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我喜欢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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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炎海的竹林里，微凉的清风带着海水的咸湿气味。
红衣男子静立在一棵翠竹之下，目光停留在竹叶上的一只竹节虫上。那只暗绿色的虫子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如默默看着它的人。
他的眉目凛冽如冰霜，带着不可接近的傲气，可瞳眸里的神情却显得有些茫然，柔和了那样棱角分明的面庞。
不一会儿，夫诸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之外，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这样的静谧。
可是片刻之后，竹下的人却忽然席地而坐，素来最爱整洁的他顾不得地上遍布泥土，飞快地盘腿入定，双手捏成一个古怪却优美的姿势，口里飞快念着什么。
正疑惑不解时，夫诸却惊愕地看着他身上猛地燃起熊熊赤焰，猩红色的焰火妖冶异常，遍布他身上每个角落，将衣衫烧成了寸寸灰烬。
赤焰愈燃愈旺，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崇炎的身体上舞动跳跃，带着一种妖娆又惊心的美丽。
崇炎闭着双眼，神情十分痛苦，身上的肌肤更是寸寸尽毁，再寸寸重生，明明一滴鲜血也没有流出，身体却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样诡异又瘆人的过程。
这种恐怖的画面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赤焰才渐渐熄灭下来。
崇炎疲倦地睁开眼来，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夫诸，嘴唇嗡动着。夫诸从他的嘴型看出了那句话——
“现在你知道，为何我执意要寻回过去了吧。”
夫诸僵在原地。
拖着那具连赤焰也烧不死的身躯，崇炎来到屋后的溪涧边，毫不犹豫地走进冰冷的水里——炎海炽热非常，却不知为何这岛上竟有这样清冷的水源。
寒冷的水贴上滚烫的肌肤，平复了刚才受过的剧烈痛楚，崇炎闭着眼，一动不动，好似死去了一般。
夫诸仍旧惊愕地站在溪涧边看着他，饶是他活了上万年，也未曾见过这样可怖的折磨。
“很惊讶么。”崇炎淡淡地说。
夫诸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自有记忆那天起，我就是这样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日复一日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你曾说过很羡慕我操纵赤焰的能力，那么，看到这样的我，你还羡慕么？”
沉默很久，夫诸艰难地问他，“找回过去，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崇炎笑了，一颗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紧闭的眉眼滑落下来，落在一片清水之中迅速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圈浅浅的波纹。
夫诸明知那是汗水，却不知为何，竟有种错觉那像极了泪水。
“不，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九阙这样对我，叫我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只想做个明明白白的人……呵，可笑我连自己是不是个人都不知道……”
夫诸蹙眉不语，忽地转身离去。
溪涧里的人依旧闭着眼，那样苍白孱弱的容颜叫人看着都觉得柔弱，可是浸在水下的双拳紧紧握着，泄露出了他心里的怨恨和不甘。
黑发在水里一下一下的飘荡着，像是看不清的黑色迷雾，缠住了他的心。
*****
山下的春日早已过去，当酷暑的热气都已逐渐消退，金色的麦浪泛起的层层波澜也已安静下来时，酒仙居上依旧是一片白雪覆盖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山下与山上都是白雪茫茫，没了季节之差。
在山下的家家户户都挂起灯笼准备辞旧迎新之际，下山添置棉衣外加散散心的师徒俩被路边的小摊贩吆喝住了。
“客官，挑些年货回家过年吧！你瞧，我这里有大红灯笼、鞭炮焰火、窗花剪纸……总之都是些漂亮的手工制品，保管你只在此家寻得到，别家可买不来。”
杜城脚步都没停，完全把小贩的吆喝声当成了耳旁风，可才走了没几步，就疑惑地回过头去，发现小徒弟定定地站在那摊铺前，挪不动步子。
一年的时光对仙人来说犹如沧海一粟，何其短暂，可对于尚为凡人的钟玉来说，可算是段不短的日子了。如今又到了春节，家家户户都团圆了，可她还得陪着杜城这个“老人”一如既往冷冷清清地修行……
杜城顿了顿，又倒了回去。
“怎么，看上什么了？”
“啊，没有没有……”钟玉连连摆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停下了步子，于是赶忙拉着师父的衣袖，“走吧，师父。”
这是钟玉第一次要在酒仙居上度过所谓的新年，杜城笑了笑，随手拎起一串红艳艳的小灯笼，约莫八九只巴掌大小的灯笼十分巧妙地连在一起，可爱极了。
“这个可好？”
“好。”钟玉眨着眼，圆溜溜的黑眼珠里光芒璀璨。
“这个呢？”他又拿起一张胖乎乎的鲤鱼剪纸，做工精细，圆圆的鲤鱼肚子看着就喜庆。
“也好。”钟玉干脆利落地赞道。
“那，这个如何？”他拎起那一篮子鞭炮焰火，笑眯眯地望着徒弟。
钟玉毫不犹豫地说：“这个也好！”
“哦？小玉儿放过？”
“没有……”她摇摇头，随即补充道，“可是我看小顺玩过，他当时玩得可开心了，想必是极好的。”
儿时胆子小，没敢放鞭炮，再加上木溪师伯十分严格，说是见风阁里吵吵闹闹噼里啪啦的像什么话？于是他们几个嫡传弟子都不曾碰过炮竹之类的东西。
杜城大大方方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在山上就施法搞到手的银子，将那堆钟玉统统说“好”的年货装进了篮子里，然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再看看其他的。”
“仙人也会过年吗？”钟玉开心地接过篮子，生怕师父累着。
杜城含笑睨她一眼，“若是仙人也过年，那还不累死啊？年年过，有什么意思呢？”
“那我们干嘛买这些啊……”她疑惑地低头看了眼篮子里满满的年货，忽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着并不打算答话的杜城，心中一动。
是因为她么。
因为想着家家户户都团圆的时刻，她的父母却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自小依赖的师兄也有了自己的家室，唯独她这样孤零零地待在酒仙居里，所以，师父才会要和她一起过年么。
明明是个那样怕麻烦的人，却偏偏有这样一副玲珑心肠……钟玉默默地收回目光，觉得心里热热的。
接下来，杜城又带着她买了腊肠、炒花生米、瓜子以及一些食材，虽说钟玉喝了琼浆，不会饿，可眼看着一年日子也快到头了，琼浆的期限约莫也快过了。
再说了，哪家过年不吃顿团圆饭呢？反正他一向不守清规，酒都喝了，还顾虑这点饭菜不成？
到最后，棉衣都还没买成，两人的手上就拎着满满的战利品了，杜城把钟玉手里的东西一块儿拿了过来，将她推进路边的一家成衣店，“喏，选几件棉衣吧。”
小姑娘长高了不少，本来这年纪就是长个头的时候，不过一年光阴，衣袖裤脚都短了将近一寸。
她解下厚厚的披风，不好意思地冲师父一笑，“其实山上的衣服都还能穿，未必要买新的……”
杜城看着这身已经有些褪色的“缩水”衣裳，坚持说：“不行，一定要买。”
钟玉于是默默地瞟了眼师父那身从未换过的衣裳，又默默地垂下眸来，杜城从她稍纵即逝的表情里看出，自己一定遭到了无声的反驳。
他轻咳两声，“师父不一样嘛，施个法，衣服就焕然一新了。你这不一样的，为师总不能平白无故叫它伸长一寸吧？”
总之，杜城看着老板娘给她套上一身厚厚的蓝色棉衣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含笑要她转个圈。
“对嘛，小姑娘家，穿点颜色鲜艳的衣裳，看着多漂亮。这样带出去，看上去才像是我杜城的徒弟嘛。”
不过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钟玉的脸竟然可疑地红了起来。
最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师徒俩总算是满载而归。
*****
“唔，左边一点，再往左……啊，太多了，再回去些……不对不对，歪了，啊啊，这下对了……不不不，你手抖了，重新来一次。”
杜城躺在屋顶上，一边剥花生，一边语气轻快地指挥着搭着凳子在院子里的那颗大松树上挂灯笼的人。
“徒弟你真是不灵活，你瞧你，这么简单的事儿也办不好。”这是他无奈地摇摇头，颇为头疼地总结出来的。
钟玉涨红了脸，气呼呼地拎着灯笼跳下凳子，不服气地抬头瞪着他，“好啊，我笨，那师父你何不自己来？”
“为师这不是想着要锻炼锻炼你么？”杜城叹口气，神情愉悦地跳下屋顶，接过她手中的那串灯笼，眨眨眼，“看好了。”
一个优美的姿势，一个轻盈的跃起，白衣仙人翩然踏上枝头，手指灵巧一动，那串灯笼便稳稳当当地挂上松树，积雪伴着红艳艳的色彩，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可是令钟玉目眩神迷的并不是这样的色彩，她的眼里被另一种美好占满，顿觉心中的积雪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杜城从枝头跃下，微微俯身，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发什么呆呢？”
可是钟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样近的距离，那样浅的笑容，那样温热的气息，那样美好的人。
咚，咚，咚——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什么声音，低沉，缓慢，一下一下清晰起来，似是要撞破她的耳膜。可她下意识地一抬手，竟发现自己捂住的是那颗乱了节奏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我喜欢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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