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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99. 生命 ...

  •   气候的反常,让很多人都招架不住。惊蛰祭都过去了好久,额木尔城竟然还下了一场雪。好不容易盼着春去夏来太阳终于一天比一天暖起来,可是谁知,中元祭的前几天,竟然破天荒的下了一周的大雨。
      因为天气的原因,机场的航班起落受到严重影响,原本应该陆续到达的各家族众,却在中元祭前两天集中涌进,让九州家一时有些应接不暇。再加上润下泽秋的病情加剧,更是让桉芃忧心忡忡。
      桉芮首当其冲,和瑀忱一起,肩负起接待各家族长的重任,好让桉芃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自己的母亲。
      桉荀和寞途走在湿漉漉的神庙石板路上,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大殿走。
      “桉荀,你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稳定,时好时坏,离不开人。”
      “那你不在她身边可以吗?”
      “桉芸在呢。”桉荀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冷漠,“她有桉芸就够了,不需要我。”
      “桉荀……”
      “你不用劝我,我没事。”桉荀不以为然的说,“几十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寞途听到不再说话,和桉荀一起走进了大殿。
      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远峙依然穿着只有九道王才能穿的白色镶金边礼服,看到桉荀忙低头行礼,桉荀微点头表示回应,寞途却正式的回了一礼。
      桉芃站在大殿的柱子边,满脸的疲惫与担忧,正和阿穆德说着话,看到桉荀进来,向她招了招手。桉荀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走了过去,轻声喊道:“大哥。”
      “我和樱茁说了一下,这几天不安排你值班,你多去陪陪母亲。”
      “嗯。”
      “桉荀。”桉芃伸手整理着桉荀垂在肩头的流苏发带,就像儿时习惯做的动作,“都到这时候了,就别跟她计较了,我们也有老去的那一天,总得是明白的让着糊涂的。”
      听到桉芃的话,桉荀不禁抬起头看着他,第一次在他的鬓边发现了丝丝白发,还有他眼角处的皱纹,已深刻明显,不由自主的有些难过,没有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桉芃看到她的顺从,有些欣慰,长出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更亲热:“最近你怎么样?还会很辛苦么?”
      “不会了。”桉荀向着自己的大哥展现了一个久违的笑容,“都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是桐卓的功劳吧?”桉芃也轻轻笑着,由衷的说,“他是个人才,一直都很优秀。”
      “是。”
      “他刚去桉芮那的时候,我还不太看好他,谁知道这小子真有韧劲,不管有多少非议,愣是扛下来,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
      “族亲们对他太苛刻了。”
      “没办法,谁叫他是那样的出身,又是那样的一个进级方式,难免会有些议论,不过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是。”
      一时间有些沉默,兄妹俩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桉芃才又开口:“煜晖来了。”
      桉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煜晖穿着一身白色的素样礼服正从殿外走来,走到曲直庆身边坐下。
      “哎……”桉芃不知为何,长长的叹了声气,“反常的时节害了不少人,炎上烨凡没能捱过这个冬天。”
      “我听说了。”
      “人啊,再多的雄心壮志又有什么用,终究逃不过一个死。”桉芃突然又想到润下泽秋,情绪有些波动,但很快控制住,难过的说,“还是在活着的时候,能多看一眼就看一眼吧。”
      “我知道。”桉荀明白桉芃的话,“仪式结束,我就去看母亲。”
      “嗯。”桉芃答应着,耳边传来清脆的铜铃声,“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好。”

      仪式一如既往的举行,没有丝毫的改变,连细节处,也保留着古老的传承,伴随着微明的天色,开地门的仪式顺利完成,被关押在此的阴魂在冥灯的指引下,顺着祭司们铺就的阴阳之路,顺序离开圣地,四散在额木尔城中,寻找各自失落的记忆。
      桉荀也回到夕湄堂,远峰已经沉沉的睡去。经过三个月的休养,他早已回复了活力,即使是安静的睡着,也掩饰不了身体里蓄势待发的年轻力量。
      三义也完全康复,此时正在外间屋的床上睡觉,听到响动爬起来,看到桉荀正坐在远峰的床边凝视他,忙走过去。
      “夫人?”
      “嘘……”桉荀示意他不要出声,轻轻的为远峰掖好被角,站起身走了出去,“没事,你去睡吧。”
      “哦。”三义答应着,等到桉荀离开,才又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短暂的休息后,桉荀和桐卓通了电话,询问了几件事的进展,又按照桐卓的要求,签署了几份文件。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桉荀禁不住伸展了一下身体。窗外,夕阳正一点点的落下去。桉荀想到了人生的垂暮,站起身,走出了夕湄堂。
      穿过长长的回廊,联排木屋的前面就是润下泽秋的房间,还未行到跟前,就看到煜晓正远远的站在门外,和自己的双胞胎儿子说着话,父子三人都穿着白色的素样常服。
      “你们怎么在这?”桉荀走过去,问,“为什么不进去?”
      “为了避嫌。”煜晓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常服,“不吉利。”
      “哦。”桉荀会意,没有再问,却也站在门口。
      煜晓似乎猜到她的内心,笑着说:“桉荀,进去吧。都这时候了,什么都容易说出口。”
      桉荀听到,也笑了一下,终于伸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飘散着药物特有的清苦味道,润下泽秋闭着眼半躺在床上,桉芸正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她水喝。桉芃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听到屋外桉荀和侍女说话的声音转过头。
      “大哥。”桉荀悄声走到桉芃身边,立刻有侍女为桉荀搬来椅子。
      润下泽秋听到桉荀的声音,突然睁开眼睛,吓了桉芸一跳。
      桉芃也被润下泽秋的动作吓到,忙走上前,握着润下泽秋的手,柔声说道:“母亲,桉荀来了。”
      “走……”润下泽秋的嘴唇一张一翕,虽然声音微弱,但是吐字清晰。
      桉芃和桉芸听到都是一愣,桉荀虽是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到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难受。
      “母亲。”桉芃凑到润下泽秋身前,劝道,“您不是一直想见她吗?她来了。”
      “让她走……”润下泽秋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
      “母亲!”桉芸也急急的劝道,“您干什么啊,她好不容易来了,就让她陪陪您。桉荀,过来。”桉芸说着招呼桉荀到床边来。
      桉荀看着桉芸眼中的神色,不想让她为难,顺从的走过去。
      “别过来!”润下泽秋的语气坚决,“你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犹如一头跳进结冰的呼晚池,纵有100分的热度也抵不过刺骨的冰冷。桉荀心内的火苗刚刚蹿起一点儿火星又被润下泽秋一巴掌拍灭。
      “算了。”桉荀看到桉芸还想劝慰立刻出言制止,“我走。”说完转身往外走,却被桉芃拉住。
      桉芃不由分说的把桉荀拉到自己身前,按在床上,一边抚着桉荀的头一边跟润下泽秋说:“妈,您看,小妹的头发已经这么长了。”
      桉芸听到,第一个忍不住,扭过头,捂着嘴开始无声的哭泣,桉荀心里也是毫无征兆的狠狠疼了一下。
      “妈。”桉芃伸手将桉荀绾在脑后的盘发散开,用手轻轻的捋,柔声说道,“您总说,小妹最像您年轻时的样子,安安静静不爱说话,头发也是又黑又多。”
      “是啊。”润下泽秋忽然展现了一个艰难的笑容,竟然颤巍巍的伸手摸了桉荀的脸一下,得意的说,“我的女儿,比她的女儿漂亮一百倍。”
      桉荀感觉到了,桉芃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微微的发抖。润下泽秋无限眷恋的看着桉荀,突然注意到了桉荀身后的桉芃,顿时立起眼睛,指着他骂道:“都是你的骨肉,为什么要带我的女儿去?你就是偏心!”
      桉芃的手抖得更厉害,紧抓着桉荀的肩膀,竟让桉荀觉得有些疼。
      润下泽秋又看向桉荀,眼中的疼爱是桉荀从未见过的,桉荀心里的火苗一下子烧旺了,不由自主伸出手想去握润下泽秋的手,谁知还未碰到,润下泽秋突然冷了脸,无情的对桉荀说:“你走!我不要见你!”
      心里的火又被倾盆的水浇灭,桉荀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桉芸的眼泪成串的掉,再也无法忍受,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桉芃的情绪也很激动,但却在用尽全力克制,用听上去还算平静的声音说:“妈,小妹很好,您看,她这不是好好的。”
      “我不看!”润下泽秋竟然转过了头,“做祀女,能有几个有好结果,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也不要将来心疼她。”
      犹如突然打开的天窗,暮然蹿出云层的太阳,桉荀刹那间明白了润下泽秋对自己如此冷漠的原因,只是因为知道注定要失去,所以才从一开始就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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