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修补魂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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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城带着钟玉下山前，微不可察地看了眼琉璃殿，剑山上依旧飘雪，那座深锁的房子逐渐隐没在茫茫雪景中。
三百年来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踏下剑山，杜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山下的空气都有种不一样的味道。
钟玉显然也是十分兴奋的，沿路拉着师父四处看热闹。树上有两只喜鹊在叽叽喳喳地嬉戏，溪边有只□□肚子一鼓一鼓的，一头姿态优美的小鹿在水边埋头饮水，林间飞起几只叫得欢快的白鹭。
她看得入了神，站定了不再走，杜城调皮地拉拉她下山前才梳好的小辫子，无可奈何地说：“我看再这样下去，恐怕得要十天半个月才赶得到沧州。”
下山前，顾青怀施了个上古寻踪法术，结果算出附近火元素最浓的地方是沧州，因此他们猜想那红衣男子一定身在那里，因为他对赤焰得心应手的操纵能力直接说明了他的法术是火系的。
钟玉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收回目光来，“好啦好啦，走吧。”
毕竟跟玩乐比起来，还是救回那些魂魄更为重要。
而杜城越少使用法术，朱厌精魂就能持续越长时间，因此两人只是使出灵气较为快速地奔跑，为防止被人看到这种不属于寻常人的速度，他们在白天都尽量捡山路走，只有夜晚才会匆忙经过村镇。
这样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有些担心钟玉会吃不消，在抵达下一个村庄时，杜城带着她走进了一家客栈。
钟玉心虚地拉了拉杜城的手，低声道：“师父，咱们没钱啊，你又不能施法，咱们要怎么住店？”
杜城亦神神秘秘地跟她耳语：“别担心，为师自有办法。”
这些日子以来，钟玉已然形成了“师父大人就是权威”的观念，当即点头，深信不疑地和他走了进去。
因为银子是最后结账的时候才给，所以住店的过程很顺利，她和杜城一人一间房，还是对门儿。关门前，杜城笑吟吟地摸摸她的头，“今日辛苦了，好好休息。”
钟玉乖乖点头，关门以后衣裳都懒得脱，就这样和衣躺在了床上。
自从修行以后，只要不是无止境地耗尽丹田那点灵气，就不会觉得累，况且随着修行日子的增加，她的灵气越来越多，行动也越来越轻盈。再加上喝了琼浆以后肚子也不会饿，如今她只是精神有些不好，却不觉疲惫。
钟玉躺在床上，客栈的床有些硬，不如见风阁的柔软，当然也比不上酒仙居的舒服。她动了动身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离开那么久，虽然见风阁有木溪师伯在，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过着这样悠闲的修行日子，虽然偶尔想家，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很快活，也许拿到回春剑以后，她会不想离开呢。
这样想着，她忽然笑起来，其实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自在坦然，没有阁规，没有人管着她，若是真能成仙，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下去也不错啊。
嗯，拿到回春剑以后，就把它交给木溪师伯，振阁威这种事情不适合她钟玉。
思绪肆意乱飘，迷迷糊糊的，就闭眼睡了过去。
夜风料峭，星辰寥寥，半夜里，有道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杜城一袭白衣翩然飞舞，走出客栈，来到了街对面不远处的一颗梧桐树下。
“出来吧。”他负手而立，似是有些漫不经心，纯白的衣衫鲜明耀眼，在一片墨色的夜景里有些格格不入。
随着这样一句低沉的话语，平静的夜空里忽地刮起凛冽的风来，一树的梧桐叶都被卷进风里，聚成一片锋利的刀刃向他迎面袭来。
杜城微微一动，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叶刃顿时落了空。下一刻，他出现了三丈开外的地方，看着那一地落叶，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又是一阵风起，这一次，满地落叶不再聚成刀刃，而是变作一团伞面似的大网朝他当头罩下。
杜城当即捏诀，低低地喝了声：“破空！”
一瞬间，大网四分五裂，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飘零一地，施法的人像是在顽强抵抗，只见破碎的叶子在空中停滞了一刻，又有了重新聚拢的趋势。
杜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在半空中划了一笔，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朝着那些叶子呼啸而去，顿时破了对方的法术，又是一地碎叶。
风停了，这样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一个黑色的身影骤现树下。黑衣，黑发，那人个头不高，身形也较为清瘦，连同面容也隐没在黑夜之中，叫人看不清面目。
杜城看着他，面色沉稳，毫无讶异之情，只微微颔首，道：“好久不见。”
那人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于是杜城轻轻笑起来，笑容里带着颇为无奈的神色，“若不是从回春镜里看到那日夜里你从猲狙爪下救了我，我还记不起三百年之约已经到了。这么多年，你的法术大有长进。”
说着，他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一团明黄色的火焰倏地燃起，点亮了无月无星的夜晚，也照亮了树下人的面容。
面颊清瘦，黑眸清亮，树下的人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此刻正紧紧抿着薄唇，神情冷淡地盯着杜城。
瞧他不说话，杜城有些好笑地睨他一眼，“怎的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说话？总是我一人在说，就跟自言自语似的，真是个怪孩子。”
那少年从容不迫地望着他，然后伸出手来，像是在向他讨要什么东西。杜城玩味似的勾起唇角，摇摇头，“此刻还不能给你。”
少年终于开口了，“三百年已到，请你遵守诺言，把我的东西归还于我。”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种介乎男子与男孩间的特殊音色，于清澈中夹杂一丝低沉，听起来竟别有一种动人感觉。
杜城说：“很抱歉，请恕我食言了。”
没有解释，没有原因，能把食言的话说得如此坦然、毫不心虚的人，也许全天下就只有他杜城一人了。
那少年冷冷地盯着他，“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就可以这样糊弄我了？”
他的手心缓缓聚起一团黑色的雾气，雾气之中还有点点浮光在飞舞，看上去异常诡异。
“三百年前我本可以杀了你，可我没有这样做，反而和你立下三百年之约，若是你觉得我早就打算食言，将你的东西据为己有，当初我又何必留你一命？食言之事是我不对，请容我再拖一段时间。”说到这里，杜城看了眼他手里的黑雾，摇头叹息道，“心魔固然令你进展神速，却会反噬其主，还是三思为上。”
那少年没理会他的忠告，只是面无表情地说：“还望你的‘一段时间’不要太长，否则，就算三百年前你救了我一命，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知道，入魔总是比成仙快，依你的现状和我的进展，你很快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说罢，他身形一动，忽地消失在夜空之中。
杜城熄了半空中的火焰，在树下静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步回客栈。
手触上房门的那一刻，对面屋子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呓语，少女独有的温软嗓音里夹杂着一丝惊慌，无比清晰地传入杜城耳里。
他顿了顿，收回手来，转身欲推开对面的门。
钟玉的房门是从里面拴上的，不施法术没有办法从外面打开，杜城叹口气，好像有些泄气，当下颇为懊恼地提气跃上房顶，然后身姿轻盈地从另一头的窗户跃进屋里。
房间里一片黑暗，床上的少女未盖被子，和衣而睡，此刻正蜷缩成一团，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杜城走近了些，点燃了床头柜上的烛台，晦暗不明的灯光中，他看见钟玉眉头深蹙，表情极为不安，口里喃喃地念着些什么。仔细一听，只分辨出“师兄”、“不要”之类的词。
不要什么呢？
杜城的表情僵硬了片刻，脑子里倏地浮现出过去在顾青怀的书房里看过的某些书，大抵都是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师兄……不要？
连在一起，情绪不免有些微妙。
钟玉还在噩梦里挣扎着，杜城当即俯下身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这才发觉触到的肌肤有些烫……看这情形，约莫是没盖被子又不关窗，被风一吹着了凉。
还在梦里的人不安地缩了缩，却没有醒。
杜城只得一边拍她的脸，一边低声唤道：“小玉儿，醒醒！”
这样连唤几声，钟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兀自沉浸在梦里的人还未恢复过来，只看到床边坐着个人，就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带着哭音喊道：“师兄，不要丢下我！”
她刚才梦见儿时被刺客追杀时的场景，那一次只有郁晴风和她两个人下山执行任务，当时她差一点就被刺客一剑穿心，还好郁晴风及时把她拉上了马，这才逃过一劫。
可刚才在梦里，不知怎的，那刺客竟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凶兽猲狙，而郁晴风上了马，只回头冷冷地说了句：“宁欢在等我，我先走了。”吓得她几乎要哭出来。
噩梦带来的惊惧加上发烧后意识迷糊，直接导致她还未看清身前的人就冲动得抱住了对方。大约是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师兄走了以后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独感作怪，才会有这样的梦境。
被她这样一抱，杜城也是一怔，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还在隐隐颤抖，也不忍就这样推开她。
他放柔了声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只是噩梦而已，乖，师父在这儿，别怕。”
这样低沉悦耳的声音唤回了钟玉的意识，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只是场噩梦罢了。然而下一刻，现实震撼了她。
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一个人，那个怀抱清凉如水，极好地安抚了她滚烫的体温。
有个温柔似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驱走了噩梦带来的焦躁不安。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道天雷劈下，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此刻的她，正紧紧抱着她亲爱的师父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修补魂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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