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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大约半小时后，原属绿王靡下的那对倒霉情侣看到了地狱般的一幕。
轰鸣的直升机上，穿着明黄色旗袍的年轻人，面目隐藏在黄昏的云层中，原本是看不出性别的。
后来年轻人举起话筒，明显属于男人的低沉结实的声音在汽车上方回响。
“来自SCEPTER 4室长宗像礼司的最后通牒——你们还有一分钟时间。一分钟内停下车接受调查，否则SCEPTER 4将不惜一切方式对你们实施拘捕。”
探照灯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映出了伏见那张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只能算得上……浓妆艳抹的面孔。
因为是搭配旗袍，妆容偏向浓艳。直升机附近的乱气流伏见的头发，发丝粘到老式黑框眼镜上。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惊人的一幕。
哐——！！
疾驰在山道上的汽车忽然如同醉酒的中年男人一样扭曲地前进着。而后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汽车忽然调转了方向，冲出山道。
“啊！那个！”
在宗像礼司的办公室里，淡岛世理全程围观了这一幕。她明确地看到，汽车失事之前，车窗中探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对方比先前在监控录影中看到的年纪更为年轻，大概与伏见年纪差不多。他抬头朝伏见喊话的方向看了一眼，汽车就失控了。
淡岛不敢去设想这件事与伏见的女装之间的联系。
一旁的宗像礼司轻轻哼了一声。
“真是可怜，如果束手就擒，也不至于受到这种惊吓。”
过于平静的语气，有一瞬间让淡岛世理开始怀疑，上司是不是冷血生物。
随后，汽车坠下山道，在即将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忽然以违反世间常理的方式漂浮起来。
时间大约是2-3秒。经历了这段至关重要的缓冲时间，汽车坠地时虽然仍是发出了巨大的闷响声，但下一瞬，又平稳地向前疾驰。
“……”
此时淡岛世理终于想起来了，绿王，也就是第五王权者以及其氏族的共有能力为“防御护盾”。
那是本质上最接近王及其氏族所形成的“圣域”的能力，而且防御的力量被数倍强化，堪称最为原始的守护之力。
与SCEPTER 4在以攻击为最佳防御的方式格格不入。
也是因此，往数度与第五王权者及其氏族携手或者对抗的作战过程中，宗像礼司不只一次将他们称之为“麻烦的人”。
不过现在拜由其能力所赐，那对情侣捡回了性命。
淡岛世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宗像礼司仿佛听到了下属心中大石落地的声音，唇角微微翘起：“伏见的追捕还没有结束，现在放松是不是为时过早？”
“伏见君……”
淡岛不得不去正视另一个问题。如果用冷血的目光看来，那个问题比情侣的安危更为严重——穿着旗袍去执行任务的伏见真是让人不能直视。
从今天起，SCEPTER 4的形象大概全毁了吧？
如果说这个组织的首领一切行为都自有其考量，那么他从头到尾都未阻止伏见以那身惊人的装扮出现，反而面带笑容观看这一切，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是想让SCEPTER 4向“备受市民欢迎的人气COSPLAY执法组织”的方向转变吗？
不过淡岛世理觉得现在SCEPTER 4的制服已经很像COSPLAY装了。所以她忍不住发问。“那样好吗？伏见君的……女装。”
“若是以严格的眼光看待，那是违规的。”宗像礼司果然如此答道：“不过好歹是下班时间，就此允许一次。”
“既然如此……”
“可是，伏见的样子不是很不错吗？”宗像礼司微笑着，欣赏着全息投影中伏见的彩妆，那是他潜心钻研出来的杰作。
尽管非常可惜的是，半小时前伏见已经同他将事情说破，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为伏见的女装征途提供意见。不过适当地放手，让下属独立撑起一片新天地，也就是上司所能提供的最后援助了吧。
伏见少年唷，室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宗像礼司镜片上白光一闪。
淡岛世理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那样模糊的说辞。
“室长，不错到底是指什么？”
“你觉得呢？”
“那和你之前所考虑的‘人类的本性’有关？”
“……终于问到了重点。”
宗像礼司沉默了五秒钟，然后想道：以淡岛的敏锐，到了这种地步也是该发觉的时候。
不知道这个极为有趣的女下属洞察全貌后会有什么反应。
宗像礼司看着淡岛的目光柔和起来。
追捕仍然在进行中。
逃亡的情侣们躲过命悬一线的危机后，彻底抛弃了常识。
汽车如同好莱坞电影中的特效场景，一层一层堕下山道。每一次都在濒临爆炸的前两秒滞空、缓冲。
最底层的山道，则连接着附近绵延起伏的山丘。
因此这一对情侣的意图并没有改变——从山道上下来，逃入广阔的山间。只是其手段从循规蹈矩的沿山盘旋而下，变成了无视物理常识的飞跃与坠落。
所以说，超能力者真是麻烦。
伏见啧了一声。“不接受条件吗……”
情侣一旦逃入山中，搜索的难度将会以几何倍数增加。虽然有相对应的搜山、封山等策略，不过一旦开始展开地毯式的搜查，将要花费的人力、时间、精力与现在不可等同而语。
那么，针对现阶段状况所能采取的有效对策是……
伏见只思索了短短一瞬，摘下话筒。
“最终通牒到此为止。”
他扛起了火箭炮筒。
“降低高度，以密集炮击恫吓他们，当然，尽可能维持机身平稳。就算一时半刻内击中了目标，他们也撑得住。”伏见对同僚们发出以下指示。
重点是从心理上的恫吓瓦解情侣的防御力度。于是直升机笔直地朝着下方俯冲下去。
首当其冲的伏见，身体前屈，左脚往前跨了一步。
咚——！
弹药绽放成鲜艳的花。
灼热的气流将旗袍下摆掀起来。七厘米的黑色细跟高跟鞋与白皙但肌肉纹理清晰的大腿愈发显眼。
对于那对情侣来说，这是一幕荒诞剧。
位于舞台正中的那个主演，上半身的塑造很是得体优雅，下半身微微隆起的肌肉彰显了其身为男性的本质。
华丽、荒诞，以及暴力以不可思议的视觉冲击结合到一起。
情侣中的女方首先崩溃了，哭着扑入男方怀中。
“丰雄！那个人好可怕！我不要再逃下去！”
“坚持！幸子！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好事情发生！”
男方仍然在做徒劳的反抗。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样安抚恋人的他，因为对方的名字，反射性地说出了小时候很受欢迎的一句影视剧台词。
而名为“幸子”的少女，也立刻沉浸到虚妄的世界中，应对了那句更有人气的名台词。
——“教练！我做不到！”
或许对这两人而言，只有如此，才能摆脱“正在穿着高开叉旗袍的男人用火箭炮轰击”的噩梦。
而后他们拥抱在一起，哭泣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做这件事会导致汽车停驶下来。
勇气终于同逃亡的计划一起崩溃了。
厚重的绝望中几乎掺杂了一丝期待，他们等待着那个穿旗袍的男人从直升机上下来，为这次贸然的逃亡计划划下句点。
而在此时，宗像礼司十指交叠，语速缓慢且沉稳有力地说。
“通常状况下，氏族成员对约束的认知是——接受了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巨大力量，就要承担与之相对应的责任，为此人们要接受一定程度的约束，也就是管制。”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如果放弃力量与责任，就不再受到约束……即使放弃了氏族的力量，仍然要因各种可能性接受管制。氏族成员彼此之间相互结合，孕育生来就有超能力的下一代正是其中一种状况，所以才会有恋爱许可证明存在。”
“而我们所受到各种约束，的确比正常社会中的普通人更多。氏族成员中一定会有对此不满的人。所以，第五王权者发现两个下属之间孕育有后代之际，不知如何将对后代实行管制的可能性告知那两个过于主张自由性的氏族——一旦事情被那两人知晓，逃亡行为是一定会产生的。”
“不过在第五王权者向我求助之际，我想到了……如果对其逃亡过程实施完全掌控，也并非不能做到。首先，让恋爱许可证明的存在完全透明化，伏见则是不错的人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