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踏歌绕佛阁

6、初识2

　　周三，十月十日，也就是李老师走的第三天。蓝柯跟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梳洗到班上检查学生的出勤情况。没办法，头天晚上不只是谁将李老师出差的消息传到了班上，二班的孩子还没什么影响，毕竟李老师只是他们班的科任老师，可一班就跟炸开锅一样闹翻了天。从昨天晚自习开始就不安分，蓝柯站讲台上就整个一摆设，他突然觉得，或许真的跟学生走得太近，自己太没有威信了。
　　果不其然，大清早，迟到的情况明显比先前恶劣，蓝柯想惩罚他们，可怎么也狠不下心，毕竟秋天来了，动物都到了该犯困的时节。
　　于是，每一个迟到的人就在蓝柯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训导之后回到座位上，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却是蓝柯无能为力的了！而这些，都不是蓝柯发脾气的导火索，真正惹怒他的是全班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本来语文早自习，周琳又没来，就只有蓝柯一个人管，四十多个孩子，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再加上蓝柯自己也是玩性大的人，本来就不安分的孩子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下愈发肆无忌惮了。终于，零零星星的读书声被尽数淹没在聊天声里。
　　“停！讲什么，再讲就上讲台上来做演讲！”蓝柯真的发怒了，平时他都是笑嘻嘻的，但是他的身份尴尬，尤其是在一班，表现得特别明显，学生面前是老师，老师面前又是学生，导致很多学生都把他当成大哥哥一样，打心眼里觉得在他面前就算放肆也不会被罚。
　　一声怒吼之后，教室里猛然安静下来，可算是鸦雀无声了。
　　“坐着干什么，读啊！”蓝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叫他们不要讲话，结果嘴巴干脆给人闭严实了，啥不干，一个个巴巴儿地看着他。只得继续出声招呼，“今天上哪一课？齐读一遍！”
　　语文科代表也是一班班长，是个十好学生，很自觉，已经开始动手翻书了，准备起头。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在全班只有翻书声的情境下格外突兀：
　　“老师，今天上哪一课啊？”
　　“张子皓！站起来！”蓝柯一下火上心头。这孩子是班上最皮的，但是人机灵，属于那种一学习成绩就见长，一不管他成绩就下滑的类型，但是蓝柯极喜欢这种孩子，他不喜欢那种天天埋头死读书的学生，所以对张子皓格外喜欢一些，平时他犯事儿，只要不是情节特别严重，蓝柯也是能帮他瞒下来就瞒下来，但每次说服教育时间都不断，只希望他能听进去。也正是这样，这孩子在他面前格外放肆一些。
　　张子皓站起来，却是一副痞子样，仿佛拿准了蓝柯不会对他怎么样。
　　“站好！体育课上没学吗？怎么站？”蓝柯拉下脸，他也正想找个机会整治整治班上的风气，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很难过。
　　男孩儿见老师似乎真发脾气了，他也有点发憷，放好了手脚。
　　“科代表站讲台上去领读，发现不认真的名字记下来，操行分扣十分，下课到办公室来！待会上课问题回答不上的全部把课文抄五十遍！”蓝柯放狠话，然后拉着张子皓往教室外走。
　　这个学校格局很奇怪，办公室和教师门对门，一到四班在一楼，一班对面是这几个班的主课老师办公室，二班对面是物品存储室，三班对着这几个班的副科老师办公室，四班前面对着大门，中间是楼道，再往那边就是厕所了。虽然这一栋楼五层都是初一的，但是后面的八个班老师办公室都在三楼，所以看起来前面四个班就像一个小团体，与世隔绝，占据着可怜的一楼。
　　也正因为这样，蓝柯把张子皓拉出来其实也没地儿教训他。主要是他不想叫他到办公室，早上办公室比较静，掉根针都能听到，何况教训他？没办法，就选择了过道，只是挪了个好位，让班上的学生和办公室的老师都看不到他们两。
　　“站好！老师教你这样站的？”蓝柯边说着，动手把他的手摆正。
　　其实，小孩儿心里不服气，明明全班都在闹，结果他就被当做典型抓出来单独教育，很不甘愿的站好。
　　“心里特不爽，是吧？骂我呢？”蓝柯抱着双手，看着两眼望天的张子皓，“眼睛看哪儿呢？”
　　孩子不说话，嘴巴紧闭着，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挂个油壶都不成问题。
　　“嗯？问你呢？”蓝柯继续问。其实他把这孩子抓出来，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这孩子跟他亲近，而且这样的孩子他不记仇，扭头就忘了。
　　“@￥%”男孩儿别别扭扭摇头，嘴里说的啥听不清。
　　“什么？听不清！”蓝柯追问。
　　“没有！”这次男孩儿吐词清晰，说的脆生生的。
　　蓝柯挑眉，哟呵，还杠上了？问：“没有什么？心里不爽呢，是吧？”
　　男孩儿摇头，脸上却写着不满两个大字。蓝柯假装没看见，继续问：“说说，怎么被逮出来的？”
　　男孩儿看了蓝柯一眼，继续望天，应该是望天花板。
　　“哑巴了？刚才声音不是挺大的嘛？嗯？”蓝柯心里发笑，但是也真生气，这孩子聪明，就是不用在正途上，要是没人管束着，指不定以后能干出啥事儿来，而学校的老师只有高压政策，蓝柯对此很是不予苟同，但是没办法，他毕竟只是实习生，心疼学生也只能忍着。
　　“没有！”男孩扭回头，这次声音变小了。
　　“是不是觉得我不是老师就肆无忌惮了？”
　　“没……”张子皓否认，蓝柯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在点头。
　　“说说吧，怎么被叫出来了？”蓝柯转回原点，他觉得要改错就要先知错，所以他一向要让学生自己找出错处。
　　“……我知道今天上哪一课，还假装问。”张子皓回答的扭扭捏捏，正处在变声期的孩子，还带着那么一股子稚嫩。
　　“还有呢？”蓝柯挑眉。
　　“我不该大声吼。”
　　“嗯，然后呢？”蓝柯点头，孺子可教。
　　“我……我不该在大家都不吼的时候吼。”
　　“嗯，继续！”蓝柯摆弄手机，正好来了一个信息。
　　“我不该迟到？”小孩儿确实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个跳过，刚才已经教育过了。”蓝柯继续看手机，回短信。
　　“老师，我……”张子皓开始抓裤子，这是他不知所措之时的标准动作，表示他真的没招了。
　　“再想，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蓝柯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心里笑，他是真喜欢这孩子。
　　“那他们也说话了，你不是也没抓嘛……”找不到了，张子皓开始瞎掰。
　　“张子皓，我跟你说过我跟周老师两个人是真喜欢你，你不是没听进去吧？嗯？你是觉着你办公室是你家？想着天天去坐坐喝杯茶呢，嗯？”蓝柯把手机放回口袋，慢慢问，看着小孩儿摇头，“那你就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
　　“没有。”男孩犟嘴。
　　“没有？没有那为什么这次要被抓出来？”蓝柯逼问。
　　“……”
　　“张子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同学跟各科老师打小报告，说你这儿不对那儿不对？”
　　小孩儿看着蓝柯摇头，蓝柯继续说：“你是压根儿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呢！跟你说多少次了，做坏事的时候要把尾巴藏好，要出风头也别当出头鸟。你刚刚这样，几十双眼睛看着你一个人，你说不教训你教训谁？”
　　张子皓“哦”了一声。
　　“你好好想想吧！跟你说过，你很聪明，很多问题别的同学抓不到点子上，你确实一点就透，但是这不等于你有资本哗众取宠，知不知道哗众取众？”见小孩儿摇头，蓝柯继续说，“待会把字典拿到办公室来查。你今天这样根本就是把自己送到刀口子下面等宰，知不知道？出风头的人通常都是不受人待见的，知道不？”
　　“哦……”小孩儿听得似懂非懂。
　　蓝柯摇摇头，他也心疼着孩子，天天都被各科老师骂，他有点担心，等他和周琳走后这孩子再不改，中学生活就悲哀了，“以后注意点儿，知道吗？不管做什么给自己留好后路，别被人抓住。今天是我在这儿，要是被李老师逮住，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你，知道吗？”
　　张子皓点头，蓝柯示意他回教室。
　　“老师，刚才是不是女朋友给你发短信啊？”都是小孩儿不记仇，真是忘得快。
　　蓝柯瞪他，假装扇了他一巴掌，“去，老师的事儿也是你能管的？”
　　“那，是不是嘛？”小孩儿甩甩脑袋，再接再厉。
　　“不是，是你们周老师！”蓝柯笑着说。
　　“哦……”小孩儿把这个字说的波澜起伏，“我知道了！”
　　“知道？个小屁孩子，知道什么！赶紧回去读书！”蓝柯心里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捕风捉影的事儿也能说的跟真的似的，推他回教室，在教室转了一圈，眼瞧着早自习要下了，就准备回办公室改作业。
　　一进办公室，他愣了，因为他看到姜纯钧就在办公室，这一瞬的功夫，他可没看见有人进办公室，那就是说在他教训张子皓之前姜纯钧就已经在办公室了？那他听到了多少？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不该是个老师说出来的，感觉教坏人家孩子一般，但是那也是他的切身体会，他实在是心疼那孩子，不忍心他天天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