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无双》篁竹

1、第一章 往日史 始相斗

　　六月，缃城接连几日的朝阳如血，闷热难耐。

　　战亦晚耷拉着脑袋驼着背艰难地在缃宜街上挪动着，每走一步就瞥一眼那热辣辣的太阳，心中不停回想着这一上午所遭受的憋闷气。
　　身后的连归抖了抖手中的剑，在袍角的掩映下戳了戳战亦晚的脊梁，“城主，打起精神，就还剩一家了。”

　　或许是连归太过于用力，战亦晚嗷呜一声嗖的一下挺直了背，回转头恶狠狠地瞪着连归，“总共就三家，现在本城主嘴皮子都破了，去给本城主买碗酸梅汤来。”
　　战城主的暴躁脾气果然不减啊，尤其是在这种燥热的天气里让他出来办差。

　　连归怏怏地走到一小巷口的拐弯处，买了碗酸梅汤小心翼翼地端到战亦晚面前，“您赶紧喝完去办正事吧，要不然那方老爷又该吃完饭午休了。”
　　战亦晚并未答话，而是甩了甩额前的发，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后，顺势往身后一摔，昂起头一脸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踏步往方宅走去。

　　瓷碗落地时那“啪”的一声引来了缃宜街两侧闲逛人的目光，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时也不忘小声讨论着。
　　路人甲：“战城主意气风发的这是要干什么去？”
　　路人乙：“好像应该是去方家找方老爷的儿子，听闻昨天方老爷的儿子调戏了嫣缃楼的小香雪。”
　　路人丙：“啊？那厮连城主的女人都敢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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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炎热导致气氛一直很慵懒的街道上忽然开始泛起丝丝生气来，就连闺中小姐一听是战城主摔碗，立马吩咐丫鬟打开绣窗，佯装往外瞧的同时顺便羞涩的向战亦晚抛着媚眼。
　　看着眼前大家骚动的样子，连归习以为常的叹了口气，他这城主走哪都是招蜂惹蝶的货！

　　他还记得一年前战亦晚刚接任城主之位时，他那张赛过嫣缃楼花魁的脸为他迎来了极高的呼声。接任第一天，各大商贾携带着自家女儿前来拜访，接下来的一个月，战府老管家一直忙着接拜帖接客。
　　那一个月，战亦晚走街上巡视时，都会惹来各家少女的一阵阵赞叹声，“当真是绝世美男子啊！”
　　可一个月之后，战亦晚夜夜留宿嫣缃楼的“美名”传播开来，同时传散在大街小巷的还有就是他们的战城主只喜欢青楼女子，对良家少女不感兴趣。
　　这一传言惹得众深闺女子心碎欲裂，哭喊连天，接连几天的悲痛气氛之后，竟有些决绝女子立志要从身青楼当花魁。

　　思绪飘远的连归被身后小贩的叫声喊了回来，“连大爷，这碗……”
　　连归低头扫了一眼脚旁的瓷碗碎片，又抬头看了看小贩，然后痛心疾首的把手放进腰包里掏出十个铜板，依依不舍的递到了小贩手里，同时心里有一千只碗在破碎，“战亦晚，你又欠老子十个铜板，这个月总计四两银子十二枚铜板！你他娘的再不还，老子把你扔出缃城！”

　　“连归！”那厢已甩着头发走出好远的战亦晚目不斜视地大声吼叫着，“连归！”
　　被喊得头皮发麻的连归抖了抖剑，便疾步奔向战亦晚，待到得其身后时，便立马缓下脚步，低头询问道，“城主，何事？”

　　“刚才摔的急，手腕扭了。”战亦晚微一瞥眼，又小声道，“现在人少，赶紧帮我接上。”
　　连归黑着脸翻了个白眼，暗地里给战亦晚接手腕的同时也不忘甩出一句，“知道自己功力有限，您还得瑟啥劲儿！”

　　战亦晚在方宅门前站定后，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连归，“这你就不懂了吧？说让你平时多学着点就是不听，往后这样我还怎么敢把你带出门……”
　　连归哼唧了声，等待着他的城主大人继续往下说。
　　“你没看见缃宜街上有好多古老头和年老头的小厮么？我这么做，一是要表一下我在这件事上的决心，二是要敬告他们一下本城主怒了！就算他们提前与这方老头串通好了，本城主这次也非把他们拿下！”战亦晚一番唾沫横飞的阐述完自己的意图后，眯眼示意连归去通报方家人他的到来。

　　当方宅管家点头哈腰的从府门里奔出来时，战亦晚再次昂起头双手背在身后，气势不减的直往方宅大厅里杀去。
　　“战城主，小的已经命人通报老爷了，您何事如此匆忙？您小心脚下台阶……”方宅老管家在战亦晚身侧一路小跑引着路。

　　“哎呦！战城主大驾光临啊，小老儿真是有失远迎。”话说着，只见一微胖的小老头从大堂里缓缓迈出，对着战亦晚低头作揖。
　　“方老爷不必多礼。”战亦晚朗声回应的同时直接毫不客气的迈进大堂随意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

　　鉴于前两家的迂回战术，战亦晚打算开门见山直接讲清来意，“方老爷，……”
　　“大热天的，城主亲临府上实属不易，”微胖老头还未待战亦晚讲完直接笑眯眯的打断，然后自顾自的吩咐起来，“管家，先给城主来杯解暑茶。”

　　老管家得令一溜烟的返到后堂去了，连归看那方老爷的眼神总觉的怪怪的。
　　战亦晚可没注意到这些，两眼扫视了一下宽敞的大厅后，就眯眼翘起二郎腿故意展现出一副蛮横的样儿，他发现对付这些老奸巨猾的顽固老头，他也不必再谦和有礼了。

　　“方老爷，本城主这次来呢也没啥大事，”战亦晚吹了吹衣袖上沾染的灰尘，侧身又换了一个二郎腿的姿势，“就是咱缃城筹钱募捐建学堂的事，这方、古、年三大家向来是慈善之家，您看古老爷与年老爷都有意募捐一千两银子，您方老爷位于三家之首，想来定不会落于人后吧？”
　　战亦晚挑眉饶有趣味的望着身侧眼皮子直跳的微胖老头，“造福全城的事，您……”

　　“唉！战城主，您有所不知啊！”鼻子嘴巴全拧到一块的方老爷颤巍巍的使劲抖了抖自己的粗布衣服，语气沉重的打断战亦晚的话语，“小老儿何尝不想尽一份心啊！可迫于小老儿在北方的布庄生意惨淡以致倒闭，实在周转不开啊！……”
　　战亦晚端起茶杯狐疑地盯着作痛苦状的方老爷，然后张嘴猛喝一口茶，打算看这老头到底要编到什么时候。

　　方老头还要再凄惨惨的描述时，只听战亦晚“啊呸”的一声将口中的茶喷出几步远，“方老爷，这茶……”
　　“管家，让你给城主泡解暑茶，你这泡的是什么？”方老爷一看杯中茶，立马回过头严厉地训斥着唯唯诺诺的管家。

　　战亦晚咳了咳有如塞鸡毛的嗓子，挥了挥手示意方老爷不必为此小事大动肝火，可那又酸又苦又臭的茶水当真呛死人啊！
　　“老爷，小的错了，可……”管家跪在地上辩解着。

　　“可什么可！”方老爷气的又使劲甩了甩粗布衣服，那漫天的灰尘差点迷了战亦晚的双眼。
　　“可是咱府上已经好久没有进新茶叶了，老爷您还不是被追债人所逼，一直喝这前年的下等茶，小的也只能这样招待城主了……”管家用颤抖的声音解释着，虽说音不成调可却也让大堂里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丢人！此等家丑怎可外扬？不是还有去年的茶叶么？”方老爷气得从座椅上站起甩袖背过身去。
　　一层灰尘腾起的瞬间，战亦晚终于意识到这方老头穿的乃是寻常百姓家的粗布衣服！

　　前年的茶叶？这帮老兔崽子还真他娘的演上了！连归作势就要把他一眼瞥到的前堂左侧那上百两银子的花瓶给挑了。
　　战亦晚缓缓站起，背着手对着连归摇了摇手指，温和道，“看来方老爷这几日挺艰难的，本城主来的也真不是时候。”

　　“哪有，哪有，让城主您见笑了！”方老头一看战亦晚站起，立马拱手作揖赔笑道，“像建学堂这等城中大事，小老儿怎能袖手旁观，小老儿定当省出些散碎银子以尽绵薄之力。”
　　散碎银子？连归的手指开始咯咯作响。

　　战亦晚瞥了眼连归后，微笑着径直走到方老爷面前，缓缓地拍着他的肩膀，“那您先处理着自己的生意，本城主明日再来。”
　　方老爷刚想歉疚地道一声“城主慢走”，却被忽的转过头的战亦晚吓了一跳，只见战亦晚胳膊一用力使劲压低了方老头，然后低头轻声道，“方老爷，昨儿方公子去嫣缃楼销金了，见的还是花魁。”
　　方老头瞬时嘴角抽了抽，眼睛有意无意的剜向侧耳倾听的管家，那个败家子不是被锁在家里了吗？非常时期竟敢又给老子出去挥霍！

　　看着有点汗涔涔的方老爷，战亦晚抿嘴笑了笑，招手示意连归离去，待走到大门口时，战亦晚又回头皱眉朗声说道，“方老爷，往后还是不要穿这粗布衣服了，有失我缃城头等人家的脸面！”
　　这声音大到缃宜街上那些闲人听得清清楚楚。

　　摊贩甲：“这方老爷又要干什么？小妾都娶了一房了还要简朴过日子？”
　　摊贩乙：“我听闻城主要重建学堂，这老头儿大概怕掏钱吧！”
　　摊贩丙：“赚了那么多昧心钱就不知道为咱缃城做贡献，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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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宅门前多了些鄙夷神色和唾骂语。

　　“城主，这些老兔崽子明显就是串通好了，一家在家里吃咸菜，一家在家里缝补衣服，这一家还给您喝馊了的茶……”越说越激动的连归连腮帮子都在哆嗦整个人就差如筛糠般抖剑杀人了。
　　背手走在前面的战亦晚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后，勾了勾手指示意连归凑到近前，尔后低语了几句话，如是这般的吩咐了一番，连归边听边不住的点头。
　　既然谦和的蛮横的都不行，那就来点阴的。

　　“城主，那手下现在就去准备？”连归亦步亦趋的跟在战亦晚身后小声询问着。
　　战亦晚边微笑着与街道两旁的商贩铺主打招呼边轻声道，“不用，午后准备即可！”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的往缃宜街尽头走去时，忽然一批批从各巷道里涌出的人群将他俩挤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