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是把伞》墨衣清绝

46、◇捡到四十六把伞◇

　　因靳母的台词而受到惊吓的，不止靳遇一个，她的话音一落，整个客厅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回想起自己鬼使神差说出的话，靳母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她假咳了一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目标直指靳遇：“阿遇，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欢迎我？”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靳遇手中提着的菜上，挑了挑眉，突然觉得有些新奇。

　　自家儿子对厨房敬而远之的态度，她十分清楚，实在想象不出他进菜市场的样子。虽然这些菜更可能是在超市买的……但这也足够新奇了。

　　“没有，只是母亲来之前没通知一声，怠慢了。”眼中的意外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靳遇就回过了神，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的话恭敬有余却亲近不足。

　　靳母不由蹙起了眉，美丽的脸微沉。
　　这是儿子对很久没见的母亲的态度吗？就算靳遇一向性子冷，不会和别人家的儿女一样撒娇，可在众目睽睽下，用这么生分的态度对待她，依然让她感到淡淡的不快。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何源见势不妙，插科打诨地缓和着气氛：“伯母，别偏心，也看看我呀。”
　　他的话一出，像是冻得硬梆梆的湖水无声地化冰了一样，古怪的气氛渐渐缓和，靳母的表情也松了松。她瞥向何源，眸中带着笑意：“小源，你这又是打着什么歪主意呢？”
　　何源笑眯眯地说道：“哪敢呢，这不是我和小公主都快饿死了么~伯母就心疼一下我们吧！伯母应该也还没吃东西吧，我带您去一家特色菜馆，味道特别棒！”
　　“终于要吃饭啦？”别的话都没有往心上去，偏偏“吃饭”二字钻进了龚珠冰的耳朵，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像兔子一样在原地跳了跳，抱怨道，“冷死了！”

　　“我去给你拿件外衣。”阮曦如梦初醒道。
　　就算是第一次感受到母子二人的相处模式，她也敏锐地察觉到靳遇和其母之间不那么融洽的相处模式，虽然想要努力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但也不知道如何去做，掺和其中反倒尴尬不已。
　　好在龚珠冰开口，才终于给了她一个插话的机会。

　　“嘿嘿，你太好了！”龚珠冰立刻开心了起来。
　　“你呀，怎么不多穿点。”何源闻言，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半是责备半是关切地说。
　　龚珠冰鼓了鼓腮帮子，心虚地嘟囔：“哎呀，这不是为了好看吗！”
　　两人之间的氛围融洽，完全容不下第三人，也就他们自己身处其中，看不清罢了。

　　靳遇和靳母碰巧同时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眼中还带着微微的笑意，目光碰撞了一下，却是找不到任何话题，充斥在两人之间的只有淡淡的尴尬和疏离。
　　靳遇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率先调开了视线：“何源，你刚才不是说你冷吗？我也去找阮曦帮你要一件外衣。”

　　喂！我什么时候说我冷了？再说你要给我拿外衣，也不该去阮曦房间里拿啊！
　　何源在心里咆哮着，却没有说出口。他目送着靳遇消失在客厅，苦着脸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家伙千万别给他拿一件粉色小花边。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因靳遇的“溜之大吉”而脸色难看的靳母身上，面色更苦。那家伙倒是潇洒地一走了之，这尊大佛可还得他来应付呢！

　　（●─●）

　　阮曦刚帮龚珠冰翻出一件合适的外衣，就听一阵敲门声。
　　“请进。”
　　得到她的应答后，靳遇扭开门走了进来。
　　阮曦有些惊讶：“咦，你怎么来了？伯母……”
　　靳遇扯了扯唇，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没事，有何源和龚珠冰在。”
　　见他面色不好，阮曦也没有劝什么，只语气轻快地说道：“伯母的态度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伯母是来让我们分手的，没想到……伯母竟然会同意我们的事情。”
　　她抿唇一笑：“还挺意外的。”

　　或许……也并不意外。
　　靳遇扯了扯唇，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她并不是对阮曦有多满意，也不是就真的多护短，只不过，他作为她最满意的一个作品，竟然被不相干的外人挑刺，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这些话，他并没有告诉阮曦，只眸色沉黯了一瞬。

　　尽管他没有说出口，但想起靳母的话，阮曦还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沉默良久，她轻声说道：“抱歉。”
　　知道他的童年经历后，阮曦知道，靳遇最讨厌的大概就是比赛这样的事。明明两个人在一起，应该让彼此都开心，她也是希望能够保护他的，奈何初衷如此，阴差阳错的，却还是因为她，他不得不去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情。
　　阮曦眼神黯然，陷入了自责中。

　　“小曦。”
　　靳遇忽然开口唤了她一声，拉回了她的神思。阮曦回过神，对上他的眸子，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此刻满满都是她的影子。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确实很讨厌比赛，从小到大，比赛这件事让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分数机器，那些名誉、奖牌我通通都没兴趣。”

　　纵然心里沮丧，阮曦听着靳遇的话，这一刻却不由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安慰一下她吗？

　　“可是……”说到这里，靳遇忽然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想要赢得的比赛奖品，”即使是说着这样类似表白的话，靳遇脸上依然没什么笑意，而对上他目光的阮曦，却可以看得出他眼神中的认真，“心甘情愿。”
　　阮曦愣住。

　　而门外，靳母呆怔之后，也悄悄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
　　靳遇离开后不久，她忽然发现他手机落在了沙发上，想要来给他送手机，却无意中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她止步在门外，一时心情复杂得难以言明。

　　“靳伯母，我准备订餐了，快来看看菜单！”不知是不是见她去得太久，何源在客厅扬声喊道。
　　靳母这才回过神，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临近客厅的位置，才回应：“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紧闭的房门，苦笑了一下。
　　在有资格的时候，他们这对不够合格的父母没有付出过什么，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对已经长大了的靳遇指手画脚呢？

　　她去的时间虽然有些长，其他二人却没有生疑，十分熟稔地拉过她开始选菜。
　　然而靳母心不在焉地听着龚珠冰叽叽喳喳地给她推荐菜，脑海里却始终回响着靳遇的话。
　　——我讨厌比赛。
　　——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分数机器。

　　按理说，听到这样的话，靳母是应该当即愤怒地对他进行指责的，然而她听到这番话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这番话，似乎戳中了她小小的心思。
　　不可否认，她和靳遇的父亲一直都是要强的人，年轻的时候拼成绩，拼工作，靳遇出生后，孩子便也成了他们这对父母“拼”的工具。
　　父母这样优秀，孩子又怎么能不青出于蓝胜于蓝呢？他们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万一他们的孩子没有别人的孩子优秀，那他们又颜面何存呢？

　　抱着这样的思想，从靳遇出生起，他们从未给靳遇留下选择的机会，一次次地干涉他的生活和爱好，一次次地妄图磨掉他的棱角，把他变成他们希望的样子。
　　可是，和他们的一此次强硬干涉同时进行的，却是靳遇对他们越来越疏离的态度，他们历来只归因于成长过程中都有的“叛逆期”，不以为然，直至他能够经济独立后二话不说搬离了他们，他们才有些慌了。
　　靳遇就像是一直牵在他们手中，以为自始自终在掌握中的风筝，忽然有一天线断了，风筝说着自己自由了，毫不犹豫地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他们希望风筝能够被风打击得头破血流，老老实实回到他们的身边，却发现风筝自己能够飞得更高、更好，似乎再也没必要回头了。
　　靳母怔怔出神。难道是他们……错了吗？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靳母的思绪，她回过神，刚接起电话，电话另一头就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阿筠，你见到阿遇了没？实在太不像话了！你一定要让他立马回家来！”
　　靳母抿了抿唇，忽然淡淡地开口：“放手吧。”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什么？”
　　靳母垂下眼帘，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无来由的疲倦：“我说，我们放手吧。阿遇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阿筠，你……这是什么意思？”电话另一头，靳父惊疑不定地问道。
　　“我回家去和你说。”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之前还摇摆不定的靳母也坚定了起来。的确，她希望风筝能够听从他们的安排，可是，她更希望的却是那只风筝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挂断电话，靳母抬起眼睛，正对上了何源和龚珠冰偷偷打量的视线，知道他们是关心靳遇，她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故意问道：“怎么？”
　　“没什么！”何源和龚珠冰飞快地收回了视线，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靳母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她低头看着手机，眼神有些放空。

　　（●─●）

　　靳遇和阮曦也没在房间里待多久，就开门回去了。
　　然而当他们回到客厅时，却发现靳母不在，听何源二人的意思，似乎她有急事先离开了。
　　何源订餐本就只是为了靳母，他们几个年轻人随便叫什么外卖都没关系，便索性取消了订餐，点了一家评价不错的披萨外卖。

　　等待外卖的时候，靳遇去阳台给靳母打电话。
　　“妈，您怎么先走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即使是在电话里，靳遇开口说话时依然有些拘谨。尽管隔着电话，这么多年来的隔阂也没有彻底消散。
　　靳母自然感觉到了，心里虽然有些复杂，却也对如今这样的局面无可奈何。她沉默了几秒，只感叹地说了一句：“阿遇，你已经长大了。”
　　这句话一出口，靳母忽然觉得，一直压在心里的东西似乎被拿开了，心上忽然一轻，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接下来的话也流畅了很多。
　　“你父亲那边我会去和他谈谈的。”
　　“你和那个小姑娘……以后就好好过吧，别欺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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