”中年男人轻轻飞跃到白猿跟前,伸手拍着白猿毛茸茸的身体,白猿龇牙咧嘴,吱吱叫了几声。中年男人正打算继续逗白猿玩,忽听到旁边飘来一声咳嗽,他连忙回身观瞧,就发现了立在树上的青年男子。

      “阿武,你太疏忽大意了。若此时敌人偷袭你,你现在还有命吗?”青年男子怒容满面。阿武连忙跪倒在地,脸有愧色的说:“师父,刚才弟子只顾着追逐白猿,没有留心四周,请师父赎罪。不过此处乃是甲贺腹地,谁敢放肆到这里来呢?”这个青年男子正是甲贺流忍者首领多罗尾光俊。

      光俊满脸肃然的说:“你怎知无人敢闯入甲贺流腹地?刚才为师在此击退了几个黑衣人。为师从他们所用兵器和招数上判断他们是伊贺流忍者。看来我们的老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算动手了。”

      “伊贺流忍者?甲贺流与伊贺流早已定下协议,互不侵犯。我们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即便发生误会也要当面解决,免得纠缠不清,互有损伤,他们现在却闯入甲贺腹地,难道真想与我们为敌?”阿武十分气愤。

      “这个为师也暂时想不明白,可能在我们避居深山的这一段时间内,天下大势又发生变化了呢。既然你现在已经破关而出,就带着白猿扮作卖艺人到伊势志摩境内打探一下虚实。为师还得等着你的师兄弟们出关,山中人手不足,为师都不得不沦为巡山的喽啰了。”光俊自嘲。

      阿武摸着白猿的头,看向飞溅的瀑布,指着瀑布后面说:“师父,紫云师妹应该也快破关了,有她陪伴师父巡山,师父就不会觉得人手不足了。”

      “紫云这丫头多嘴多舌毛手毛脚,她在添乱方面的确一个人胜过好几个人。”光俊笑着说,“阿武,你下山吧。身为忍者,你要时刻警觉,切不可再疏忽大意了。”

      阿武拜别光俊,领着白猿,沿着林中小径走了。光俊目送阿武和白猿,眼神中慢慢涌出一股悲凉。

      山中偶尔拂过一丝凉风,光俊看着流泻的瀑布,想到自己的女儿就在瀑布后面的洞穴中潜心修行忍术,心中不免酸楚:“身为忍者,为了使命而在死亡边缘游走,亲情在死亡面前显得十分脆弱,难道这就是忍者的宿命吗?女儿甘愿成为一名忍者,恐怕只是想陪伴在我身边吧。可是我却不能任由她这样做,我必须给她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让她远离我,远离杀戮。”光俊不愿再往下想,因为再想下去只会勾起太多让他伤心的回忆,他不想在回忆中看到妻子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他因仇恨而选择成为忍者,紫云则因亲情而留在他身边。尽管父女两人动机不同,走的却是同一条凶险异常的路。

      “师父,你为什么选了我?难道我比其他人更优秀吗?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想被卷入这种无休无止的杀戮中。”当年,光俊面对师父严厉的眼神,不禁有些迟疑。

      “我之所以让你接替我是因为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强烈的恨意,这种仇恨的怒火足以把敌人烧成灰烬,而你内心深处又怀有对亲人无比真挚的爱,这种爱会促使你奋力去保护你的亲人与朋友,正是你强烈的恨和真挚的爱使我决定将你立为我的继承者。我相信,在你的引领下,甲贺流忍者会找到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光俊的救命恩人也即他的授业恩师指着光俊身后茂密的丛林和耸峙的饭道山群峰,意味深长的说:“我们甲贺忍者与雾山的伊贺忍者众明争暗斗,无非是为了确立自己门派独一无二的地位,在无休无止的争斗中双方元气大伤,后来在幕府将军足利大人的调停下,双方才勉强约定互不干涉,天知道这种互不侵扰的约定能维持多久。伊贺流吞并我们甲贺流的野心一直就没有改变过,而我们甲贺流同样希望能压制伊贺流。当你有一天成为甲贺流的新首领,要带领他们称霸忍者界,让甲贺流成为天下忍者众的头领。”

      光俊的师父凝视着天边的一片浮云,微笑着说:“人命犹如这天上浮云,说不定哪一天就随风飘散了,而活着的人就应该珍惜时光,好好努力才是。”

      “师父还很健朗,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光俊不解的问。“你眼睛看到的是不真实的,为师已经老迈不堪了。”光俊的师父指着自己的脸,说:“你应该对甲贺流易容术早有耳闻,现在你就仔细看看为师这张脸。”光俊注视着师父那张威严的面孔,就见这张脸在秋日的阳光下犹如风化了一般,逐渐出现深深的皱纹,最后,那张原本威严的脸变得十分苍老,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闪烁着狡黠的神采。

      光俊的师父又说:“你被我救到这深山之中已经有数年光景,在这几年当中,我一直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我发现你始终没有淡化丧妻之恨,更没有放弃对女儿的爱,这足以证明你有足够的恒心和毅力。因此,我决意归隐之后让你接替成为甲贺流首领。”

      “师父,仅仅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人活着总要去爱或者去恨,如果没有爱或恨,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光俊不假思索的说。

      “在这个世上,有人会利用片刻的热情表演自己多么仁慈或者多么邪恶,而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做出的缺乏理智的事情,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如此。而另有一小部分人,他们言行如一,即使光阴流逝,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这种人又分作两类,一类大善,一类大恶,而不论善恶,这种人都会始终不渝的实践自己的想法,我们忍者组织需要的正是这类人。”光俊的师父利用易容术再度掩饰起自己那张苍老的脸。

      “师父,我虽然心中充满仇恨,恨不得亲手杀死仇人,可是我内心深处却讨厌杀戮,我总觉得用杀戮来解决问题太野蛮。”光俊隐隐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担任甲贺流忍者首领。

      “这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既然你心中充满仇恨,就应该利用仇恨的力量来手刃你的仇人。这个世界上充满各种各样的谎言,有时杀戮就是破除这些谎言的最佳方法。”光俊的师父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的说,“为师明白你的苦衷,你不想让女儿也卷入这场无休止的角逐之中。可是天下早已经混乱了,你们父女两人要躲到哪里才能避开混乱和杀戮呢?”

      “那么我该怎么做?我知道一旦成为甲贺流首领,就不可能再有片刻闲暇。作为忍者首领,我生命中恐怕不会再有丝毫欢乐,即便有也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快乐只能让我更加体会到生命的悲凉,我怕我无力承担重任。”光俊待在深山中数年,早已经体会到师父的忧虑,他实在不愿变得跟师父一样,把所有喜怒哀乐都深深掩埋在心里。如果真要这样,他会崩溃的。

      “任何事情在你做之前,你会觉得困难,可是当你做了,你就觉得很简单。为师不会看错你,你不必再推脱,要不然可就辜负了我的一番心血。”光俊的师父说完转身离开,连商量的余地都没留给他。

      光俊六岁的女儿紫云就站在父亲身后,她伸出小手拉了拉光俊的衣襟,好奇地问:“爹爹,刚才爷爷对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光俊叹了口气,对乖巧伶俐的女儿说:“什么意思都没有,爷爷只是不想让我们走,他要我们永远留在这里。”紫云眨着大眼睛,天真的说:“我们本来就要留下来,是吗?”光俊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沉默了。

      光俊正在回想往事,身后响起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蹑手蹑脚试图靠近他。光俊头也没回,淡淡的说:“你每次都试图这样接近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光俊身后一个紫衫少女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说:“每次都被爹爹察觉,好无趣呀。”光俊厉声呵斥:“就知道玩。在非常情形下,你这样接近我,我来不及分辨而施展出杀招,你很可能就没命了。”吓得紫云吐了吐舌头,一脸委曲的样子,嘟囔:“女儿知道错了。”光俊看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就不忍心再追究她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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