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惊雷》凛冽

30、暧昧

　　一晃大半年过去，送往缅甸的信件迟迟没有回复，京城里的四爷雍亲王郁闷地成日坐立不定寝食难安。
　　整整一个上午，他手里一直捏着半根油条在书房来回踱着。凌乱的步子让他此刻纷烦的心绪昭然若竭。正在这时，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跑来回话说皇上宣他进宫，雍亲王凌厉地向门口看了一眼，轻抬龙爪手，只听“嗖——啪”，半根油条不偏不倚落在小太监帽子上。四爷低头抹了抹手指，临出门时撂下冷冷一句：“赏给你吃了，不许浪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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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冷清了这几年，花花草草都跟着老皇帝一起衰败下去。康熙已经具备了一个垂暮老人应该有的和不应该有的全部特色，如过目即忘，颠三倒四，啰里巴嗦以及信口开河。几年前的一场变故，使得他被自己那些不着调的儿子伤透了心，在他们全都化身二十四孝老公并且远走的远走，隐居的隐居之后，他唯一能够指望得上的，还就剩下严肃认真勤俭节约嫂子不疼弟妹不爱的雍亲王了。

　　话说被急火火召来的四王爷刚进乾清宫，下跪都还没跪利索，折子本子就一大摞一大摞地递到他跟前。什么大表姐家里生孩子，三舅母府上娶媳妇，这个请旨那个求赐，不管是皇爸皇婶皇大姨，在细节上头都要一碗水端平，亲疏过从不偏不向。康熙近来只在为青海的败仗操心，实在没有精神再去考量这些，就干脆把繁琐的分派任务一股脑丢给了四阿哥，
　　“老四啊，明儿个天黑之前，一定要把这些都给计算出来，抄录一份交到朕手上，你是办事办老了的，驾轻就熟，必然不会出什么纰漏。”康熙柱着龙头拐站起身就往暖阁走，下了台阶还不忘向身后摆摆手，“呵呵，朕看好你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四阿哥面无表情地整理那些折子，心里却被康熙这最后一句话引去了注意。这几年虽说老爷子对他大加提用，可是交给的差事也不过都是这些琐碎。老四曾一度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很深的怀疑，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婆婆妈妈的命了。可是今天这句话却让他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除了他，想必老爷子也指望不上别人。
　　这么想着，四阿哥觉得他更要揽下去边疆打仗的差事了，除了文韬，还得让老爷子看看自己的武略不是？只要小年子能回来，自己便如虎添翼，打几个胜仗不在话下。可他转念又一想，这么久了没消息，想必那厮是不会来了，我就揽下了，又上哪里去找这么靠得住的人呢？枪打出头鸟，万一搞砸了，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么。
　　一时开朗一时纠结，四阿哥就这么思考着走进永和宫去给德妃请安。偏心眼的德妃自打十四失踪了以后就闭门不见任何人，四阿哥虽然晨昏定省，她也基本上没搭理过，只是吃斋念佛地为十四祷告。四阿哥已然习惯了，照例请了安就走出来，绕到后院打算从偏门出去。

　　“四~~~爷~~~”身后一声酥到骨髓的轻唤传进老四耳朵里，引得他后背嗖嗖窜出几粒鸡皮疙瘩，阴凉彻骨。他摇摇头，只做没听见。
　　“四~~~哥”那股子嗲劲似乎略收了收，但仍然很肉麻。老四站住脚，整了整衣领以后接着往前走，依然不理。
　　“四……四”那声音越发的小了些，听上去似乎就要放弃了一样，老四继续往前走，就快要出了院子了。
　　“四□□！”一声震天狮吼，房檐上的猫都蹿起一尺高。四阿哥猛地收住脚，皱着眉回头瞪向那人，只见她脚跐着门槛，手搅着帕子，挑衅地冲老四眨了眨眼。

　　（插播解释一下这个四□□的问题：老年间时兴给孩子起贱名，为的是好养活，宫里头原本不信的，可是康熙得子虽多，存活率却也不高，于是私底下也学着起贱名来冲一冲。像什么大傻子二呆子，三泥鳅四□□，八虫儿九蝇儿十蛐蛐，老十三诨名狗不理，老十四小字猫不闻……事实证明，凡是起了贱名的全都长大成人了。四爷之所以得□□二字，是因为他小时候哭得聒噪，连池塘里的□□都能被他哭得不叫唤了。然而如今这个岁数，这样的名字再叫出来实属不敬，此人也委实了不得了。）

　　“弟妹有何指教？”四爷眯着眼睛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暂居宫中数年的原八福晋青黎，因她正经婆婆良妃头几年就殁了，她又执意要求，于是就一直跟着德妃住。
　　青黎浅笑着走过来，福了一福：“人家早好些年就不是弟妹了，四哥还要人家提醒多少次呢？四哥今儿个来得迟了些，可是哪里有些不爽利了？”
　　“杂事繁多，有劳妹子记挂了。”四爷中规中矩，说完便抬脚就要走。
　　“喂！四……”某女人显然不准备放了他。
　　“你再敢叫一遍我就掐死你！”某男人终于深沉不下去了。
　　青黎愣了愣，马上羞怯地低头用帕子抹抹眼角说：“哥哥为人总是这么坦率，我们自小相识，皇子里头，就数你最不藏着掖着。便是书房里哪个哥哥兄弟想要拖懒耍滑，皆是四哥检举揭发，从不助纣为虐。”
　　“这个话，你又从哪里听来的？”四爷虽然这么问，心里已经有了些底。
　　青黎并不准备跟他探讨这个问题，只是说：“四哥的口碑也用不得特意听说便可知了，何况我原就是和哥哥弟弟们从小儿熟识的。妹妹平白地说这些倒也无他，只是看着四哥近来越发地清减了，便想着劝哥哥宽心，凡事别太较真才好。”
　　“多谢，弟妹清静了这几年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青黎听见这话把眼圈一红：“四哥这话什么意思？”
　　“我正想问弟妹是什么意思？这几年我日日来给额娘请安，日日得见弟妹，弟妹也就日日都是这几句话，一个字都不带变化的。便是我这样沉稳老练的性子也有耳朵起茧的时候，劳弟妹可怜我罢，一日夫妻百日恩，八弟纵有多少不是现在也都该磨得差不多了，妹子还是早些回去才是。”四阿哥忍住了创作长篇报告文学的冲动，简短表明了想法。
　　泼辣性子的青黎这时有些黯然，但她仍是甩甩头，妩媚地笑着，吐字清晰声音开阔：“难道四哥还不明白？”
　　老四呆了一下，左右看看，往她跟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问：“你，喜欢我？”
　　这话不免有些直白，拐弯抹角了好几年的青黎被这句问话震得向后退了半步，顿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四爷伸手捻着太阳穴，似乎心里在挣扎着什么，好半天，他睁开眼看着青黎，深不见底的瞳仁深处透出的光灼烤着她的脸。他的表情很郑重，态度很热烈，从脚到腰不酸不疼不抽筋，迈着稳健的步子直把羞红了脸的青黎逼到了墙角。

　　“跟我说，你喜欢我什么？”四爷的薄唇间吐出轻柔的声音。
　　青黎仿佛被施了咒语一般，只能直勾勾看着他的表情回答：“也……没……，我也不知道，我说不出来，好像什么都……”
　　“不行，”四爷伸出一个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你一定要说。”
　　“呃……你身材很好，还有，你走路的姿势很棒，还有，你喜欢讲大道理，嗯，我想不出了……”说到最后,青黎微嗔地垂下眼,手里的帕子快要被绞断了。
　　“还有吗？接着说。”
　　“我想不出，说不出。”
　　“不行！必须说！”
　　“为什么？”
　　四爷又往她跟前靠了靠，两个人之间的空隙已经不超过半尺了。他伸手扶住她的脸，让低魅的嗓音只在两人之间徘徊，唇角露出一丝浅笑，说：“你喜欢我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我改……”

　　永和宫的上空，天十分晴，一只健壮的青年乌鸦翱翔在和暖的阳光里，“啊，啊”地宣布着它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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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一天一宿，四阿哥超额完成了老爷子派给他的任务，正准备进宫复命，贴身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忙不迭地说：“王爷，皇上这会子正不爽，王爷还是先别去了。”
　　“怎么了？”四阿哥一边搭腔一边不以为然，老爷子什么时候心里头爽过，还不是天天找碴。
　　小太监神神秘秘地回道：“奴才刚从宫里得来的消息，听说，十三爷十四爷，回来啦！”
　　“哗啦”刚整理好的折子撒了一地。

　　保他们，还是不理不睬，还是……四阿哥心乱如麻，进宫的步子沉重无序。这两位小爷居然还一起回来了，老十三当初还有情可原，老十四又是怎么个情况呢？他这一次出现究竟藏的是什么心呢？
　　四爷越想越头疼，越头疼就越眩晕，越眩晕眼睛就越模糊，渐渐连道都看不清了。冷不防拐角处冒出来一个人，尖叫一声就撞进他怀里。四爷吃惊不小，连忙拎着那人的脖领子就给揪了起来，等到对上那人的眼细细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书：康师傅魂归离恨天，雍小四登基成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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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某冽的阳历生日，赶着发一章讨个好彩头，亲们同喜同喜！

　　顺便荐个mm的参赛文,多多捧场，欢迎大家批评指正：《七年》by愿落http://www.jjwxc.com/onebook.php?novelid=260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