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梨花上》子莫

5、第四章

　　就像是来自天边，那声音飘渺得若有若无，他轻声道“凝儿。”像是怕打碎了最心爱的琉璃瓷器一般小心翼翼。
　　梨月在车里听得真切，他叫的是凝儿，这个陌生的名字跳进脑海里，却怎么也停息不下来，一直在脑中盘旋。看来，那人误以为她是凝儿了吧。梨月抱着扶瑶的手一紧，是他？
　　记得那晚逃跑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抓着她的手不放，好像也叫她凝儿来着。天啦，梨月没想到自己的样貌竟然如此大众化。

　　梨月听得外面风华的声音，他冷冷道“仙尊可不要乱认亲啊，这车里分明坐着的是我的小娘子，芳名梨月，可不是仙尊口中的凝儿，难不成仙尊年事以高，竟然也这般糊涂了。”
　　梨月听见风华口中冒出的小娘子便气得牙痒痒，掀开帘子就想出去，却不想还是被外面的大汉给拦了回来。梨月只好破口大骂“谁是你小娘子啊？不要张口乱咬人。”
　　风华见她立在车上，倒是好脾气的过去将她抱了下来，吓得梨月顿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凝儿？”那人看见梨月，眼里的欣喜毫不掩饰。
　　梨月推开风华，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才正色道“我叫梨月，并不是你口中的凝儿。”说完瞪了一眼旁边含笑的风华，继续道“当然也不是这位公子的妻。”
　　风华也不气恼，乐呵呵地想去揽住梨月，刚伸手，却被一道力量给打了回来。风华转过头去，明显已经生气了“仙尊这是何意？”
　　那人却毫不理会他，只是对着梨月道“凝儿，跟我走。”
　　梨月听见他又叫她凝儿，心下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朝他吼去“我说了我、不、叫、凝、儿。”
　　慕渊一愣，月白色的衣衫此时衬得他无比寞落。“凝儿，你还在怪我吗？”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也对，你本就不该原谅我的。”
　　梨月看他那样，心里也难受起来，那个叫凝儿的，伤他很深吧。
　　“喂，我真的不叫凝儿，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梨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害。
　　开始在一旁冷眼看着的风华这时估计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又换上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具，“仙尊，你明知道当年的花妖夕凝早就灰飞烟灭了，月儿也是和她相貌相似而已，仙尊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慕渊听他那样无关痛痒的说着那段旧事，心口一紧，脚下差点站不稳。
　　凝儿，我可不可以说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
　　梨月见他那般痛苦，心下也是不忍，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才能这样噬人心骨？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正准备转身离去，只听见怀里的扶摇“叮”的一声，弦，断了。然后她好像看见了风华失措的脸，以及那一抹奔过来的月白色身影，似乎还有一丝好闻的芙蕖花香。

　　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屋内的烛台上没有蜡，却有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整个房间被照的通明。
　　梨月掀开的被子，下床。只是简单的动作却好像使了全身的劲一样，当坐下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梨月拍拍头，先前自己好像晕倒了。对了，扶瑶呢？她清楚地记得，扶瑶琴弦断了。
　　正焦急时，门开了，灌进一股凉风，梨月不禁抖了抖。待看清楚来人，梨月不免吃惊“是你？”
　　“姑娘叫梨月？”慕渊没有接她的话，倒是先开口问她。
　　“姑娘不必担心，之前是慕渊冒昧了。”
　　“呃……”梨月听他那样说，顿时不知道该将手往哪里放。“我怎么会在这里？”
　　慕渊将一方帕子盖在夜明珠上，屋里顿时暗了许多。
　　“我听风华称你仙尊？你是修仙之人？”
　　慕渊点点头“算是吧。”
　　“太好了，那你肯定认得清修尊上。”梨月一个激动，本来虚弱的身子岔了气，不停地咳嗽起来。
　　慕渊倾过身子，在她背上轻拍，“即使认得，也莫须这般激动。要知道你的身子不大好，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不知道好好将养将养吗？”
　　梨月被他的这一系列举动给惊到了，距离如此之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梨月不争气的沸腾了。这个样子，她什么都不敢打听了。直到被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慕渊在床前细心地嘱咐“你身子很虚，需要静养，这几日你就呆在这吧，我会照顾你的。”慕渊离开之后，梨月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天啦，刚才发生了什么？
　　因为有过苏陌轩的前车之鉴，所以梨月即便是住下来，心里也是极其不安的，这个人，自己见面不过两次，更谈不上认识。
　　可是心里莫名的见到他就很安心，甚至是有一点小开心。
　　梨月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对于自己这点小心思，她厚脸皮地认为肯定是慕渊给她施了什么法，谁叫他是仙呢？
　　这日，梨月在窗边翻看着屋里的藏书，本来她以为这个地方最多的应该是什么心法口诀之类的秘籍，没想到整整一个书架全是话本子。梨月还从来没想过，所谓仙尊，竟然也喜欢这些世俗的东西？不过，日子总算不用那么无聊了。

　　梨月发现慕渊似乎很喜欢她坐在石凳上翻看书的样子，因为好几次梨月都偷偷地发现慕渊盯着自己出神。这让梨月心情大好，总算不负自己这张好看的皮相。

　　“仙尊，你也喜欢看这些？”梨月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话本子。
　　慕渊此时正在为他修理扶瑶。扶瑶弦断那日，慕渊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哦？难道仙尊不是这的主人？那我们岂不是太失礼了。”梨月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手上却不停，继续翻着，看到一处好笑的，竟还笑出声来。
　　“这的主人早前便离开了，只留下这一屋子的东西。”
　　“哦，那仙尊定是与这主人关系非常吧。”梨月简单的问道，却不想慕渊却迟迟没有回答。梨月抬头，只见慕渊将修好的扶摇递给她，“这瑶琴，可是把好琴，阿梨可要好好保护。”
　　梨月见慕渊竟然将扶瑶修理好，心下大喜，从慕渊手上接过扶瑶抱在怀里，“我当然知道要保护好它了，这个不用仙尊你说我也知道呢。”
　　慕渊见她那般欢喜，也难得的抿嘴笑起来。
　　梨月几乎没怎么见过他笑，却没想过他笑起来竟然也这般好看，“仙尊，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
　　慕渊没想到她竟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会儿才摇头。
　　“噢，这样啊，那就是仙尊你太低调了。”梨月叹气道。
　　“皮相而已，本就无可在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梨月自己也是貌美之人，听他这样说，心里难免不高兴“谁说皮相无可在意，要是我是一只丑八怪，还不知道日子过得有多苦呢？”梨月知道自己若是没有这张皮囊，恐怕很难挨过第一个春夏之交。“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要是我是一只丑八怪，我恐怕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见。仙尊你没经历过，如果自己很丑，站在自己所喜欢的人的面前，那不是勇气，那是羞辱。”梨月继续道“仙尊你本是貌美之人，自然不能体会那种低到尘埃里的自卑。”
　　慕渊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看着她因为认真而坚定的小脸，他忽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害怕面对她。也许就是如梨月所说，因为自己本就不必担心这种问题，所以才不甚在意。

　　“仙尊。”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梨月才恍然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而且好像还让他不高兴了。
　　“我没事，只是想起忘了给你一样东西，我去给你拿来。”
　　“噢。”

　　梨月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剑，“这、是要给我的吗？”
　　“嗯，尽量不要再长时间使用扶瑶了，这样它会受不了。这把残破，它能够保护你。”
　　“为什么要叫残破？”
　　“这是当年被摄天魔放出锁妖塔里的那些妖魂炼成的。”
　　梨月一听，忙将剑还给了他，“啊？我不要这个，听起来好邪乎。”
　　“你放心，这些妖魂都已经被净化了，现在给了你，你就是他们的主人，困难的时候，它会保护你的。”慕渊将剑再次交到她手中。
　　“还是算了吧。”梨月还是犹豫，毕竟有关妖的东西，她是下意识的不想沾染。“而且扶瑶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经事吧。”
　　“阿梨，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梨月将残破还给他，“这样吧，仙尊，你教我仙术和武功吧，这样的话，不用残破和扶瑶，我也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了。”梨月对自己的这个提议颇为满意，这简直就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啊。
　　慕渊看着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梨月，恍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当年的凝儿，只是凝儿会拉着他的袖子说“我不要学那些东西了，我就说你们仙家的东西我怎么能学得好呢？反正有师父你保护我不就得了。”
　　梨月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同意，便泄气道，“不教就算了，反正之后去永华山学还不是一样。”
　　“阿梨，你果真想学吗？”
　　“嗯，当然啦。”
　　“若你真心想学，那我教你便是。”
　　梨月大喜，没想到还真有这般好事，当即便跪了下来“徒儿拜见师父。”
　　慕渊站在那，听梨月叫着自己师父，往事如烟，却团团绕在他的心间。
　　不，这一世，绝不再做她的师父。
　　“阿梨，我虽教你仙术以及武功心法，但你并不用跪拜在我门下，往后，你唤我慕渊即可。”说完，便匆匆离去，也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梨月一眼。

作者有话说

　　话说，莫莫真的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