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师父在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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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被师父气死，钟玉选择三缄其口，于是两人一路沉默地到达了剑山脚下，钟玉成功避免了因为师父大人的奇葩属性而死在半路的可能性。
只是从进入剑山范围内开始，杜城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下山起他的眼神看上去就像初生孩童一般，纯净透明，不参杂任何杂质，就连忘记事情的时候都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叫人想咬一口却无从下口。可是自从踏上剑山以后，很多东西飞快地回来了，简直像是海纳百川那样一口气全部被吸入他的眼里。
仍旧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却变得深似大海，浩渺无边。
钟玉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只觉得师父大人真真古怪得紧。
偏生这时候杜城微微顿住，然后抬头认真地望着她，“小玉儿。”
钟玉脚下一个趔趄，“师父……请讲……”
“为师是否对你说过，下山以后要监督为师不许使用法术？”
钟玉点头。
“那么，为师好像也说过，下山以后不得四处逗留，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回来，对么？”
再次点头。
杜城严肃地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不仅没监督我不许使用法术，还带着我四处逗留，买酒喝，果然是徒弟不努力，师父徒伤悲啊……”
说到这里，他十分痛心地捏了个诀，招来一片祥云，姿态优雅地踏了上去，然后回头无奈地耸肩，“既是如此，师父就罚你自个儿爬上山去吧，锻炼身体有益于修仙。”
钟玉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自家师父从从容容地挥挥手，嗖的一下消失在眼前。
不！是！吧！
她的愤怒从头燃到脚，然后一路狂奔着上了山，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地哇哇大叫：“混蛋臭神仙！啊啊啊！”
总之，对于此次下山之行，钟玉只有四个字来形容：印象深刻。
从山下带回《天工开物》以后，钟玉的日子变得忙碌起来，除了照例修行那些压根看不懂的仙法之外，她还要在师父的督促下种地。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种地！
堂堂衡医堂之主钟大小姐卷起了裤管、扛起锄头、迈进农田、弯下腰身，正式开始了农夫生活。
说到这里她就悲愤得无语凝咽！她那神仙师父吐出了什么四字箴言，要她“自食其力”！明明一个仙法就能搞定的食物问题，偏要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她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农活，不然就会有饿死的危险！
啊啊啊，自食其力？
要是自食其力的话，为什么师父每次不管去哪里都招来祥云代步？
要是自食其力的话，为什么师父每次都偷偷摸摸跑到房顶上变出望江楼的鸭脖啃得一脸销魂？
要是自食其力的话，为什么师父每次都摇着空荡荡的酒坛一脸无辜地对她说“小玉儿，为师口渴”？
钟玉真的很想把师父摁进酒坛子里淹死。
于是自那以后，杜城常常看到心爱的徒弟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站在酒仙居的那堆小山似的酒坛前，一脸严肃地沉思着什么。每当这时他就会感慨颇深地走开，一边喝酒一边感叹钟玉修仙是多么刻苦，而直到他走远以后，角落里的人才会幽幽地叹口气，“哎，第一个要学的仙法果然应该是如何把酒坛变大，不然师父的头太大，卡在那里死活揉不进去啊。”
后来有天，师父忽然对她说，要想修仙，第一步是要学会不再进食，凡人的食物是俗物，吃了只会成为体内的浊气污秽，于修仙无益。但钟玉才刚起步，不吃不喝会饿死，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慢慢减少食量，一面修仙一面学会仙人的作息习惯。
钟玉一听，惊得下巴都快落地，“不吃不喝？那我怎么活得下去？”
杜城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走开，边打酒嗝边说：“你师父我不也活下来了吗？要想修仙，饿肚子这点苦都忍受不了？”
钟玉愁眉苦脸之时还不忘冲他吼道：“臭神仙！明明就喝不醉还装醉！很有趣吗？”
杜城脚一崴，无辜地回头做了个鬼脸，“我乐意！”
钟玉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可是杜城只是笑眯眯地转过身，打算去酒仙居重新拿坛满满的酒。
于是这一日，依旧是杜城在房顶上喝酒，钟玉在尘灰阁看书，纵然书中的字还是天文一样晦涩难懂，可钟玉却似是能渐渐感觉到丹田出现的一点轻盈了。
是修仙的结果吗？她兴奋不已，可肚子传来的饥饿感却比那点轻盈更加明显，想到师父说要修仙就要抛弃凡夫俗子的食物，她咬咬牙，继续头晕眼花地看书。
两位师兄都离开了见风阁，如今阁里就剩下木溪师伯一介女流之辈，莫说阁里众人不服，江湖上也有很多门派打着要趁机取而代之的主意。见风阁威风了好几十年，一直都是江湖上的龙头，如今有能力担任阁主的人都隐居山林了，阁里已是空乏不堪，人心涣散。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若是她拿不到回春剑威慑江湖，见风阁迟早会面临灭门之灾。
想到这里，钟玉眉头紧皱，只不过是饿肚子，这点小苦头怎么比得上失去家园的苦痛？
见风阁是她的家，绝对绝对不能被坏人夺去！
她一定要早日修得仙法，拿到回春剑！
屋里的人在吃力地辨别着那些难以记认的字，房顶上的人却悠闲自在的躺在雪上看着云彩变幻。这些云彩他已经看了很多年了，几乎都能背下它们变幻的轨迹，只因这里的天气都由他控制，包括云彩的运动方向。
几百年来，酒仙居都维持着下雪的状态，而这些云彩也维持着这样固定的运动轨迹。
有一次钟玉发现了这样神奇的事情，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偏爱这种天气，可他只是笑了笑，一脸无奈地说：“为师懒得想其他花样嘛！”
于是钟玉一脸囧样。
想到这里，杜城笑了笑，习惯性地抱起酒坛灌下一大口酒，火辣辣的滋味从喉咙蔓延开来，像是有人拿着刀子沿着口腔向下划开。
他微微皱眉，下一刻却露出满足的神色，这样重复了很多次，再一次抱起酒坛时却忽然顿住，然后翻身一跃，落在尘灰阁门口。
屋里一直传来有规律的翻书声，刚才不知为何忽然停了，杜城走进屋一看，才发现钟玉倒在一堆书卷里，小脸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诧异地从书堆里抱起昏迷的小人儿，匆匆跃进酒仙居，然后把她放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小徒弟为何会突然昏迷。直到屋子里忽地响起一阵咕咕的声音，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前一次听到这声音时，钟玉貌似说是因为肚子饿了。
杜城的嘴角倏地扬起，边笑边招来祥云往后山走，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葫芦，沉甸甸的装着什么。
拧开葫芦塞子，他有些笨拙地把葫芦凑到钟玉嘴边，略施法术，葫芦里的液体就自动升起，沿着壶嘴朝钟玉嘴里流去。
片刻之后，钟玉就醒了过来，咂咂嘴，视线朦胧地望着眼前的师父大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师父大人手里拿着个葫芦，里面有什么液体还在朝她嘴里涌去，甜甜的，凉凉的。
她愣了愣，看着杜城笑眯眯地拿走葫芦，然后非常淡定地对她说：“你饿晕了。”
那么笃定又得意的语气，好像能辨认出她的昏迷源于饥饿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钟玉尴尬地嚷道：“我是因为累！因为累才晕过去的！”
杜城边笑边摇头，“原来累的时候肚子也会咕咕叫啊？”
“咕咕叫”三个字咬得分外动听，抑扬顿挫很是分明。
钟玉大窘，咬着嘴唇，涨红了脸，迅速转移话题，指着杜城手里的葫芦问道：“喂，师父你喂我什么了？”
杜城扬扬葫芦，笑吟吟地答道：“琼浆。”
琼浆？
“这不是诗词里对仙人美酒的称谓吗？”
使毒造毒十多年，钟玉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当下好奇心乍起。
杜城失笑，“那只是写《楚辞》那家伙胡编乱造的！有一次我在山间寻找琼浆，随手丢下个空酒坛，边走边叹琼浆难得。那家伙正巧经过，就听见我说话了，后来抱着那只酒坛四处说自己见到了仙人，还喝到了仙人剩下来的几滴琼浆，并且写下了《楚辞·招魂》，哈哈哈，早知道我就在酒坛里装点童子尿了。”
他笑得很是得意，完全没瞧见徒弟眼里的鄙夷，末了止了笑意，对徒弟摆摆手，“你看你，饿得昏了过去，为师只好把百年才结一次的琼浆果给了你，喝了它，你一年都不会觉得饿。”
“真是谢谢师父大人了！”钟玉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早知道修仙要饿肚子，我就不该来的！真是难受死我了。”
杜城看她对饥饿深恶痛绝的模样，好奇地问：“既是不愿饿肚子，那干脆放弃修仙不就行了？”
“不行！”钟玉斩钉截铁地否决。
“回春剑对你而言真这么重要？”
“那是当然。”
“说来听听，重要在何处？”
钟玉托着下巴，黯然道：“若是没有回春剑，见风阁就岌岌可危了，那么多坏人觊觎，阁里又无人能担当阁主的大任，到时候师兄一定又会迫于无奈出山相助。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我不想就这么毁了他的快乐。”
杜城的焦点落在了那个温软清脆的称呼上，“师兄？”
钟玉点头，展露欢颜，“对啊，我师兄很厉害的，他长得可好看了，而且很聪明，没有人能算计得赢他！”
提到郁晴风，她的眼睛都亮起来。
她说虽然师兄不是好人，还杀了很多人，可是她知道师兄是这世上最厉害最温柔的人了，至少对宁欢对她是这样。
杜城轻轻浅浅笑了起来，调皮地对她眨眨眼，“看来这个师兄对你很重要啊！”
钟玉骄傲地说：“那当然，师兄是除爹娘以外，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了！”
最重要的人……这样熟悉的措辞叫杜城怔了一怔，有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带着全然的信任与骄傲，好像说起那个人时能闻见春日的风，看见冬日的雪。
看到他恍惚的神情，钟玉迟疑地叫了声：“师父？”
杜城回过神来，茫然地应道：“唔？”
“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事了吗？干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杜城摸摸下巴，无辜又伤心地说：“这话好耳熟，可为师忘了在什么地方听过了……”
哐当——被师父的健忘症又一次雷到在地的某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师父在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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