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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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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
“怎么了?”路易吃得津津有味,抬头看向对面无精打采的萧瑟。
“唔。”萧瑟叉了一小块牛肉递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用餐巾轻柔地揩拭嘴唇。“没什么。”
端庄的无懈可击的礼仪,即使在她最疲倦的时候。
只不过是,忽然回想起来,很多年前自己经常出席高档餐厅,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与口味挑剔的长辈们和眼高于顶的平辈们见面,以“暴发户”的出身游走在他们之间,却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萧瑟本来以为路易会带她去平时去的那几家高档餐厅,没想到路易带他去了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面,一户人家开的牛排馆,一看就是那种上了年头的,非常地道的“不地道”牛排馆。没有红酒、烛光、小提琴,只是自制免费畅饮的红茶、发黄灯罩内的白炽灯泡,还有老板和老板娘自嗨自放的上世纪的老歌……
一切和预想中不一样,让萧瑟有些难以适从,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她暌违已久的惬意安详,使他暂时放弃去思考那些让她头疼的往事。在一个维度,为着一件事生活太久,她似乎有些难以回到最初的平凡了。自己的奶奶和父亲,一辈子都在汲汲以求人上人的生活,想要光耀祖辈……
萧瑟回过神来,却发现路易正帮她把牛排切成小块的——萧瑟略略有些脸红。
“你啊你,吃个饭都能走神——”
“路易,你能别你妹妹一样唠叨,行么?”萧瑟白了他一眼,挡开了他的刀叉,把自己的餐碟往自个儿这儿挪了挪,像护着犊子一样。“拿开拿开,都是你的口水!”
“小店子嘛,就只有一副刀叉,萧大小姐你就卖我个面子将就一下,别将就了行不。趁热啊!”
萧瑟赏了路易一对死鱼眼,自顾自地吃着路易为自己切好的牛肉块。
“告诉你啊,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小区。那时候,我还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
萧瑟顿了顿,却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瞥了他一眼。路易偏着头,扶着额,棕色的刘海斜斜的,在灯光下有着温润的颜色。他早就把领带解下来留在车上,昂贵的西服外套就被他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萧瑟垂下眼,继续聆听。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牛排的分量很足啊?”路易忽然转移了话题,微眯着眼睛。
“嗯?嗯……”萧瑟拿叉子叉了一块牛肉,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算是她见过的分量很足的牛排了,还有分量很足的意面。
“那个时候,我们家并不富裕。但是,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爸妈就会带我到这家店来吃一顿牛排,这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和我很熟了。”
“你生日不是都过了么?”
“别那么看着我,我没坑你。和身份证上的日子是对不上,但是我小时候过得一直都是农历的生日。”
“呃。生日快乐!”萧瑟服了,“寿星,这顿算你的。”
路易笑了笑: “没问题。我其实是一个大胃王,尤其是我小时候。每次生日来这家店的时候,老板都会特别照顾我的胃口。”
萧瑟苦着脸:“你这个肉食动物。”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半的牛排切下来,递给路易。“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是你是在高估我了。你千万别浪费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高档餐厅,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介意浪费很多。但是这次她不愿意浪费。
“这不会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把,借花献佛,一点诚意都没有。”路易很高兴地吃着加大分量的牛排。
“我不介意再去给你买一份肯德基儿童餐。”萧瑟继续死鱼眼。“然后把云珂叫过来。谁叫你又不提前说一声。”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路易笑着摇摇头,打断了她。“自从爸妈走了之后——他们没死——只是,我被云珂的父母接过去抚养罢了。自那之后,我就一直是自己到这家店来,直到今天。而且她估计又忘了我生日吧。”
“唔。”萧瑟不知道路易想要表达什么,沉默以应之。
“呜唔。等我一下。”路易揩了揩嘴。
萧瑟看着路易空空如也的餐碟,又叹了口气——这个家伙真是一个大胃王,原来在高档餐厅应酬吃喝的时候,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从外表也完全看不出来。还有,他又要干嘛?
路易去了趟柜台,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盒蛋糕。
蛋糕?天呐!萧瑟要哀嚎了,这货到底多能吃?
“我先前订的。”
“两个人,六寸的蛋糕,你唬我呢?!”萧瑟已经是满脸黑线了。
“怎么了?我才五分饱,再说了,谁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吃了。”路易微笑着看着萧瑟的囧样。“老板!老板娘!还有小鬼!吃蛋糕啦!”
小区内的这家店到了这个点儿,人已经很少了。于是乎,老板和老板娘还在收拾着店里,像家人一样和路易冷热寒暄。
“今年那小子去外地上大学了。”老板娘给路易解释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专门挑的他喜欢的口味……”趁老板他们还没过来,萧瑟和路易就先忙活着巧克力蛋糕。
收拾完过后,两口子就乐呵乐呵地过来。但是最让萧瑟抓狂的是——老板和老板娘又带来了一份派和一碗长寿面!
老人家看向萧瑟的眼睛的瞬间就犀利地冒出了精光:“小路啊,难得啊,这次居然带了女朋友来。”
“她还不是我女朋友啦,你们误会了。”
萧瑟还没说话,路易就抢先解释了。
因为合作的关系,两人实际上在公司里走得比较近。也有人说他们俩就是一对儿,甚至也有当面打趣试探的。路易从来就是一笑了之,这种事搪塞糊弄,似是而非的对他们俩的合作最有利。以至于在大家心目当中,路易和萧瑟的确就是恋人关系了。
但像今天就这么撇清关系,的确比较少见,犹记得上一次似乎是和云珂碰面的时候,可是还是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萧瑟想着。
在餐馆两口子的“啧啧瞧这闺女多可人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上心去讨个老婆……”唠叨中,路易微笑着闭上眼许愿。
中年夫妇什么的,果然是可怕的生物,萧瑟想。她凝神去看橘黄色烛光中映衬下的路易,平静虔诚的面容,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那股子匪气,像一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忽然之间,一副久违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她只记得最后见到他那个跪在地毯上的大男孩浑身都在颤抖,泪眼朦胧地、愧疚绝望地看着自己,嘴巴不停地喃喃着、喃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萧飒?当年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萧瑟忽然觉得胸闷,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整个房间倏地一亮,她才意识到刚刚不过是路易吹灭了蜡烛罢了。
萧瑟抬眼,而路易正笑靥盎然地注视着她,注视得她发毛。
“小伙子,今年又许了什么愿望啊?”大叔问他。
“当然是听你老的话,讨老婆呗,希望自己能找到像阿姨那么好的人!”路易递蛋糕给大叔,又开始打趣大叔。
“我一个老太婆的脸都要被你臊红咯!”老板娘接过了蛋糕,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是萧瑟。
“生快。嗯。谢了。”
小心翼翼,避免眼神接触地接过了蛋糕。
萧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路易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社交家,社交场上左右逢源的女人,但偏偏面对路易的时候,似乎哪一个面具都不合适。但是天知道路易又是用他哪一个角色爱面对自己呢?
——温柔体贴的哥哥,温顺聪慧的棋子,温情脉脉的儿子,风流多金的公子哥儿,威严大气的企业舵手,狡猾果决的生意老手……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四人在融洽的氛围当中,在大妈大叔的话题的引领下,欢快地从鸡毛蒜皮聊到了国家大事,聊了各种有的没的。
萧瑟难得享受到这样的氛围。
聊到十点半打烊的时候,大叔大妈才勉强收住话头,到厨房里去,最后再检查检查水电煤气和门窗。
在和餐馆两口子作了最后的告别之后,路易就和萧瑟慢慢踱回停车的地方——停车的地方比较远,顺便饭后消食。
有没有尝试过在远处眺望繁华?
目力所及的地方还是可以看见商业区高耸的写字楼,彻夜不眠地运作着。不同建筑物棱角上,间歇性闪耀着红点,饶有韵律。
左边是小区的金属围栏,和密密匝匝探出头来的枝条,有着扑朔迷离的剪影。左边路灯橘黄色的灯光落下一个个离散的圆斑。路上行人很少了。而车辆在路上加速地飞驰,一快一慢拉扯着时空的概念。
“你知道的吧?在妹妹真正掌握了企业,不再需要我护航之后,我可以得到一大笔酬金。”
“退休金么?”
“别这么恶毒好不好,更年期妇女。”
“啧。长工。”
“姑娘,你就认真地听我说吧,别老插科打诨地破坏气氛,算我求你了。”
萧瑟抬头看看他,啧着嘴,摇了摇头,抄起了自己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
夏日的晚上已经没有白日的热度了,甚至有些过分的凉意。路易的西服外套本来是一直搭在手上的,他取来披在了萧瑟的身上。萧瑟也没有做作地拒绝他的好意,继续听着路易自顾自地说着。
“我打算去海边的城市——是蓝色的海,不像S市这样的海,黄黄的,跟人眼珠似的。然后开一家餐馆——”
“肯定会被你自己吃倒闭。”萧瑟听见路易的“宏愿”,情不自禁地就打断了,不过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路易偏头,似怒非怒地哀怨地瞪了萧瑟一眼。
“行行行,我错了,我不说你了,你开的馆子肯定可以红红火火,桃李满天下……”
“别开玩笑了,我说真的。我可以断言,我们俩在这个行业是佼佼者。但我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心都没放在这上面。”
路易又偏头看看萧瑟,仿佛是希冀得到回应。
“你心的确没放在这些俗事上面,是放在人上面的,这我知道。”萧瑟的语气当中听不出来起伏,“至于我是怎么想的,你不用知道。”
“噗”,路易笑了,“小姑娘,别老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拒人千里的装深沉劲儿。”说着竟试着去拍了拍萧瑟的头——萧瑟踩着高跟鞋比路易低了半个头,她没料想路易的举动,第一下 挨了个结实,之后倒是惊惶地躲开了,然后拿眼刀子剜他。
“别老招惹我!”
虽然萧瑟的证件上的年龄是29岁,比路易还大两岁。但是自从路易确定萧瑟的身份是假的之后,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竟然就一直笃定萧瑟是比自己小的姑娘。
“这番话,我可是诚心的。云珂是我的妹妹,但我没办法照料她一辈子。我现在做的这些事,与其说是义务,不如说其实是哥哥对妹妹的责任。以后,我自然要做我喜欢的事,成为我真正想要成为的人。”
萧瑟停驻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你喜欢云珂么?”
路易毫不迟疑地回答说,“当然喜欢,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解释道,“虽然家族里面对待我的方式,我一直都不大喜欢。但是,谁又能摆脱这一切呢,身为家族当中的一份子,既然享用了其中的资源,自然也要担起自己的担子。而且,我有自知之明,虽然云珂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但是她以后要一辈子承担的东西不比我轻松。作为她的哥哥,能为她分担一点,我也是很欣慰。不过以后,就要靠她自己了……”
路易竟然是没有戴任何的面具,做任何的伪装,以真正地想法来面对自己么?
萧瑟无措。
因为这样,所以要求自己也坦承一切么?
但是她一直都不喜欢别人接触自己的内心,就算是自己心爱的弟弟,还是多年来一直陪伴的朱莉,还是天真善良的云珂——他们都不行。
“呐呐,你呢?”路易看着萧瑟的沉默,又开始唠叨。“还有你,我知道你之所以和我合作,是因为和裘家的宿怨。你是这块料,却不是这个角色。”
“你知道什么?!”萧瑟很不耐烦,语气中都带了暴躁,她向前多走了几步,越过了路易。
“诶诶!”路易急急地叫住萧瑟。
“我其实是想说:你要是不干了,就和我一起吧!”
萧瑟住了脚,没有回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
“算是告白吧。”
“你这个人……真是的……”萧瑟垂头,微微晃了晃脑袋,这一句虽隐有笑意,但是却有千钧沉重。“开玩笑也开得太过分了吧——”
“我没有开玩笑。”
即使萧瑟再一次质疑路易的话,但是路易也没有恼,他缓步跟上萧瑟,嗓音变得更加低沉磁性,让人难以抗拒。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表白,是邀请吧。你只不过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的确我承认,我也是厌倦了。”
萧瑟的确是厌倦了,为了报复,她已经全副身心地投入其中已经有六年了。这件事完了之后,她就如釜底抽薪一般,彻底失去了生活的主心骨。而最重要的是,萧飒的出现,让她开始怀疑起了六年前的,事件的另一个可能性。萧瑟抑制住自己反胃的恶心感,继续同路易说话——
“你希求简单的生活,简单的伴侣关系。但是你同时又奢求,那个人可以了解你。云珂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吧,无论主观还是客观上。”
萧瑟转身直视路易,眼光中蕴含冷意。
“路易,我自认我是肤浅的,我从来没有看清你这个人。但是我不相信,你对这个肤浅的我是了解的,无论是对我这个人,还是对我的过去。”
路易反驳萧瑟:“你又何必把自己箍得这么紧?我们之间的合作,确实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之上。我相信,你会是了解我的人,但你只是不敢和别人再有交织。之所以让云珂和你一起,就是希望你可以接纳别人。我也是希望了解你的。”
萧瑟别过头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路易则走到萧瑟的正前方,轻轻地,尝试性地将萧瑟搂进怀里。他见萧瑟没有拒绝,将下巴抵在萧瑟的刘海上,左手搂住她的肩,右手抚上萧瑟的头发,低喃着。
“你真是让人心疼的小家伙——”
路易正要搂紧她,萧瑟却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他的衬衫领口!
“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什么个屁!谁让你管我!谁让你了解我!我才不稀罕你假——嗯!唔!”
萧瑟痛斥路易,她在发泄着,声泪俱下。路易索性抓住萧瑟的肩膀,低下头来用吻来堵住她的恶毒的咒骂。
这个吻虽然激烈,却没有情愫。只接触了几秒钟,萧瑟便狠狠地推开了路易,自己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小区的铁艺护栏上。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余有泪痕。她喘着气,愤懑当中又有委屈和无措。
路易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但是萧瑟趁他还没有近身,她脱下身上的西服,朝路易砸过去——然而路易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他只是怔怔地停驻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瑟。
萧瑟重又站起身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剩下公司收购一类的杂事,没有我,你也一样没问题的。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想,我们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萧瑟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而路易没有追上去,他攥紧了拳头。
——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是夜。
“喂,不要抽烟!”
陆云珂再一次奔过去掐灭了萧瑟的烟。今天晚上的萧瑟很奇怪,自从她回来之后,萧瑟就一直一语不发地只能在落地窗前,无神地看着窗外的一切霓虹风景,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沉思。
云珂知道萧瑟是吸烟的,但是她吸烟的频率并不高,萧瑟也只是在压力过大,需要集中精力思考的时候,才会吸烟,而且往往在云珂的劝说亦或是撒娇之后,萧瑟就会停止了。
但是今晚很奇怪,萧瑟的脚边已经有很多的烟头了,云珂阻止了好几次都没有效果。
而这次,站在落地窗前的萧瑟疲惫极了,再也无力反抗,也没力气和云珂调笑,松开手头的烟,转身走进卧室,直接扑到在了床上。
“看看你这颓废样子,真让人想不到会是萧瑟,那个女强人。” 云珂跟着进了卧室,坐在床沿,转过头去看萧瑟的脊背。
“这是在家该有的样子。”萧瑟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瓮声瓮气的,头发凌乱
“你活得真像你的名字。”云珂将身子转正,无意识地玩弄自己的睡衣下摆。
萧——瑟——么。萧瑟将头深埋在柔软的床中,对今天接受的一切外界信息,进行缓慢地思考和咀嚼。
无论是过去的事情,还是没多久前,和路易才发生的对话,都在不停地扰乱消磨她的心神。其实,路易的事情都在其次了,她不想去想他。之前狠话撂下了,就狠下心,不要看见彼此。她甚至连云珂也不想去搭理了。
但是,对过去的事情的回忆,再一次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萧飒的出现让她回想起了往事当中的许多细节。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当时的她来不及思索过多的前因后果,整个人陷入彻底的颓废当中,对外界的信任崩溃得一塌糊涂,带了一笔钱避开了所有人就消失得不知所踪。
现在,自己对整个事件的细枝末节一点点回想起来了,而谁知道就是这些当年她忽略的细节让她走上了歧路,再也难以回头。她为着这个令人震惊的可能性,感到难以抑制的恶心反胃。萧瑟现在,为着自己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感到难以名状的令人窒息的痛苦。
而今天及其成功的会议结果,以及逐渐瓦解的裘家企业,加剧着她的痛苦,一分一分,一寸一寸。萧瑟的一切举动都丧失了原本的意义。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怎么办……
云珂褪去了萧瑟的细脚高跟鞋,老老实实地帮她按摩肿胀僵硬的小腿,云珂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而萧瑟老老实实地瘫在床上,头闷在枕头里,任由云珂摆弄。
“我究竟是该活呢,还是活该呢?”
萧瑟常常自问这句话,这一次她居然问出了声。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云珂看见萧瑟这难得的颓废样子,又想着晚上萧飒给她讲过的事情,手上便又加重了力道,引得萧瑟连连闷哼,使她频频岔开自己的心神。
两人都各怀心事。
“你碰见你弟弟萧飒了么?”
“萧飒?”
萧瑟听见这个名字,在床上蜷缩了一团,手抱住膝盖,身体竟然不自主地颤栗起来,紧闭着的眼睛流下了眼泪。
云珂见萧瑟这样,一时语塞。她连忙上床,搂住萧瑟,轻轻拍着她的背——从来没有见过萧瑟这么脆弱的时候。
一段时间之后,萧瑟才逐渐平静下来。
云珂起身到盥洗室,拿了盆热水和毛巾。云珂仔细地为萧瑟揩拭脸庞和脖颈——她实在是不会帮人卸妆,不过幸好热水就足够了。
没有妆容的萧瑟,看起来苍白而娴静,虽然她依旧蹙眉,但是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却也负担了许多。
云珂替萧瑟换下衣服,自己也洗漱了之后,就索性和萧瑟一起睡了。
她虽然想要问萧瑟过去的事情,但是今天根本没有找到机会开口。那就算了吧,云珂想着,这种事情她实在不愿再提起来,来伤害萧瑟。
—一切都结束了吧……
夜半时分,一切都阒静,如时间停滞,如水面无波。
现在,她在极致的清醒当中——对于过去的那件事情,她已然想透了其中关节,既然他执意要来见自己,那好歹就见一面吧。
萧瑟神思了许久之后,看着月光下云珂的面容,如恬静酣睡的婴孩。
她终是不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云珂钳制得紧紧的怀抱中,合上了双眼。
——希望一切都能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