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同人哲君》格蕾思琳

1、那道影

　　藏青色的四人大轿行走在深夜的街上，前后有四名护卫随行。
　　轿子旁边跟随着一名年轻的武士，随时等候轿子里面主人的吩咐。
　　月影朦胧，只靠着几盏橘黄色的灯笼引路。
　　灯笼上没有番号，看不出是哪户人家深夜出行。
　　一行人，悄无声息，往集市里头的奴隶市场走去。

　　集市里头的奴隶市场，像一个围起来的圆形戏台。
　　上面的两层看台，是客人们观赏商品的地方。这里居高临下，视角极佳，场子里头的任何细节尽收眼底。
　　中间的空地是展示奴隶的地方，形形色色的奴隶像牲口一样被拉出来当成商品叫卖。
　　奴隶贩卖每月一次，多是在夜里举行。
　　今天不是贩卖日，场地显得格外冷清。
　　然而今晚，这里却要迎来一位贵客。

　　轿子在门口停下，贴身的武士随即上前掀开轿帘。
　　主人从轿子里走出，形态优雅，气度不凡。
　　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在此等候多时的中年老板，连忙躬身上前，大大地行了一礼。
　　“大人，您吩咐的商品已经准备好了。”
　　主人并未答话，甚至未将眼光投向地上如同蝼蚁一样的男人。
　　贴身的武士摆手道：“带路。”

　　老板毕恭毕敬地将贵客引到二楼的看台，视野最好的正中位置。
　　“商品”已经站在了场子里的各个角落，和其他被束缚的奴隶不同，他们的手脚自由，甚至手上都拿着一种武器。
　　贴身武士扫了场子一眼，对老板呵斥道：“不是说好五个的吗？怎么只有四个！”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主人却突然开口了。
　　“原来玲央也没发现他，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

　　听到主人这么一说，实渕玲央重新看向场中。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才发现一个微弱的影子，就藏在燃烧的火把下。
　　那个角度刚好避开了向外放射的光线，实实在在的“灯下黑”。
　　不仅样子看不清，就连气息也几不可闻。
　　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那抹融在黑暗之中的影子，到底是人，还是鬼魂。
　　身经百战的实渕玲央，居然忍不住竖起了汗毛。

　　看到贵客似乎满意，老板不由得自夸起来。
　　“大人，不瞒您说，这些少年都是经过最残酷的训练，最后才来到这里的。整整五十个孩子，最后就剩下这么五个。他们个个身手了得，您看要不要都买下……”
　　实渕玲央见他滔滔不绝，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都要了！”将随身包裹扔给了老板，又丢下了冰冷的一句，“不过只留一个。”

　　老板接过包裹，哈腰点头地道着谢。
　　江湖经验老到的他明白客人要什么，就是说这些少年的命都买下了，但是只带一个走。
　　只要银子到手了，他可不管那些“商品”的死活。
　　抱着沉甸甸的包裹，数了数银锭子——足足五十一两！
　　咦？好像多出了一两，莫非是多给的赏金？
　　不管那么多了，最重要的是让贵客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场地里的少年们喊道：“你们听好了！你们今天遇到贵人了！只要能把身边的其他人干掉，就能跟着这位贵人走！以后就能吃饱饭，穿好衣服，过上好日子了！”
　　一番喊话之后，原本死寂的场子里头似乎有了一点动静。
　　这些长期饱受饥饿、虐待、杀戮的少年们，早已经大脑空白，双目呆滞。
　　他们只能做出两种选择：要么生，要么死。
　　一旦接收到“干掉其他人”这样的信息，就会条件反射地变成一件杀人工具。

　　人的第一反应，总是向离自己最近的猎物出手。
　　场子里的四人变成了两对，一对一地厮杀起来。
　　霎时间，整个场子血腥弥漫，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对于昔日的伙伴也绝不留情，每次出手都是杀招。
　　最弱的对手总是最先被干掉，不一会儿，场子里就倒下了两具尸体。

　　剩下的两人都杀红了眼睛，不顾一切地朝着对方冲去。
　　他们两个实力相当，一个力大凶狠，一个剑术精湛。
　　打斗场面血沫横飞，既残忍又刺激。
　　如果这是在赌场，周围的观众早就沸腾尖叫。

　　然而正座上的人，并未被这两头撕咬的野兽所吸引。
　　他的目光，从进来开始，就牢牢地钉在了那抹似有若无的影子上。
　　按说场子里头杀气正盛，即使他藏得多么深，多多少少也会受点影响。
　　然而他的气息，一直都稳定在最低点，居然没有一丝波动。
　　没有兴奋，没有恐惧，没有激动，没有杀机……
　　他只是冷眼旁观这场杀戮，比他们这些观众还要冷静。

　　正座上的人嘴角一勾，这孩子，在想些什么呢？
　　难道只是单纯地隐藏起来，等待坐收渔人之利？
　　但是就在刚刚，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那两人大战正酣，眼中只有对方，居然没有发现另一个对手就在自己三步之遥！
　　弱点都暴露在了眼前，这时候只要动作利索，就能一刀一个，结束一切。
　　然而这种机会只在转瞬之间，一旦错过就不再有。
　　那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影子偷袭的范围。

　　难道是保持武士的气节和风度？
　　嗤，荒谬！
　　在这种生死关头一旦心软，就等于把生存的希望交给了别人。
　　心软等于弱者，弱者是没有资格生存于乱世的。
　　但如果是弱者，又怎能在五十名少年之中脱颖而出？
　　好吧，暂时沉住气，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就在分神之际，那个剑术精湛的少年，终于搞定了那个大块头。
　　见对手轰然倒下之后，浑身是血的少年冲着看台兴奋大叫：“我赢了！带我走！”
　　老板得意地叫道：“笨蛋！你身后还有一个！”
　　少年一怔，猛地回过头，见那黑暗之中确实藏在一道影子。
　　心里不禁后怕，刚刚自己整个后背一直对着他！

　　呵呵，白痴！你已经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机会！
　　少年一步步地逼近那道黑影，步伐小心翼翼。
　　“喂，又是你……喜欢躲在暗处的懦夫！出来呀……出来和我决一死战！”
　　少年的面目在火光闪烁中显得十分狰狞，像是从血池当中爬出的恶鬼。
　　然而那道黑影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像是一团不曾存在的空气。

　　见他一动不动，少年还是沉不住气，脚步向前一蹬，一招快剑刺了过去。
　　黑影倏地一下消失了，避开了凌厉一击。
　　然而这也把他从狭小的阴暗角落里逼了出来，现身在橘黄色的光线之下。
　　——原来是一个小个子男生。
　　乍看之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持剑少年见他终于出现，阴笑一声，以更快的速度刺向影子的心脏。
　　影子的动作更为敏捷，侧过身再次避开。
　　然而少年留有后招，剑锋一偏砍向了影子细嫩的脖子。
　　影子向后弯下腰身，那柔韧度让人叹为观止，双手撑地，干脆翻了个跟斗。
　　一套凌厉的剑法，被影子化解成空。

　　“这是干嘛呢？耍杂技吗？”在二楼观看的实渕玲央有点耐不住性子了，“那个影子少年怎么回事？不是躲就是避啊！”
　　老板挠了挠头笑道：“这家伙就是这样……奇怪得很。”
　　“怎么个奇怪法？”正座上的人也来了兴致。

　　“回大人，这个少年和其他人不一样。”老板毕恭毕敬地解释道，“这孩子的存在感极其低，每次开始集体对杀，很多人都忘了他的存在。他就喜欢找个角落躲起来，躲到被人发现了，就会想尽办法避开别人的攻击。他好像会障眼法，总是让人击不中要害……”
　　实渕玲央问道：“难道他就不出手吗？”
　　老板笑道：“除非是他生气了。”

　　就在楼上的人谈论的时候，场子里头的影子已经被逼到了角落，形势十分不利。
　　“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然而，和处于劣势的影子相比，快要被逼疯了的却是那个看起来占有优势的少年。
　　每当一剑落空，心中烦躁就增添一分。
　　在他看来，影子像是一只怎么也拍不着的苍蝇，总是能在他以为得手的时候鬼魅般地消失。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用其他手段了！
　　少年将没有持剑的左手往袖子里头摸索了一下……

　　持剑的手再次向影子击去，预料之中的又被避开。
　　几回下来少年也算看清了影子躲避的路线，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几乎在出剑同时，左袖里头有几支暗箭飞出，直直地朝影子的躲避路线飞去——
　　“铛！铛！铛！”
　　少年所期待的惨叫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
　　定睛一看，三支暗箭齐齐打落在地上。

　　影子终于亮出了兵器，反手握着一把青白的匕首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双浅蓝色的眼睛。
　　“田中君，我要生气了。”影子的声音十分清淡，“我可以死在你的剑下，但不能死在你的暗箭中。”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少年狞笑道，“不过是条狗罢了，死在剑下和死在暗箭里有什么区别！”
　　影子的目光一沉：“有区别。”

　　“受死吧！”
　　少年将剑举过头顶，用尽全力地朝着眼前那个让他十分不爽的影子劈去——
　　然而那剑尚未落下，就看见有道黑影直扑面门，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喉头一梗，被冰冷的器物堵住了呼吸。
　　少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垂下眼珠一看，眼皮底下一道寒光，直直地插入了自己的咽喉。
　　那种感觉非常难受，拼命地吸着气，然而吸到的却只有绝望……

　　少年满腔愤恨与不甘，眼中溢出了泪水……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接触到地狱外面的光芒……
　　为什么会死在这小子手里？不！绝不！！
　　少年摇摇晃晃地想将手里的剑劈向眼前的影子……
　　我走不出这个地狱，你也别想！！！

　　头顶的剑就要落下，刚才未尽全力的影子只好牙关一咬，刺中对方喉咙的剑加重了力道——
　　这一击，终于断绝了少年所有的气息。
　　手中的剑颓然落下，人也僵硬地向后倒去。
　　鲜红的血，顺着喉咙汨汨流出……

　　影子低垂着头，半晌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才走到已经变成尸体的少年身边。
　　蹲了下去，抚平那双不甘的眼睛。
　　“我不想杀死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杀死……对不起。”

　　“带他上来吧。”
　　这时，二楼传来了清亮的声音。
　　在变得寂静而空旷的场子里头传来回音，更突显出声音主人的威严。
　　人贩子老板赶紧跑了下去，嬉皮笑脸地对影子说道：“你小子走运啦！快跟我去拜见大人吧！”
　　影子默默地跟在后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跟着老板上了二楼的看台，看到了持着长剑的武士，还有倚坐在正中的少年。
　　他还躲在角落里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楼上的人影。
　　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一道目光一直盯视着自己。
　　像刀子一样，比场上的任何对手都要凌厉。
　　这不可能……居然有人发现了他……
　　是错觉吧？但是感觉又如此清晰。
　　要是有机会，他也想看看这人是谁……

　　“见到大人居然不下跪！”
　　实渕玲央见那影子呆呆地站在那里，伸脚踢了一下他的腿。
　　“噗通”一声，影子跪了下去，双手伏地。
　　这一下，他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如芒在背。
　　锐利得连皮肤都感觉到隐隐作痛。

　　正座上的人，慢条斯理地看着地上这抹瘦小的身影。
　　即使是现在，他依然感觉不到这人的情绪有什么波动。
　　没有夺得胜利的兴奋，没有杀死同伴的悲痛，也没有因为自己强大的气场而感到不安和畏惧……
　　突然间，对这个小玩具也来了兴趣。

　　“抬头。”
　　是那把平淡又魄力十足的声音。
　　影子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那道让他有些不安的目光。
　　他看到了一双妖异的眼睛——一只深红，一只金黄。
　　还有那头赤色的头发，像是被血染红的一样。
　　小时候，妈妈说过的恶鬼就长成这样，他会吃掉爱哭的小孩……
　　惊异是有的，但是由于自己长期面无表情，所以看起来依旧平淡似水。

　　赤司手托着下巴，心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还能保持平静的人还真不多呢……这家伙莫非天生面瘫？
　　不过这双淡蓝色的眼睛，看着倒是蛮舒服的。
　　“名字？”
　　“黑子哲也。”
　　问得简洁，回答得也简洁。
　　“哪里人？”
　　“城凛村人。”

　　“城凛啊……难怪会流落自此。”赤司沉吟道，“就剩你一人了吗？”
　　“……是的。”
　　赤司留意到他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悲伤。
　　“以后就跟着我吧。”没有多话，赤司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又对身边的武士说道，“他就交给你了。还有……收拾一下场面。”
　　“是。”实渕玲央颌首应道，转身对着黑子，“跟我来吧。”

　　一行人走出了奴隶市场。
　　身后，突然传来了几声惨叫。
　　几名黑衣人，正忙着“收拾场面”。
　　关于黑子哲也这个人，他的身份、面貌、经历……除了今天走出的这几个人之外，再也无人知晓。
　　黑子沉默地跟随着那顶藏青色的轿子，心中依旧茫然。
　　前方的夜，黑得深沉。
　　未知的命运，正在前面等待着他。

　　小剧场：
　　黑子：赤司君，你会吃小孩吗？
　　赤司：…………是呀，一顿要吃好几个呢！
　　黑子：……好吃么？
　　赤司：好吃呀，但我现在更想吃的是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