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小也殿下

62、62.真言

　　出了大厅，鋆俟搂着桉荀往他们的房间走。客房就建在舞厅后面，中间连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此时舞会刚到高潮，人们都聚在舞厅，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舞厅的大门重重的关上，隔绝了一切喧闹的声音，桉荀停了哭泣，从鋆俟怀里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四周问：“这是哪？我们怎么不去跳舞啊？”
　　“你喝多了，我们回房间休息。”
　　“我没喝多！”桉荀反驳道，“就那么一小杯，怎么可能？我酒量很好的！”
　　“是，没喝多。”鋆俟哄着她说。
　　“你不信！”桉荀斩钉截铁的说，“我真没喝多，我还能跳舞呢！”说着挣脱开鋆俟的怀抱，在走廊里跳起了九州家的长调舞蹈。竟是大婚那日舞会上跳的第一支舞，双臂优雅的挥动，裙子轻轻的摇摆。此时没有穿长裙，修长的腿露在外面，一伸一收，带动着身体优美的转着圈。忽然脚下不稳，眼瞅着就要摔倒，鋆俟忙伸手接住了她。桉荀生气的甩掉脚上的两只鞋，气闷的说：“什么破鞋！真难穿！”说完站起身，赤着脚在地上又开始转着圈的往前走。鋆俟无奈的捡起桉荀的鞋，提在手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摇曳的身姿。
　　桉荀转过一个圈，面对着鋆俟，一边后退着走一边问：“我好看吗？”
　　“好看。”鋆俟温柔的回答。
　　“真的？比那个杉苗呢？”
　　“好看一百倍。”
　　“那为什么寞途要她不要我呢？”
　　鋆俟的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原来到现在你还是忘不了他，原来不管自己怎么做，还是比不上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鋆俟皱着眉毛没有说话，桉荀看着他的神色，忽然现出失落的表情，转过身朝前走着说：“我知道为什么。她多可爱啊，会笑会闹会撒娇，会讨男人欢心。我怎么能跟她比呢？别人看见我都躲得远远的。”
　　鋆俟看着桉荀落寞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强大到无懈可击的女人竟是这么的脆弱，这么的单薄。
　　鋆俟想了想，刚要张口，桉荀却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桉芸吗？她是九州家的一枝花，人漂亮性格也好，所有人都喜欢她。可是怎么就没有人注意到，我跟她长得一样啊？她有漂亮的眼睛，我也有；她有飘逸的长发，我也有。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不喜欢我呢？父亲宠她，母亲疼她，大哥也喜欢听她唧唧喳喳。可这些人看见我就全都变成了一副严肃、戒备的表情。尤其是母亲，看见我就像看见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小时候的我就分辨得出，她眼里的厌恶是那么的强烈。”桉荀的声音越来越低，“为什么？难道我不是她亲生的吗？”
　　鋆俟的心疼了又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桉荀。
　　“好在还有寞途，他不喜欢桉芸，他就愿意跟着我，他说桉芸太吵了，他喜欢安安静静的我。他一直都对我那么好，我说什么他都依我。他就像我生命里突然出现的太阳，照在身上那么暖。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不要我？”桉荀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他就是我的未来，我的一切，可是父亲却不许我们在一起。我求过、闹过，但是没有用。父亲的决定我从来都只有服从，不可能有商量。可是我不甘心，我想尽一切办法要跟他在一起，甚至都做好了跟他远走高飞的准备。可是，他却不走。”桉荀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哭泣的说，“他说是我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以为是他不敢，可是他说他什么都不怕，只是我不是那个可以让他抛弃一切的女人。”
　　鋆俟的心里又疼了一下，这一次却是为寞途。自己偷偷追随了桉荀那么多年，寞途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他看着她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还有圣地中当桉荀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时，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也瞒不了任何事。鋆俟自己也是男人，他知道寞途心里的痛一点儿也不比桉荀少。除了放手真爱的痛，还有力不从心的痛。一瞬间，鋆俟有些恨自己，如果自己不出现，那么此时幸福的站在寞途身旁的就应该是桉荀而不是那个什么杉苗了。可是？就算自己不出现，九州清泫会让桉荀如愿吗？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头，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鋆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鋆俟摇摇头，挥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母亲，那是他不愿意想起的人。鋆俟把注意力集中到桉荀身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你恨我吗？”
　　“恨？！”桉荀一下子转过身纳闷的看着鋆俟，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恨，就算没有你，父亲也不会让我跟寞途在一起的，他不满意寞途的出身。在他眼里，我始终都是个有用的棋子，他一定会把我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果然啊，你的提亲父亲立刻就答应了，连问都不问我。你说我干嘛要嫁给你啊？我都不认识你，也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鋆俟表情痛苦的看着桉荀问。
　　“不是不是！”桉荀猛摇着头说，“我怎么能说不喜欢你呢？回来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就又变成一个人了，我好怕自己一个人啊……”
　　鋆俟的心疼得更厉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脸上却恢复成一贯的温柔，轻声问道：“我不会不要你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但是我想听一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也算。”
　　桉荀怔怔的看着他，努力的思考着，好一会儿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算什么答案？”
　　“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以前看寞途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后来看他跟杉苗，我会生气，会嫉妒。而我看你却没有心跳过，看你跟樱茼、林敏芝在一起也不会生气。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感觉。”桉荀轻轻的说。
　　鋆俟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看着桉荀，柔声问道：“什么样的感觉？”
　　桉荀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小时候经历过可怕的事，所以我特别怕黑、怕一个人。可是父亲不许我怕，更不许让别人知道我怕，他不让任何人陪我。所以我的房间永远都会开着夜灯，即使这样，有时候我也会做噩梦，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整宿整宿的缩在床里，咬着被子偷偷的哭。后来嫁给你，每天夜里知道你就睡在我的旁边，我就不再害怕，也不再做噩梦了。”
　　“原来你是喜欢有人陪你睡觉的感觉啊？那在三月天，你父亲管不到，摘星也可以陪你睡啊！”
　　“不是的，你不懂！”桉荀干脆的否决到。
　　“那是什么？”鋆俟追问着。
　　好像很难回答，桉荀又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说道：“是一种我知道你在，我不是一个人，我就不会害怕的感觉。”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知道吗？你永远都是那么坚定，从来不会自乱阵脚。看到你在，我就觉得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以前的我总是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可是现在，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逃避，可以躲藏的地方。有些事情，我不想去面对，我就可以不去面对，因为有你在，大不了就甩给你，反正我知道你一定能替我搞定。”说完忽然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鋆俟的双眼。
　　鋆俟还在回味桉荀的话，忽然发现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随即又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眼睛，那么黑，深不见底。总有人说我的眼睛像深潭看不透，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心里的恐惧，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心事才伪装成这样的。而你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装进一切风浪，所有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都能在你眼里烟消云散。”
　　鋆俟的心里是一阵快过一阵的脉动，世间最动听的情话也不过如此。桉荀的话虽没有一句华丽的辞藻，却句句透着对自己的依恋。
　　桉荀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已经到了房间却没有开门，站在门口背对着鋆俟，微不可闻的喊了一声：“鋆俟？”
　　“嗯？”
　　“你知道吗？其实你也有一句让我心动的话。”
　　“什么话？”
　　“不是你说‘我爱你’，而是你说‘我在’。”说完推门进了房间。
　　鋆俟愣在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