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同人哲君》格蕾思琳

4、观察者

　　黑子哲也喜欢观察世界，尤其喜欢观察这世上最令人费解的人类。
　　而在人类当中，最让人捉摸不清的当属他的主上赤司君。
　　影卫可以说是最贴近主上的人，黑子哲也来了三个月，白天陪他到外殿接见大臣，晚上看他批阅各种奏折到深夜。
　　慢慢地，也对主人的生活起居脾气习性摸出了一些规律。

　　在自己上岗之前，实渕前辈就给了他一份长长的清单，上面列了一大串主上各种各样的生活禁忌。但这些都是写在字面上的，具体情况还得靠自己亲身体验。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黑子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么怪异的人。

　　比如说他随身会带着一把细长的小剪刀，没人的时候会拿出来甩两下，可以玩出各种花样——那表示他正在独立思考某件事情。如果拿起剪刀修了下前面的刘海——说明他已经做下了决定。
　　有时候他会掏出小剪刀指向某个人，严肃地说“忤逆我的都要死”——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只有和最亲近的人，他才会这么嬉戏。

　　这种略带孩子气的行为极其少见，在外人面前，他展现得更多的，是作为主上的威严。无论何时都散发着一种压迫感，那双冷厉的眼睛，似乎可以看到你的心底。
　　但这都不是他最可怕的时候，最让人心里颤抖的，是他的笑意——亲切的笑意。
　　当他这样对你笑的时候，也就说明你命不久矣。

　　黑子见过这样的笑意三次，每次都是以流血事件告终。
　　因此当他露出这种微笑的时候，恰恰就是最危险的时候，这时候的赤司君生人勿近。
　　黑子偷偷听过好几次，大臣们都在私下叫他“恶魔”。

　　凭良心讲，说主上是丑陋的“恶魔”过分了点，除了头发和眼睛颜色异于常人之外，赤司君其实长得俊朗英挺。
　　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淡定从容的优雅微笑，冷静果断的大将之风……但是这样的人，却没有什么“人气”，不仅对敌人冷酷无情，对大臣冷淡严厉，即使是对几位深交的近臣，那笑意也未落入眼底。
　　这样的人，会孤独吗？
　　明明年纪与自己相仿，却要背负那么多事情。

　　黑子坐在屋檐上，看着书房里头微黄的灯光，看来他又失眠了。
　　赤司君睡得很少，往往深夜入睡，天未亮就起身。
　　起身后要么到书房看书，要么到棋室独自下棋，就这样一直熬到天明。
　　然而睡眠不足，却会给他带来坏脾气。
　　虽然第二天看起来和往常无异，但是低气压却更加严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激起他的怒意。

　　睡不着觉，又不肯求医，赤司君真是个固执的人。
　　看来明天大家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黑子心里感叹着，就瞧见有个人影朝这里走来——那是来换班的同事。
　　“辛苦啦，”叶山小太郎拍拍黑子的肩膀，小声地问道，“主上昨晚睡得怎么样？”
　　黑子摇了摇头：“不太好呢，几乎没怎么睡。”
　　叶山苦着张脸：“完了完了，今天要特别小心。”
　　“前辈，祝你好运。”

　　黑子交完班，准备回去补觉。
　　休息了整个白天，夜幕降临之后，又轮到黑子过去接替。
　　他刚一过去，就看见叶山哭着张脸飞扑过来：“黑子你终于来了啊，这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叶山前辈，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天主上在早朝一连斥责了五位办事不力的大臣，就连一向宠溺的紫原将军也被没收了点心。下午主上午睡的时候，一个侍女不小心发出声响被施以杖刑，连我也受到牵连被罚了一个月俸禄，理由是没有阻止那个侍女发出声音……总之就是很可怕的一天啦！”
　　黑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交给我吧，辛苦了。”

　　黑子安慰好情绪低落的叶山，默默地守好自己的岗位。
　　赤司君刚用过晚膳，正在批改各种奏折，不时地轻揉着太阳穴，看来是头痛发作了。
　　黑子守在门口的阴暗角落，心想要不要帮帮他。
　　一般情况下，除非主上召唤，影卫是不能主动说话的，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黑子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小瓶，心里犹犹豫豫。

　　就这样僵持到了深夜，赤司批阅了所有奏折之后，又在侍从的服侍下回到了卧室。
　　想来应该是相当疲惫，卧室里头的灯光，很快就熄灭了。
　　守护的黑子松了口气，但愿他今晚睡个好觉。
　　然而这口气松了没多久，卧室的灯火又亮了起来。
　　不同于往日的平静，这次里头还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器皿摔打的声音。
　　多日的积郁爆发，会比地震还可怕。
　　糟糕了，再这样下去，明天恐怕有人会有血光之灾。

　　等到卧室里头安静了下去，黑子轻轻拉开一角房门，将一只小瓶塞了进去。
　　“干什么？”赤司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危险，“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意靠近的吗？”
　　黑子往地上磕了一个头：“打扰主上休息，属下请罪。瓶子里头的青草油有凝神静息之功效，如主上不弃，不妨一试。”
　　赤司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瓶子，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黑子。
　　“呈上来。”

　　黑子跪着将小瓶呈给赤司。
　　赤司把玩着手里的青色长颈小瓶，眼睛看向黑子，目光落在他白嫩的颈项上。
　　跳动的血脉让人有一口咬下的冲动，不知道腥甜的血液能否平息他内心的躁动？
　　赤司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一道温雅的笑容。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那是杀气。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扰到我了，我现在很生气。”
　　“属下知罪。”
　　“如果这瓶子里头的东西不能让我安静下来，你还有什么办法来浇熄我的怒火？你的血，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命？”
　　“但凭主上处置。”

　　这种冷静又简短的回答真是无趣，感觉就像拳头落在棉花上。
　　赤司本想看看他慌张或者畏惧的样子，可惜这人的态度还是淡淡的。
　　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就如初见他时的模样，似乎已经看穿了生死。
　　用死亡来威胁一个不怕死的人，不过是自讨没趣。
　　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才能撕裂这张脸上的平静？

　　“罚一个月俸禄，出去吧。”
　　“是。”
　　算了，好的玩具应该留着慢慢玩弄，一刀杀死就没乐趣了。
　　赤司看了看手里的小瓶，把上面的塞子拉开。
　　闻了闻味道，是夏日雨后那种清新的青草香。
　　还算可以接受，赤司倒出一点，抹在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上。

　　紧张的神经舒缓了下来，赤司深吸了口气，心情也不再那么暴躁了。
　　刚刚在他身上，似乎也能闻到这种味道。
　　恬淡，温和，似有若无，倒也符合那人的个性。
　　“这是你自己调制的？”赤司知道他就在门外。
　　“是，我们村子的一个秘方。”门外传来了清淡的声音，“有一段时间，我也要靠它才能睡着。”

　　“是因为诚凛被灭吗？”
　　“是。”
　　很长一段时间，只要闭上眼，童年的快乐回忆和屠杀时的血腥场景就会不停交替。
　　“想过死吗？”
　　“想过。”
　　“那为什么还活着？”
　　“可以死，但不能毫无意义地死。”
　　他的命是在伙伴的掩护下留下来的，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是能和他们去同一个世界就好了，为什么要剩下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寻找停止战争的办法。”黑子答道，“直到这战争结束，我都不会死。”
　　赤司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恨那个灭了你们村子的人吗？如果遇见他，你会怎么做？”
　　黑子握紧了拳头：“我不知道，还没想好……”

　　“那你好好想吧，你的那个仇人，现在说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你村子里的伙伴，正在地狱里头盯着你呢。”
　　赤司恶意地说着，得知黑子的内心并非像他的表面那么平静，就觉得心情愉悦。
　　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是被仇恨填满，还是写上了悲伤？
　　赤司躺回了被铺，想象着可能出现在那人脸上的表情，意识渐渐朦胧。

　　真是个恶劣的人呢。
　　黑子心里感慨道。
　　被人揭开了伤疤，心里依旧会淌血。
　　没错，他还没有放下。
　　虽说袭击诚凛的城邦后来被洛山灭了，但是主犯仍然在逃，至今下落不明。
　　如果有一天遇见他，自己会怎么做？
　　黑子抬头，望望天上的明月，听着卧室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
　　明天，大概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