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型月]残伤》画沉黄昏寒霜落

33、三十三、志向

　　时间在藤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
　　冬季，第三学期结束的那一天，理央、藤乃和式一起慢慢走回家。
　　“中学，结束了呢。”藤乃没话找话说。
　　“是这样。”式应了一句。
　　理央没精打采地道：“没错，就是这样呢。我倒是要明年才国中毕业。”
　　空气好像凝固了，藤乃暗叫不妙，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主动说话了。
　　说话的是理央，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式高中要去哪里呢？”
　　两仪式平静地答道：“离家最近的高中。”
　　“除了近，不考虑别的因素吗？”
　　“反正以后只会待在家里，学历也就没了意义，还不如方便一些。”
　　藤乃听了之后，转头问：“理央呢？”理央的情况也差不多吧？
　　“母亲说了要我和藤乃一起读书，藤乃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我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了。要怎么样，全听母亲的。”
　　又是要听紫阳小姐的吗？藤乃忍不住问道：“那理央自己怎么想？”
　　“……我……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非要说什么样才觉得开心的话……”理央低了头：“想继续清扫我讨厌的东西，或者……”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差，闭紧了嘴。
　　“什么？”
　　“别问了，反正也不可能——”理央拼命摇头，似乎是想把某个想法甩出脑袋：“藤、藤乃你呢？”
　　藤乃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毫不迟疑地道：“我想考大学。”
　　“——”理央几乎是目瞪口呆，连两仪式都惊异地看着她。
　　理央愣了一会儿后喃喃道：“我以为你会去时计塔……”
　　“……”两仪式把视线从藤乃脸上移开，继续看着前方的道路。
　　果然都失望了吗？
　　“那个，理央。”藤乃小心翼翼地道：“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觉得，紫阳小姐可能会让你随便做什么都好的。”
　　理央用更奇怪的目光看着藤乃，藤乃继续道：“因为……你看，不是还有个远野志贵吗？”
　　理央猛地顿下脚步，然后表情慢慢变得有些微妙，她喃喃着：“对啊——”
　　“生孩子本来就是男人的事情嘛哈哈哈！！！”
　　已经有路人侧目，藤乃赶紧拉拉理央：“理央——小、小声点！”

　　晚上七点左右，藤乃躺在房间里翻看空音写给她的笔记。
　　她想她果然没有退魔术之类的天赋，就算是空音加上了注解她也不怎么能理解这些文法古怪的古文。她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本，想想，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觉得还是再看看为好，于是再度翻开了笔记本。
　　空白的扉页上，依旧写着两个娟秀的字。
　　“时江”，这不是……想起昨天紫阳提到的那个名字，藤乃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不会那么巧吧？
　　叩叩叩——门被敲了几下，外面传来了理央无精打采的声音：“藤乃——？现在方便吗？”
　　藤乃抛开心中的胡思乱想，马上站起身去开门：“啊，请进吧！”
　　理央穿着浴衣，头发还湿着，她一脸神情恍惚地扑到了藤乃铺好的被子上，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感叹：“啊——”
　　这是怎么了？理央还是第一次表现成这样……
　　“真央还待在学校，虽然期末考试结束了，但是她还要等成绩才能回家。”理央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道。
　　藤乃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听她说真央的事情。
　　紫阳小姐把志贵君带回来的那一天，真央和理央之间僵持到差点就要打起来，但是之后真央居然主动做了认错一样的行为，让藤乃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有些……微妙。
　　“今天回家时，藤乃不是都说了高中要怎么办吗，所以，我打电话问她，明年毕业后想怎么样。”
　　理央……主动给真央打电话了吗？
　　“她说，她真想马上就去时计塔，不要再读什么高中了，可惜母亲不许，要不然她就能早些离开再也看不到我这张脸了。”
　　说看不到这张脸什么的……但是，理央和真央好像确实是……长得一模一样吧。
　　似乎是知道藤乃在想什么，理央道：“所以我问她，真央你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然后理央不再说话了。
　　过来好一会儿，藤乃试着问她：“然后呢？”
　　理央耸了耸肩：“然后她把电话挂了。”
　　猛地想起来今天下午理央说不可能的那个志向，藤乃好奇地推推她：“呐，理央？”
　　“嗯？”
　　“你今天下午说不可能的那个志向，除了去当代行者之外的那个志向，是什么呢？”
　　“……”
　　“没关系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绝对！”她看看四周，小声添了一句：“连紫阳小姐都不会说！”
　　理央好半天才坐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转身面对藤乃：“我，”她张了嘴，却说不下去，死死抓住了浴衣的袖子，似乎是想要给自己一点勇气：“想……和，真央……去……时钟塔。”
　　“……”藤乃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她才结结巴巴地道：“但是，魔术什么的……”
　　“我没学过。”理央点头：“但是我可以做为真央的助手跟她一起去。”
　　沉默了一会儿，藤乃困惑地问道：“为什么呢？”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后，藤乃听见理央说：“她是我的姐姐。”
　　“从小时候……刚有了意识的时候就一直喜欢缠着她，就算她在魔术修行的方面比我优秀许多，我也一直喜欢着她，却根本没有多想她会如何看我……在没有母亲命令她要对我如何的时候。”
　　“之后……七岁的时候，你也知道吧。本来只是真央说要看圣杯战争，我说要跟去，母亲就让她带上我了，连同两个女仆一起。她半夜把我丢在屋子里，自己带着女仆去观战，结果我因为抗魔力太差，半夜被魅惑魔术诱走了。”
　　“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要来找我的意思，应该是觉得我这种仿造品死了也没关系。虽然她吩咐了女仆不要去找我，也不要告诉母亲我失踪了的事情，但是香织服从的第一顺位还是母亲，最终她还是暗中叫母亲过来了……后来，母亲重罚了真央，她在那之后对我连之前装出来的温柔都没有了。她经常说一些很过分的话，但是有时候我有一种错觉，她只是小孩子脾气而已？”语调一直有些低沉的理央突然大笑起来：“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会想这么荒谬的事情哈哈哈哈哈……”
　　藤乃沉默着看理央，她趴在被子上大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理央渐渐安静下来，再也没说话。“理央？”藤乃小声叫了她一声，过了好半天，理央悠悠道：“你该去找母亲了吧？”
　　藤乃看看钟：七点五十分。
　　糟糕，差点忘掉了八点有授课！她急匆匆地向理央道别，然后向着地下工房跑去。

　　“好了。”紫阳拍了拍手，脸上难得的有了疲意：“经过快两个多月，终于全部给你讲完了。接下来两天不用再过来了，好好想想你该怎么选吧。”
　　“是。”藤乃应道。
　　一直以来，紫阳给藤乃讲的都是魔术的基础知识，基本上每一种魔术都给藤乃介绍了一遍。有时候她也会让藤乃学一学入门的魔术或者做一些没有危险性的小实验，就算只是这样也花了两个多月才让藤乃对所有种类的魔术都有所了解。紫阳的意思是，要藤乃好好考虑一下她要学习哪一种魔术。
　　无论想要学习哪种魔术，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可以了。女人是这样说的。
　　明明事情已经交待完了，紫阳却还没有让她走的意思，她在沉默了一阵后问道：“藤乃，高中，去哪里？”
　　“去最近的学校。”藤乃直视着女人。
　　“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藤乃迅速答道：“没有。”
　　愣了一会儿后，紫阳闭了眼：“……那么，高中毕业之后呢？”
　　“读大学。”藤乃接的很快。
　　“之后？”紫阳也接的很快。
　　这下藤乃想了一会儿后，慢吞吞地答道：“普普通通地工作。”
　　紫阳的脸色有些难以言喻，半天后，反而是藤乃突然笑了出来：“开玩笑的，紫阳小姐。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没有办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了吧……与其在尝试后失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试。”她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的是，很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的，但是……已经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已经决定了自己以后应该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有勇气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继续做理央现在做的事情。以后，就算紫阳小姐不在了，两仪家也不再进行退魔的工作，我想我也会继续为这片土地……或者说，这片土地上的人，做些什么吧。”
　　“的确是好想法，这片土地的灵脉很不错，夏未家就建在灵脉之上呢。”紫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之后问道：“有兴趣改姓吗，藤乃？”
　　藤乃很干脆地摇头：“不了，我觉得现在的姓氏就很好。”至少……能让她记住一些事情。
　　沉吟了一阵后，紫阳慢慢道：“是吗。姑且问一下……”她突然凑近了藤乃，嘴角勾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驱使你想要这么做的那种感情，是同情吗？因为同情我找不到一个自愿继承家业的孩子，才说今后会做七夜族人应该做的事情？”
　　“不，非要说的话，那种感情大概只是愧疚、后悔和愤怒的结合而已。我只是想去做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情，我的族人放弃了曾经浅神家应该承担的责任，我觉得既然我因为继承了浅神的血而有了特殊的能力，那大概也应该继承浅神家的责任才对。您也说过，要我不要做出让我后悔的选择吧。”
　　想起了和藤乃一起在屋顶聊天的那个夜晚，女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她低声道：“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这一点很好，不懂讨人开心这一点，也很好。”紫阳这样说着，脸上却笑得愈发开心：“那么，回去休息吧。小孩子还是不要太晚睡觉才好。”
　　藤乃应了一声后，便离开了地下工房，七夜紫阳带着有些困惑的神情目送着她离开，然后喃喃道：“最终，还是选择了非日常中最危险的一种吗……”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忆起一些事情，然后不知为何笑得非常欣慰和开心。
　　藤乃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自己铺的床铺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书桌上有一张纸条。
　　【今天实在是对不起，说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忘掉吧。】
　　理央……藤乃拿着那张纸条，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